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寺沉默了幾秒。

        “為什么？”他開口。

        “誒？”沙耶香不解的看著他。

        “為什么要在意這種事？”獄寺轉過頭去，看那快要沉入地平線的夕陽，“道歉也好，原諒也好，都建立在朋友的基礎之上。”

        他的面容在快要熄滅的黃昏中泛著冷漠的色彩。

        “我跟你沒有什么關系，你不需要這么在意我的感受。”

        “還是說，你接近我果然是有別的目的？”

        沙耶香沒想到他的反應會是這樣，在她消失的時光里，他到底經歷了什么？冷漠、暴躁、懷疑，除了他認定的人，誰都無法接近，誰都無法相信。

        她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卻無力的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她的沉默，在獄寺眼中賦予了其它的意義。他冷笑一聲：“算了，我本來也沒有期待你會老實交代。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然后轉身離開。

        少年的衣角和發絲在晚風中顫動，望著他的背影，沙耶香突然有了預感。如果，如果這一刻，她不把事情解釋清楚，他們會徹底成為陌路人。

        可是她要怎么說，他才會相信呢？他已經失去了記憶，如果直接坦白過去的事，她都能想到他的反應，肯定會以為自己在愚弄他。

        可是再不說

        “獄寺隼人！”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全名。

        少年的腳步并未因她的呼喊而停下，沙耶香只能提高聲音，大聲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目的嗎？我告訴你！”

        獄寺的腳步停下了。

        沙耶香大踏步走到他面前，堅毅的、執著的盯著他的眼睛，仿佛要透過那雙灰色的瞳孔，看到他靈魂深處的某樣東西。

        “我會保護你。”

        “哈？”獄寺不解的反問。

        沙耶香沒有去理他的反應，她的心臟跳的很快，那些作為靈魂時壓抑的情緒洶涌而出，讓她的聲線微微顫抖。

        “保護你，這就是我的目的！”

        眼前的少年和多年前的男孩重疊在一起，她和記憶中的自己一起開口。

        “我會陪著你，保護你，一直在你身邊，直到你親口告訴我，你已經不再需要我。”

        “到那個時候，我會離開。”

        “在這之前，無論你想去哪里，隨便哪里，我都會陪著你。”

        沙耶香低下頭，藍色的頭發擋住了眼睛，獄寺只能看到她緊咬的唇，仿佛在承受著什么他難以理解的東西。

        然后，她向著他身后走去，擦肩而過時，風中帶來一句顫抖的話：

        “生日快樂，隼人。”

        那一瞬間，獄寺隼人的世界仿佛摁下了靜止鍵。

        咚——心臟像被誰抓住了，酸澀的疼痛剎那間蔓延了整個胸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為什么？

        他攥住胸口的衣服，急促的喘息，只有這樣，氧氣才能進入被什么東西灌滿的胸膛，讓他得以生存。

        胸口撕裂一般的感受是什么？那些話，為什么讓他感覺如此難受？

        無法理解，明明每一個字都是日語，但是卻無法在腦海中形成具體的含義。

        “誒，美樹同學？獄寺同學？”不遠處傳來澤田綱吉擔憂的聲音，“難道又吵架了嗎？”

        他沒看到沙耶香的神情——女仆裝的藍發少女低垂著頭，飛快的從他面前離開了。澤田綱吉有些無措，他向獄寺走來：“你沒事吧，獄寺？”

        獄寺隼人胸口的疼痛又如同潮水一般散去了，呼吸漸漸恢復正常，他直起身體，轉過頭去，對綱吉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十代目，您怎么來了？”

        綱吉看著他，表情變得錯愕。

        “獄寺，你哭了？”

        哭了？眼前的人在說什么？

        銀灰色頭發的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那些并沒有被本人發覺的眼淚，不斷從他的眼角涌出，于風中墜落。

        他不敢置信的伸出手，觸碰臉上溫熱的眼淚。

        是啊，為什么，會哭呢？

        ——無法理解。

        =============

        獄寺隼人久違的做了個夢，他夢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從目測的身高來看，獄寺推測這是9歲左右。小男孩獨自坐在城堡塔頂的閣樓窗戶上，任呼嘯的狂風從窗口涌入，吹亂了他銀灰色的短發和淺色的襯衣，他也一動不動。

        他想起來了，小時候自己確實特別喜歡來這個地方，不過也就是一段時間而已，后面在提到這個地方，他都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為什么喜歡上這兒的？

        “喂，小鬼，不要在這么危險的地方坐著啊。”獄寺忍不住提醒。

        小孩沒有理他，像是一座長在窗臺上的雕塑，又像是一只銀灰色的小鳥，隨時可能從風中墜落，讓人看得膽戰心驚。

        難怪老頭要把這個地方封起來啊，確實看起來太危險了。

        獄寺隼人思索著向窗臺走去，伸出手去拽男孩的纖細的手臂：“我和你說話沒聽見嗎？”

        “騙人。”

        男孩的聲音消散在風中。

        獄寺拽他的動作停住了，他看到了男孩失魂落魄的面容。

        “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咚！

        沙耶香猛的睜開眼，視角漸漸旋轉歸正，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臉緊貼著地面，而大半個身子還在床上。

        “好疼！”

        她雙手撐著地面爬回床上，重新躺回被窩，凌晨四點，窗外仍是一片夜色。月光透過窗簾，在墻壁上留下斑駁的月影。

        沙耶香睡不著了，她腦海中還回放著剛剛的夢境，小男孩坐在窗臺上不斷重復“騙人”的話語讓她深深受到了震撼。

        良久，她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開口：“小圓，你在么？”

        「我在哦」

        那是女神虛無縹緲的空靈聲音，如從前一般溫柔，讓沙耶香突然安心了不少。

        沙耶香翻了個身，把枕頭抱在懷里，臉埋了進去，好半晌才悶悶的開口：“你知不知道，我消失的那幾年，隼人到底發生了什么？”

        「對不起，小香，我也不知道呢」

        女神的聲音低落了下去，仿佛在為幫不到友人而感到自責。

        “不用道歉，我知道的，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神，能做的事很有限啦。”沙耶香用手擋住眼睛，“我只是很自責，我擅自出現在那孩子面前，擅自做出約定，又擅自消失，真的很過分。”

        “今天又在沖動之下對那孩子說出那些話，我是不是太自大了，這個世界上又能有誰能永遠陪著誰呢？”

        「我可以哦，小香，我可以永遠陪著你」

        「所以，只要你想履行約定，我會幫你的！」

        女神的聲音帶上了絲絲雀躍。

        沙耶香想到了什么，無奈的笑了：“小圓，冷靜一些，我可不想變成不老不死的怪物哦。”

        「當然不是！我才不會讓小香經歷這種痛苦呢。」女神很快反駁，她有些得意「我和這個世界的神明談過了哦，現在，我可以給你這個世界的力量了！」

        “哈？”沙耶香震驚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個世界也有魔法嗎？”

        「不用害怕，小香，這個世界的力量是不需要代價的。」

        「或者說，需要的只有天賦和勇氣吧！」

        「現在，只要我把這個天賦給你就好了！」

        沙耶香沉默了幾秒，又躺了回去：“不要。”

        「誒誒？！」女神震驚「為什么呀？」

        “我只想做個普通人呀，戰斗什么的最討厭了。”她連想起以前的戰斗都不愿意，更別說又去戰斗了。

        「可是」女神猶豫著說「你不是想保護獄寺君嗎？他可不是普通人哦。」

        “誒？他不就是會用熱武器的普通黑手黨么？”

        「小香，如果這個世界的力量金字塔頂端是100的話，獄寺君在15，而你只有5，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女神很無奈，「就算他只是普通的黑手黨，那你也保護不了他呀。」

        “啊，我這么菜的嗎？”沙耶香捂住臉，“糟糕，忘了，我已經不是魔法少女了。嗚哇！那昨天說出那種話的我不是超遜嗎？！”

        女神語重心長，真切的為友人感到擔憂。

        「而且，當他激發了那種力量后，實力會指數級增長，小香你完全不夠看的誒。」

        沙耶香嗚咽一聲，躲進被窩里滾來滾去。在感到呼吸困難時，才鉆出腦袋，大口喘息：“我知道了！”

        “小圓，請你給我那種力量吧！我一定會保護他的！”少女堅定的握拳，“而且我知道，你會一直看著我的，我們不會重蹈覆轍，對吧？”

        額間的發被汗珠打濕，藍色眼眸的少女直直看著虛空之中的某處，她向空中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而她的指尖，和一雙戴著白色手套的指尖相觸。粉色長發的女神從星河之中現身，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小香，”曾名為鹿目圓的女神微笑著看著她，“你一定會獲得幸福的。”

        圣潔的光輝照亮了整個房間，一切都消失了，沙耶香仿佛深處于宇宙的中心，她握著友人的手，拉近和她的距離，兩人額頭相抵，看著對方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沙耶香對友人綻放出了微笑，這是從她魔女化死亡后，第一次露出發自內心毫無芥蒂的笑容。

        “小圓，謝謝你。”

        女神溫柔的撫摸少女的短發：“小香，你想要什么樣的力量呢？”

        “誒，這個要我自己選么？”沙耶香頓時愣住了，她摸摸下巴沉思了幾秒，很快又放棄了，“我也不知道啦，畢竟對這方面一點了解都沒有，小圓你替我決定吧。”

        “我只有一個要求，”沙耶香豎起一根手指，“我的力量強度，就設置在平均值吧！”

        50點的能力，不是強到令人矚目，但又能保護隼人，計劃通！

        女神沉思了一秒，了然的點頭：“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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