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寺！”

        澤田綱吉打開門沖了過來。他還穿著睡衣，鞋都沒換，赤著腳就踩在了滿是血跡的院中。

        “怎么回事？”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美樹同學怎么會受這么重的傷！”

        “十代目，之后再解釋，我先送她去醫院！”

        獄寺抱著她沖了出去。

        看著少年倉促的背影，澤田綱吉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是不是該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呢？可她那么重的傷，真的能堅持到救護車來嗎？

        或許獄寺就這樣抱著她去醫院是最快的，畢竟他們和并盛醫院就在一條街上，只有兩公里遠。可這么抱著病人奔跑，她的傷勢會加重的！

        但他已經來不及告訴獄寺了。

        “哦呀，咒靈已經被解決了？”

        一個輕佻的聲音從身旁響起，澤田綱吉聞聲望去。不知什么時候，院外出現了一個少年。他一頭白發，身穿黑色制服，戴著墨鏡，此時正摸著下巴四處打量。

        這人誰啊？他茫然的想。

        那少年長腿一邁，就像進自己家一樣隨意的走了進來。一會蹲下看地上的血跡，一會又去翻開不知何時被掀起的石頭，最后走到綱吉面前，上下打量：“難不成，是你解決的？”

        綱吉茫然反問：“解決啥？”

        少年砸了砸嘴，自言自語：“看起來也不像啊，這種程度的咒力還不至于能對抗特級你剛剛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嗎？和怪物搏斗的那種。”

        綱吉搖搖頭：“話說你從一開始就在自說自話些什么啊？我完全聽不懂啊。”

        “你在說謊！”少年冷哼一聲，“我可是都看見了，地上全是血，這院子和附近全是咒力殘余，剛剛一定有人在這里和咒靈戰斗！”

        咒靈綱吉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和獄寺一模一樣的人影，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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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

        一切都在飛速的離去，不管是生命，還是思緒。

        沙耶香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冷，這么痛，又是誰在抱著她奔跑。

        咚，咚，咚，是他心跳的聲音。

        如此有力，是活著的感覺啊。

        她忍不住移動破爛不堪的身體，把頭緊緊靠在他的胸膛，好像這樣，就能離溫暖更近

        “別睡！”

        少年的胸膛猛然震動，嘶啞的聲音直接從耳骨傳入腦中，讓她散去的思緒微微聚攏。

        沙耶香勉強抬眼，模糊的視線中，只能看到少年銀灰色的發和凌厲的下頜。

        “睡了就醒不過來了，”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你平時不是有很多話想說嗎，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現在允許你了，你說什么我都會聽著的！”

        “隼人？”

        沙耶香從喉嚨中發出破碎的氣音，輕輕的，轉瞬就消失在風中。可獄寺卻聽見了。

        他說：“我在。”

        “對不起”沙耶香想微笑，可悲傷還是從微皺的眉頭中泄露而出，“我又食言了。”

        無論她如何呼喊小圓，都得不到回應。

        看來這場旅途，就要在此結束了吧。

        獄寺咬著牙反駁：“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你做到了啊！”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聽我說那個吧！行啊，以后我不會再攔著你了，你和十代目的距離限制解除了！”

        沙耶香忍不住笑了，笑聲牽動著傷口，她劇烈咳嗽起來，血液順著嘴角不斷流下。

        她疼得渾身顫抖，忍不住緊緊攥住了他的衣服。

        獄寺更慌了：“你笑什么啊，別動了，是怕死得不夠快嗎？”

        話音剛落，他又覺得說的太過分了，連忙補救：“好吧好吧，十代目的右手也給你了，老實點，等到醫院就好了！”

        沙耶香安靜了下來。

        她比誰都明白，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可能就是最后了吧。

        想到這里，她奄奄一息的身體又恢復了力氣。

        “雖然你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還是要道歉。”

        她用渙散的瞳孔注視著他。

        “那一天我沒有丟下你。”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獄寺隼人突然想起，他記憶中的第一次見面，那個有著寒冷的夜風的晚上，她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

        「對不起，我那天并不是不告而別，我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

        很奇怪，他竟然清楚的記得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和表情。

        到底是什么樣的過去，什么樣的記憶，才會讓她一遍又一遍的道歉，甚至愿意為他付出生命？

        “你就這么喜歡我嗎？”

        他這句自言自語很快消散在風中。

        沙耶香沒聽清，她問：“所以，隼人，你能原諒我嗎？”

        獄寺嘖了一聲：“我又不是那個和你定下約定的人，怎么原諒你呢？”

        誒？

        沙耶香遲緩的思緒徹底停頓住了。

        醫院到了，醫生和護士被浴血奔來的人嚇了一跳，動作迅速的推出了急救床。沙耶香被匆匆推往急救室，她的視線和少年對上。

        獄寺站在走廊上，臉上還帶著干涸的血跡。

        “讓我恢復記憶，也是你的責任吧。”他的表情很冷，可銀灰色的瞳孔中卻閃爍著流光，“活下來，然后告訴我一切。”

        “那個時候，我再告訴你答案。”

        她的身影消失在緊閉的手術室之前，獄寺看見了沙耶香最后的表情。

        她說：“好。”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紅燈亮了起來，映照在獄寺蒼白的臉上。

        他像一樽石像，任四周人來人往，也一動不動。

        那家伙能徒手破墻，跳樓救人，一秒使出九十九連劍招，像魔法一樣憑空變出幾十把西洋劍還把那么厲害的家伙都給殺死了。這次，肯定也會安全出來吧？

        真是的，嚇死人了，等她醒了，一定要讓十代目好好說說她。

        怎么能仗著自己厲害，打起架來就完全不要命呢？

        時間緩緩流逝，手術室的燈熄滅了，醫生打開門走了出來。

        獄寺的眼中亮起希冀的光。

        “對不起，”醫生露出遺憾的表情，“我們已經盡力了。”

        【記錄2005年10月20日并盛町】

        3點，獄寺隼人到澤田家。

        5點30，美樹沙耶香到澤田家，和獄寺隼人碰頭。

        5點31，特級咒胎（無相）誕生，領域籠罩并盛町，干涉時間。

        大約5點55，獄寺和沙耶香發現異兆，沙耶香和無相戰斗。

        大約6點10，無相二階段爆發，開始模擬人形。

        大約6點22，獄寺支援，一波組合技帶走無相二階段。

        大約6點27，無相三階段爆發，模擬獄寺人形。

        大約6點28，無相攻擊獄寺，沙耶香擋住攻擊，被數只手臂洞穿。

        大約6點29，焰魔到達，時停全場，沙耶香覺醒咒力。

        6點30，沙耶香秒殺無相，負傷倒地。

        6點32，獄寺嘗試包扎傷口，失敗。

        6點35，獄寺送沙耶香去醫院。

        6點45，到達并盛醫院。

        6點46，開始急救。

        7點15，美樹沙耶香，女，14歲，確認死亡。

        他在說什么？

        世界很安靜，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獄寺隼人推開眼前的人，闖進了急救室。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病床上，白布下遮掩的人形是如此纖細單薄。

        是不是弄錯了？

        美樹沙耶香，那個強大到恐怖的女人，怎么會一聲不吭的躺在這兒呢？

        獄寺茫然的跟隨著病床，一直到了太平間。他在那站了不知道多久，手抬起又放下，掙扎著掀開了白布的一角。

        ——是她。

        藍發少女就像睡著了，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除了臉色慘白許多，她還和從前一樣。這給了獄寺隼人一種她下一秒就會醒來的錯覺。

        可能是因為地下一層的緣故，他突然感覺呼吸困難，連世界都開始閃爍模糊。

        耳邊突然回響起熟悉的聲音。

        「對不起，我那天并不是不告而別，我其實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一見面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已經和澤田君道過歉了，他也原諒我了。所以隼人，你不要不理我，好嗎？」

        那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獄寺隼人！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目的嗎？我告訴你——保護你，就是我的目的！我會陪著你，一直在你身邊，直到你親口告訴我，你已經不再需要我。到那個時候，我會離開。但是在這之前，無論你想去哪里，隨便哪里，我都會陪著你。」

        想哭卻強忍眼淚的樣子很丑。

        「給我停下啊！！」

        竟然跳樓救人，是個小瘋子，雖然有那么一點可愛。

        「左右手不是兩只手嗎？給我一只不就行了！」

        當然還是很傻。

        「沒事的，不要怕。那家伙就交給我吧，不用擔心，我可是很強的！」

        一個勁的說大話。

        「滾開啊！！」

        如果他更強，強到那個時候能躲開就好了。

        「沒事的，我沒事的」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傷，還想著安慰他，真是個笨蛋啊。

        「對不起，我又食言了。」

        你這個笨蛋，原來自己也清楚啊。

        「雖然你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還是要道歉。」

        為什么要那么在意那種他都已經隨便忘掉的過去呢？

        「我沒有丟下你，一直都在你身邊，所以，你能原諒我嗎？」

        “騙子。”

        “自顧自的出現，自顧自的許下一大堆諾言，又自顧自的死掉，完全莫名其妙。”

        “說什么希望我原諒你，卻什么都不愿意證明。你以為說幾句話，就能讓我相信嗎？”

        少年沙啞的聲音有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如果獄寺能看透咒力流動，就會發現，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少女死去的身體里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咒力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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