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樹沙耶香，在14歲那年成為魔法少女，又在這一年死去。

        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上條恭介的時候，那個剛剛搬到她家旁邊的小男孩，一本正經的拿著一把她從沒見過的樂器。

        她爬上墻壁，好奇的問他：“喂，你手里的是什么啊？”

        “誒？這是小提琴，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男孩嚇了一跳，但又馬上溫和的笑了起來，“我叫上條恭介，你是鄰居家的孩子嗎？”

        “嗯。我叫美樹沙耶香。”

        一向大大咧咧得像個男孩子的沙耶香不知為何感覺有些不自在。

        上條恭介將小提琴搭在肩膀上，動作熟練得儼然經過無數次訓練，那雙眼眸閃爍著揉碎了的銀光:

        “我正準備練習，要留下聽聽嗎？”

        這個人，在發光。

        也許她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喜歡上了這個男孩。

        眼前的景象倏地變換，小男孩已變成高挑的少年，上條恭介靜靜地倚在病床上，側影孤獨而絕望。

        白色的窗簾隨風舞動，有黃色的花瓣不經意間飄舞而入。

        他只是這樣看著窗外，左手厚厚的繃帶像鎖鏈，一層一層的將他捆綁纏繞，直到窒息。

        他再也不能演奏他最愛的小提琴了。

        他再也沒有了笑容，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眸暗淡了，整個人都失去了顏色。

        如果，她是說如果，受傷的是她就好了，反正她這只手這么笨，沒什么用。不像他，能演奏出那么美妙的音樂。

        “成為魔法少女吧，美樹沙耶香。只要許下愿望，他就能恢復健康。”

        白色的生物這么說。

        想要實現他的愿望，想要他重展笑顏，想要他重新演奏最愛的音樂。

        為此，就算她需要背負代價，她也絕不后悔。

        真的不會后悔嗎？

        那為什么，她現在會哭呢？

        「因為我，早在許愿成為魔法少女的那一刻，就已經死掉了啊。」

        丘比實現少女的愿望，作為代價，少女們需要變為魔法少女，和魔女戰斗。

        她們天真的以為，戰斗，就是全部的代價。但卻不知道，在實現愿望的那一刻，她們的靈魂就離開了身體，最后容納在小小的靈魂寶石中。

        而身體，已經成為了尸體。

        無論受到多重的傷都可以恢復，無論受到怎樣的攻擊都不會感覺痛苦，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再也無法長大的女孩們

        「我要怎樣，才能用這樣殘破的、恐怖的、已經死去的身體，去愛你呢？」

        無法在一起，無法說愛你，她永遠失去了站在他身邊的資格。

        心靈崩潰的一瞬間，靈魂寶石徹底污濁，她從魔法少女變成了魔女。

        原來，化作魔女，才是魔法少女的歸宿啊。

        沒有什么奇跡，不需要代價。

        朦朧不清的世界里，紅發的少女站在她面前，滿臉淚水仍然保持微笑。

        “別怕，”她說，“我來陪你了，沙耶香。”

        再之后，她最好的朋友，鹿目圓，許下了成為魔法少女的愿望。

        “我，要把所有的宇宙、過去和未來所有的魔女，在誕生之前全部消滅。”

        她成為了神。

        “小香。”

        “不用擔心。”沙耶香努力地微笑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臺上演奏的少年，看他每一條輪廓，每一個動作。

        有什么溫熱的東西，劃過臉頰，冰涼的滴落在空氣中。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既然那個人是仁美的話，就沒辦法了。因為那是一個配恭介都有些可惜的女孩啊。”

        心臟在撕裂，但是她應該早就感覺不到疼痛才對。

        “小香，我希望你能幸福。”鹿目圓向前傾，擁住那個透明的身影，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一直以來，小香都太辛苦了。從開始到最后，背負了太多不該承受的悲哀。”

        “這就是魔法少女的命運啊。”

        “但是，這太不公平了不是嗎，其他的人都可以恢復原狀，但是小香不可以”

        “沒關系，”沙耶香的視線漸漸喪失了焦距，“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一定要記得醒來哦。”鹿目圓緊了緊自己的手臂，把臉埋在她的肩膀，聲音卻開始哽咽。

        “好。”

        沙耶香勾起唇角，輕輕歪了歪頭。燕尾服的少年仍在醉心的演奏，模糊的燈光為他打下一片陰影。

        伴隨著悠揚的琴聲，少女的身體化作流光，漸漸消失在這空氣之中。

        最后一個音符結束，臺下守候的仁美一臉憧憬的鼓起掌來。明明來演奏廳彩排的只有他們兩人，可上條恭介剛剛卻感覺到了一束視線。

        “仁美，剛剛那里有人嗎？”

        “誒？不是只有我們兩個嘛，恭介，你別嚇我呀。”

        “抱歉，是我有點緊張了。”

        “不用擔心，恭介，明天的演奏會一定順利的！”

        兩人相攜離開。

        踏出演奏廳大門的那一刻，上條恭介情不自禁的再度回頭，目光在空無一人的座位上逡巡。

        那到底是什么，他翻遍記憶也想不起來，只感覺內心空了一塊。

        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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