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考試考完了？”

        “嗯。”

        “怎么樣？題難嗎？”

        “還行吧，還是有點吃力。”

        “年級第二還吃力？”

        “那都什么時候的……”步語又閉嘴了。

        秦故有點不解。

        “去自習室嗎？”步語問。

        “我先回去拿東西，然后再去。”秦故從后面揉了他的頭一把。

        “我感覺今天的事我也有嫌疑。”秦故想了想說。

        “什么？不是你，我知道。”步語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這么確定？”秦故活動了一下右手，“你知道是誰了？”

        “嗯，”步語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都是我自己太傻了。”

        這么明顯的漏洞他竟然都沒看出來，不是傻是什么。

        “當時”的步語還是有點害怕的，所以當白楓“正好路過”救了他時，他是非常感激加感動的。

        這件事之后，兩人感情往前邁了很大一步，步語每天回家的路上也多了一道白楓的身影。

        他和白楓之間最美好的回憶也出現了污點。

        而步語決定和白楓在一起，是因為另一件事。

        步語發現白楓在很久以前就救過他一次。

        步語上小學時就自己上下學。奶奶年紀大了，步語不想讓她累著，就決定每天自己回家。

        步語奶奶家住的很偏僻，步語路上也遇不到幾個人。

        結果有一天一個人販子盯上了他。

        小時候步語長得就很好看，又總是一個人走偏僻的小路，所以人販子很快就鎖定了他。

        小步語被迷暈了，昏迷前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大喊了一句什么。

        也是一個小孩啊。怎么救得了自己呢？

        “快跑。”小步語動了動嘴唇，隨即陷入了昏迷。

        等步語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了。

        奶奶坐在他旁邊哭的兩眼通紅，病房外有人聲。

        步語醒來后第一個想法就是那個小孩呢？他沒事吧？

        后來，護士阿姨告訴他，想拐賣他的壞人已經被抓住了，是個帥氣的小男孩救了他。

        那個小男孩好像受了傷，現在已經被他父母接走了。

        再后來他回了學校，聽說那個小男孩已經轉學了。

        再再后來，步語和白楓提起這件事，白楓一臉驚訝地對他說：“原來你就是那個小孩啊？！”

        最后，白楓向他表白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從此義無反顧，

        結果遍體鱗傷。

        步語期中考試排了年紀第三。

        知道成績后步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還好還好。

        步語上高中后就沒出過前三名，他還怕這次萬一出了老師找他談話可怎么辦。

        倒是趙學義。

        “步語同學是發揮失常嗎？”

        “沒有啊，”步語知道他沒別的意思，“怎么了？”

        “你最近學習這么刻苦，為什么還會退步呢？”

        步語笑笑，隨便回了幾句搪塞過去。

        心說：這是您有所不知，就這我都樂壞了。

        倒是秦故看得開。

        “沒事，前三名就好。”

        步語說：“我哪像你，年級第一的寶座坐的穩穩的。”

        秦故捏了捏步語的臉，“行吧，我們一起加油。”

        步語還是沒習慣秦故沒事動手動腳，耳朵有點紅。

        高三的作業明顯比高二多了好多。往往步語自己買的題都寫完了，秦故還在一旁奮筆疾書。

        步語寫完了就在一旁翻教材。

        新課程馬上就要結束了，后面講的太快，步語就坐在秦故旁邊復習。

        有一次步語太累了，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不小心睡著了。

        等秦故抬起頭的時候，步語已經睡的很熟了。

        秦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想干點什么，但自習室里還有人，他只好遺憾地抿了下唇。

        當然，主要他也不敢。

        他把東西都收了起來，然后輕輕地拍了拍步語，把他叫醒了。

        “什么？走了？”步語坐了起來，剛抬起胳膊想伸個懶腰，突然想起現在還在自習室，有悻悻的把手放下了。

        秦故笑著揉了他一把，“走吧。”

        “把外套穿上，”秦故叮囑道，“帽子戴好，剛睡醒，別感冒了。”

        步語很聽話地穿戴好。

        秦故都會照顧人，而且很細心，類似的叮囑他都習慣了。比如說哪天要下雨，他會給你發消息讓你記得帶傘，天涼了加件衣服，不勝枚舉。

        大概是因為他從小就自己照顧自己吧。步語心想。

        “明天你寫完就不用陪我了。”秦故突然說道：“你才高二，不用這么累。”

        “嗯？”步語一怔，隨即把外衣拉鏈拉好，又用很平常的語氣說道：“我還是陪你吧，兩個人坐一塊暖和，自習室太冷了。”

        “那，”秦故皺了下眉，想了想說：“那好吧，以后咱們早點兒回來。”

        “你沒事嗎？”步語轉頭看他。

        “我沒事。”秦故搖搖頭。

        步語糾結了一下，“算了吧，還是聽你的吧，我寫完了就自己回來。”

        秦故點點頭。

        他明明聽了自己的話，那他不陪自己，自己為什么還會有一絲不爽？

        以前秦故從沒想過步語會認識自己。

        以前以為在后面看著就挺好。現在認識了，又想步語能多和自己待一會兒。

        要是以前有人和秦故說以后步語會每天和他一起學習，八成他的反應應該是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別做夢了。

        絲毫沒有夸張，最初秦故只是單純的暗戀。

        一方面是因為當時的他還不知道步語是gay，另一方面是他看得出來步語旁邊那個叫白楓的男孩很喜歡步語，步語對他也很好，所以他認為自己沒有機會。

        還是自己太不知足了。

        人都是貪心的動物，鮮少有人見好就收，變本加厲才是人類的常態吧。

        不過很快秦故這點兒小煩躁也沒有了。

        因為第二天步語又去買了好幾本練習冊。

        “你要不要這么拼？”秦故把小暖爐放到步語懷里：“我一個高三生都自愧不如了。”

        步語抱著小暖爐，感覺暖和不少。

        “好好拼一把，當彌補遺憾了。”步語翻開題冊。

        “什么遺憾？”秦故看向步語。

        “呃，”步語移開視線，沒和秦故對視，“沒什么，你不知道。”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這回秦故沒像往常一樣，而且追問了一句。

        他本來也沒報什么希望，沒想到步語竟然猶豫了一下，就在秦故以為他要開口的時候，步語卻突然泄了氣，“以后吧，我以后一定告訴你。”

        秦故點點頭，揉了把他的頭發，“行了，快寫作業吧。”

        “嗯，”步語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故，“謝謝你，秦學長。”

        秦故沒看他，卻勾了勾嘴角。

        自己還沒到步語能全部信任的程度。秦故這樣想。

        但他說“以后會告訴你”，他愿意給我機會，我是不是應該爭取一下呢？

        轉念秦故又想到步語對白楓的態度，他好像從意識到白楓喜歡他之后就對他態度大變。

        嘖！

        步語是不是不想早戀？

        秦故笑了笑，那我等你成年好了。

        且說自從步語知道“打劫”是假的以后，他再沒和白楓說過一句話。而白楓似乎是心虛，也沒來打擾他。

        步語覺得日子順心了不少。

        期中考試之后，學校組織了一次學習討論會，邀請了高一高二各個成績區間的學生代表近20人。

        會議精神是針對各個階段的學生進行分析，并調整學習方法。

        步語知道這個會，“上次”他沒提什么建議，但這次他不僅提了，而且寫的還很詳細。

        他提了一個方案。

        按名次分班，每次考試成績分布后都對每個班學生進行調整，類似于“走班制”。

        這種方法不僅會激勵學生努力學習，往前面的班級沖，而且也方便老師教學。

        一個班級里的同學水平都差不多，老師可以使用合適的教學方法，合適的教學速度，不會浪費時間。

        步語寫的時候也沒抱太大希望，所以當學校開家長會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他可以說是非常驚訝。

        “聽說你提的建議被采納了？”秦故感覺有點兒新奇，“沒想到你這么有想法。”

        步語撓撓頭，心說：這不是我想出來的，過幾年就會有很多學校這樣了。

        最后學校決定以這學期期末考試成績為標準，下學期實行“走班制”。

        全校學生都震驚了。

        有的開心，有的不開心。

        但大家都是期待的，畢竟很有挑戰性。

        年輕人總想比個高下。

        白楓得到這個消息后沉默了。

        步語起身去廁所，他跟了上去。

        廁所里沒有其他人，白楓進來后就把門關上了。

        步語看見他，一臉警惕。

        “你就這么討厭我嗎？”白楓眼睛里布滿紅血絲。

        步語看到他這幅樣子，心頭一顫。

        他定了定心神，不再看白楓。

        “你不是知道嗎？”他故作冷靜的反問道。

        白楓沖上前一把拽住了步語的衣領。

        “你想干什么？”步語瞳孔微縮。

        “我……”白楓頹唐地松開了手。

        “步語，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白楓悲傷的說。

        “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你找人打劫我？”步語的情緒又有些失控，“還英雄救美？你惡心誰呢？”

        白楓瞳孔驟然縮緊，退后了半步，半晌，他虛弱一笑：“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沒報警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步語面無表情地說完，就往門口走去。

        就在他開門的一瞬間，白楓說道：“我不會放棄的。”

        步語手上動作一頓。

        “你不是喜歡那個叫秦故的嗎？”白楓又說道。

        步語開門走了出去。

        白楓轉頭看向鏡子中有點兒狼狽的自己，突然發力一拳砸碎了面前的鏡子。

        鏡子四分五裂，就像此刻他的心一樣。

        “我不會放棄的……”他有點魔怔似的重復著這句話，也不管自己被劃傷的手。

        他看著緊閉的門，突然感覺這就像通往步語內心的大門。

        它本來都為他開了一條縫了，卻又突然關得緊緊的。

        他猛地拉開面前的門，步語早就不在了。

        步語回到班，面無表情地寫題。

        “你臉色好差，步語，你沒事吧？”宋慧像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好心的問道。

        步語抬頭看了她一眼，宋慧被他的眼神嚇到，往后瑟縮了一下。

        步語這才回神，稍帶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嚇到你了。”

        宋慧搖搖頭，“你臉都白了，生病了要說啊。”

        她紅了臉說完，慌忙轉過身去。

        步語看她耳朵都紅了，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宋慧好像喜歡他。

        以后得保持點距離了，步語無奈的想。

        一上午的壞心情在見到秦故后土崩瓦解。

        “給，”秦故遞給他一份黃燜雞米飯，“今天我們考試，放學早，看見有就幫你帶來一份。”

        步語的心情以光速回暖，“謝謝秦學長。”

        秦故看他剛才臉色不太好，有點擔心，“聽說你們要實現‘走班制’了？”

        “嗯，下學期開始。”步語點點頭，“太意外了，我當時都沒想到學校會認真看，更別說采納了。”

        雖然不是自己原創的，但他也認真提了一些自己的建議，被采納了步語是真的很開心。

        看他又像往常一樣眉飛色舞地說話，秦故松了口氣。

        其實步語自己都沒發現，雖然他已經經歷了這么多事，但他一直都是那個17歲的少年。

        天真純粹。

        這一點一直都沒有變。

        “啊，對了，”秦故想起一件事，“今天上午考試的時候蔣旭睡著了，作文沒寫完，正抑郁呢，你別跟他提成績的事。”

        “睡著了？”步語笑了起來，“考試他都能睡著？”

        秦故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他說他昨天晚上復習太晚了，然后構思作文的時候就睡著了。不過他考語文的時候睡得好，考數學的時候就精神了。”

        步語笑得肚子疼。

        秦故看他這樣徹底放心了。

        一直到晚上睡覺前，步語才回過味來。

        秦故這是在哄自己吧？

        他根本就不會問蔣旭成績的事，秦故告訴他蔣旭的糗事絕對是因為看出他情緒不對了。

        步語想起早上白楓在廁所時說的話。

        “你不是喜歡那個叫秦故的嗎？”

        他這是喜歡嗎？步語捫心自問。

        他在腦海中回憶秦故為他做的一點一滴，每一個眼神好像都極盡溫柔。

        秦故是個很好的人，他想。

        他對身邊的人都很好。

        對自己很好，對蔣旭也很好。

        而且他對他也沒有什么特殊的舉動。

        秦故所在的位置剛剛好。

        好像是朋友，但發展成戀人也不奇怪。

        “秦，故，”步語躺在床上一字一頓的說：“我，喜，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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