27.潛伏
喝高了免不了要吹牛逼,鳳岡道長十分健談,阿桃也是口齒伶俐,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繪聲繪色地講述各種親身經歷或者道聽途說的奇聞逸事。
宸白羽自知口笨嘴拙,便默不作聲地在一旁認真聽講,倒也其樂融融。
同為道門中人,又都是馭尸者,講起故事來自然也是一個比一個離奇詭異,阿桃講完她某次隨師父和師兄探訪后齊文公墓的恐怖經歷,用手肘捅捅身旁的宸白羽:“吳道兄,你怎么一言不發?你道術深不可測,我們如此班門弄斧,想必是貽笑大方了。”
“哪里哪里!”宸白羽連連擺手。
“賢弟何不也說個嚇人的故事,也叫咱們開開眼界”鳳道長醉得雙目迷離,也跟著起哄,“貧道貧道先干為敬”
宸白羽十四歲入天鏡派,除了端茶倒水便是背書念經,念的還大半是佛經,肚子里哪有什么故事,他打了個酒嗝,目光飄到師叔身上,對啊!師叔可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正所謂酒壯慫人膽,他端著酒碗翹著小指往師叔那兒一點:“小小道不善言辭,不如讓我的僵尸說個故事罷。”
此言一出,少女身形一頓,鳳道長的眼神立刻恢復清明,保有靈智的僵尸稀世罕見,幾乎已經成了傳說,世存的幾條都屬于道法界叱咤風云的人物,而且也沒聽說哪條會講故事。
宸白羽話一出口就知道犯了大錯,臉刷地脫了色,比他師叔還像僵尸。
在場兩人都是道人,這事要是傳出去,他們天鏡派早晚要被人挖出來,成為眾矢之的——這樣的寶貝太引人覬覦了。
董曉悅暗暗嘆了口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總不見得殺人滅口吧。
主人發號施令,尸體只能從命,她想入鄉隨俗講個和尸體有關的故事,腦海里第一個跳出來的卻是睡美人。
仔細一想倒也算應景,便用復讀機般平板的語調道:“話說在極西之地有個諸侯國,國君與夫人多年無子,一朝喜得公主,兩人欣喜若狂,在宮中大宴三天三夜,請了全國大小巫師術士前來赴宴,為公主祝禱,不想遺漏了一位法力高強的大巫,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詛咒公主及笄之日手指被紡錘扎破,從此長眠百年不醒”
董曉悅把睡美人的故事修剪一番講了一遍,最后講到一位英武非凡的公子怎么不畏艱險、排除萬難,闖入沉睡百年的宮廷,找到不省人事的公主,又怎么俯身一吻解除邪咒,與公主結為伉儷。
“后來呢?”阿桃托著粉粉的腮幫子,聽得十分出神。
“后來么,國君仙逝,公子繼承王位,與公主一起治理國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董曉悅隨口道。
“啊?”小桃杏眼圓睜,“這故事哪里可怖了?”
董曉悅看她一眼:“公主睡了一百年不曾刷過牙,那公子就親上去了,還不可怖么?”
“”
眾人都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只有宸白羽笑點最低,笑得前仰后合、東倒西歪,最后一頭栽倒在地沒了動靜,不一會兒呼呼打起了鼾。
董曉悅簡直服了這個心無城府的豬隊友,說好了來打探對方底細,他倒好,自己先被放倒了。
正腹誹著,她腦內突然響起個聲音:“這故事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誰?董曉悅肩頸的肌肉警覺地繃緊,這回她神智清醒,腦海里的聲音無比清晰,不像是幻覺,而且這嗓音怎么聽都像是燕王殿下。
不會吧!董曉悅心里叫苦不迭,得虧她變了僵尸,不然心臟非得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不可。
“如何不會。”那聲音涼涼地回答。
臥槽!想什么他都知道?日子沒法過了!
“沒錯,”那聲音又道,“你的所思所想,孤都知道。”
其實梁玄的讀心術時靈時不靈,并非她心中閃現的每個念頭都能被他知曉,只有那些特別明晰、特別強烈的他才能感知到——一個人從早到晚心里不知有多少稍縱即逝的念頭,若是每個都打他那過,估計他離瘋癲也不遠了。
不過燕王殿下覺得,這種事就不必讓神女知道了。
董曉悅心如亂麻,越是叫自己別亂想,腦海中越是萬馬奔騰——當然都是草泥馬。
[那個,燕王殿下]她盡力讓自己的思想稍微禮貌一點。
敏而好學的燕王殿下卻是直擊要害:“何謂草泥馬?何謂臥槽?”
[]不能再想下去了!
“母妃?與她何干?”燕王殿下困惑道。
再想下去會沒命的!必須想點別的轉移注意力!董小姐使出渾身解數,終于從污言穢語的泥沼中掙脫出來,小心翼翼地問道:[燕王殿下好久不見,您那個進來多久了]
梁玄無情地說出了她最害怕的答案:“孤比你先到,三年。”
仿佛有人往董曉悅腦瓜里扔了個十八響禮炮,把她的腦花炸成了一片五彩斑斕的渣渣,這么說來她對燕王殿下金軀犯下的罪行他都一清二楚了?!
“沒錯。”燕王殿下云淡風輕道。
“……”涼了,這回是透心涼了。
其實梁玄與其說是“聽”,不如說是直接感知,對于那些特別強烈的念頭,他不但能“聽到”她的心聲,還能直接“看到”她腦海中的畫面。
比如那天在浴房里,她非禮自己時,腦海中兩人交纏的畫面……
燕王殿□□貼地決定,這種事還是別讓神女知道的好。
盡管如此,董小姐還是恨不得立刻去死一死,好在變成僵尸之后淚腺也封住了,不然她非得哇地一聲哭出來不可。
[殿下您怎么不早說啊!]為什么不在她鑄成大錯之前阻止她?為什么?
“”
這回輪到燕王殿下啞口無言了。怎么說?說什么?
他前腳在吳越征討叛逆的叔父,后腳就進了這鬼地方,一躺躺了三年不能動彈,還有人每天脫了他衣服把他從頭到腳薅一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天早晨,他好不容易感到體內那股阻滯經脈流動的力量消失了,還沒來得及高興,那蠻夷神女就來了。
來就來吧,他也不是那么小器的人,大不了擠一擠,誰知道她膽大包天,二話不說就把他渾身上下摸了個遍——當然期間燕王殿下多的是機會出言阻止她,至于為什么不吭聲,這就不用深究了。
燕王殿下懶得和她掰扯,千言萬語匯成三個字:“孤樂意。”
[]還是一如既往那么傲嬌啊
回想起上一個夢,董曉悅不免事后諸葛亮,覺得自己真是蠢得不可思議,如果重來一次,世子無咎一開口她肯定能認出來。
“世子無咎是何人?”梁玄警覺道。
一不留神又想多了!董曉悅欲哭無淚:[沒什么]
這個夢里的燕王殿下不知道世子無咎,可見靈魂碎片們并不會互通有無,董曉悅想起上個夢里的所作所為,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之感。
一提起世子無咎,大婚之夜的種種免不得又沉渣泛起。
“你與那世子是夫婦?!”燕王殿下這回是真的出離憤怒了,她竟然是有夫之婦?那為何還幾次三番招惹他?為何那日在浴房,她肖想的卻是自己?
他恨不得將自己五感封閉,可那對寡廉鮮恥的男女床笫之間的齷齪畫面還是源源不斷地涌入他的知覺中。
見那世子無咎生得相貌平平,半點不如自己,他心里又酸澀又不忿,這蠻夷神女也太不講究了!這副形貌也虧她下得去嘴!
董曉悅心知又糟了,然而思維根本不受控制。
梁玄感知到她的想法,不由愣住:“與你成婚的是孤?”
不可能!孤怎么可能生成個歪瓜裂棗!
董曉悅覺得與其這樣下去,還不如好好把來龍去脈告訴他,便盡可能靜下心來,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古人本就容易接受這些事,梁玄并不十分驚訝:“大恩不言謝,從今往后,我這條命便是你的。”
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送她命!她一點也不想要他的命!董曉悅誠惶誠恐:(殿下不用那么客氣,我是為了回家才幫你的,到時候你讓我走就行了。)
梁玄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可她這么不拐彎地“說”出來,還是難以自抑地失望:“你放心,若是僥幸脫險,孤定會派人遍訪五湖四海的名藍高僧,設法把你送出去。”
夢再真也是夢,這蠻夷神女是當不了他王妃的……憑什么那什么破世子就能娶她!
董曉悅沒察覺燕王殿下的糾結,她有滿腹的疑問想和他探討。
既然他是三年前宸彥受傷昏迷后才穿來的,那原本的宸彥又是什么人?去了哪兒?為什么共用一個身體,他能知道她的想法,她卻連他在都不知道?為什么燕王聽了個故事就忍不住開口了?
上次夢里吃夠了認錯人的苦,這回算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可怎么完成任務還是未知。
她正打算挨個“問”,小桃卻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怎么了?”
火堆對面的鳳岡道長抬起迷離醉眼,似是而非地往他們這兒掃了一眼。
“先應付他們,那些事留待以后再說。”燕王殿下匆匆道。
董曉悅一不留神忘了自己在裝僵尸,朝小桃笑了一笑:“沒事。”
這一笑看得小桃雙眼都發直了,雖說她酒量不淺,可喝多了到底麻痹神經,本來還算藏得住的貪婪和覬覦就變得**裸起來。
也難怪她如此動心,能如活人一般調動面部表情的僵尸稀世罕見,別說她一個初出茅廬的道姑,她的師父、師祖都未必見過。
這眼神看得董曉悅心里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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