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間，萩原少將就在自己的旅團部內，全部獲悉了下午發(fā)生于兩支隊伍的行動結果。兩個結果可謂一喜一憂，喜的是平井寺一的抓捕小隊一下子抓回了四名支那女子；憂的則是派往青龍河畔掃蕩的步兵中隊，竟然遭到了持續(xù)不斷的襲擾乃至伏擊，損傷嚴重。

　　該步兵中隊所屬大隊的大隊長奈良少佐，親自前往文城南郊的臨時兵營調查了下午的戰(zhàn)況。據(jù)稱在青龍河沿岸的五個村莊均發(fā)現(xiàn)了數(shù)目不等的小股支那軍，疑似盤踞在村莊內作為附近支那軍主力的眼線。期間有一股支那軍騎兵始終跟蹤襲擾皇軍車隊，晚間時分就發(fā)生了大股支那軍設伏襲擊車隊的激戰(zhàn)。

　　在萩原晃的旅團部，奈良少佐與步兵中隊長牛島中尉，對著地圖向旅團長少將詳細講解了整個過程；兩名下屬據(jù)此作出判斷，青龍河沿岸村莊應當駐扎有支那軍的大股部隊，他們在接到皇軍掃蕩上述村落的消息之后，提前埋伏到車隊的歸途發(fā)動了襲擊。

　　這場夜幕下的襲擊給牛島中尉的隊伍造成了致命的打擊，回到兵營后的統(tǒng)計表明，二十七名官兵陣亡或失蹤，包括第二小隊的小隊長在內；另有十九人負傷；這些傷亡失蹤絕大部分發(fā)生在伏擊車隊的夜戰(zhàn)中，僅有四具尸體被卡車載回，其余均下落不明。五輛卡車有三輛不同程度地受到損壞。

　　臉色鐵青的旅團長少將，倒是沒有過多地苛責誠惶誠恐立在面前的兩個部下。他吩咐牛島中尉回去休息，留下了奈良少佐，待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趕來后，三人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事態(tài)的發(fā)展完全出乎了預料：本來是為了給平井寺一的抓捕隊肅清隱患，卻不料引來了更大的麻煩。尤其令萩原晃惱怒的是，牛島中隊幾乎與大大小小的支那軍糾纏了一個下午，竟然最終也未能搞清楚敵軍的身份！

　　小島機關長總算頭腦比較清晰，結合此前特務機關便衣隊的偵查報告，以及上一次平井隊長帶著抓捕分隊在梨花浦遭遇到的城與小榆樹山西山口之間的地帶，隨時策應支援兩地的突發(fā)狀況。尤其要確保小榆樹山安然無恙！”

　　旅團長少將下達了命令，同時要求奈良少佐立即補充相應的兵員到文城南郊的臨時兵營，以便讓剛剛損兵折將的牛島中隊齊裝滿員。

　　看著這個步兵大隊長怏怏地離去，萩原晃沉重地長嘆了一聲，示意小島正雄坐到窗口邊，那里是一套日式的低矮桌椅，桌子上擺著一副華貴的圍棋棋盤棋子。不過，此刻的日軍旅團長顯然不會有對弈的雅興。兩人相對著坐下后，特務機關長首先表達了自己的憂慮：他一直關注著八路軍在本地的滲透擴張，現(xiàn)在看來，這支與蔣介石的國民政府貌合神離的共產黨私家軍，已經越來越展露出了不肯臣服于人的野心和動作。

　　“剛才，奈良少佐提及了上一次夜襲八路軍營地的戰(zhàn)役；要知道，那時候這伙八路軍還僅僅是占據(jù)了關門山腳下的兩個村落；可是遭到我們的打擊之后，短短時間內，他們不僅卷土重來，滲透盤踞的地盤甚至要比原來還要廣闊！”　小島正雄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抓起一把黑棋子，隨手擺放在空蕩蕩的棋盤上。

　　萩原晃注意到，特務機關長手里的黑棋子無序但卻基本都擺在了棋盤靠近他自己的一個邊角上，于是啞然一笑，抓起一枚白棋子，輕輕地落在了棋盤正中的天元位上。

　　精明的小島正雄立即指著旅團長布下的天元孤子，說道：“天元位，居中宏大，有氣勢、氣場，卻無根基、支撐。我?guī)焾F以及山岡師團，目前在山西中央占據(jù)正太、同蒲兩條鐵路線，從大模樣上看，恰如這枚位居天元的白子；而支那軍尤其是八路軍，此刻正在山西的四個角落擴充地盤，一旦他們成功據(jù)有四個邊角，再向中央出擊蠶食，則天元位早晚不保。”

　　“哦，態(tài)勢有那么嚴重嗎？”　旅團長少將頗感意外地說：“小島君不要因為我們面前的八路軍很猖獗，就將整個山西的八路軍表述得那么強大。”

　　特務機關長把頭搖得像一只撥浪鼓，他告訴萩原晃，至少目前得到的來自晉西北和晉東北的情報，已經顯示八路軍的賀師（一二零師）主力以及林師一部，在山西的兩個角落占地甚廣，許多重要的縣城、駐防的關東軍都不得不與之展開反復爭奪。

　　“后宮中將的隊伍，竟然那么不堪？”　聽到這里，萩原少將的臉色不禁嚴峻起來。

　　他們兩個人說到的關東軍與后宮中將，其實所指的便是去年山西全面開戰(zhàn)后、

　　以關東軍獨立混成十一旅團為基礎改組的第二十六師團，師團長為后宮淳中將。這個師團最大的特點，是參謀本部首次在陸軍的師團建制內嘗試取消了旅團，改由師團部直接指揮三個步兵聯(lián)隊，至于師團部直轄的騎、炮、工、輜重聯(lián)隊仍不變。據(jù)悉，如果三聯(lián)隊制試點成功，將在今后新建的的陸軍師團中普遍推廣。

　　后宮師團組建后立即開赴山西，師團司令部設立在晉北重鎮(zhèn)大同；后宮淳中將還曾經受命同時指揮關東軍第一、第二獨立混成旅團以及蒙疆軍一部，大舉攻占綏遠。如今，后宮師團的作戰(zhàn)重點為控制、守備橫穿山西北部的平綏鐵路。由于該師團隸屬于關東軍，并不在華北方面軍的節(jié)制之內，所以盡管同在山西一省駐扎，萩原晃本人對該師團的近況并不十分了解。他只知道在山岡師團此次進攻晉西的同時，后宮師團也開始在晉北掃蕩。

　　“雖不能評價為不堪，但至少后宮中將對付八路軍的手段、很難稱之為有效！”　小島正雄回答道。這位特務機關長原來就在滿洲國的關東軍出任相同的職務，對關東軍頗為了解；眼下在大同一帶的陸軍特務機關雖也都隸屬于關東軍，但小島正雄一直從私人角度與對方保持著不錯的關系，所以對晉北正在發(fā)生的戰(zhàn)況，往往能很快得到最新情報。

　　十分了解小島正雄軍界背景的萩原晃，不得不對他所言的這一切深信不疑。

　　看到旅團長少將開始重視自己的評論，小島正雄繼續(xù)侃侃而談，同時他又拿起一些黑棋子，擺在了棋盤上相鄰的一個邊角：“這就意味著在晉西北和晉東北這兩個邊角，八路軍已經擁有了一定的實地；接下來，就要看晉西南和晉東南兩個邊角了。”

　　“棋局”擺到這個地步，萩原晃的思路也入了巷，同時就越發(fā)趨于贊同小島正雄剛才的判斷——幾天前的情報恰恰印證，從河北突入晉東南的下元師團派遣支隊，遭到八路軍徐師（一二九師）主力的打擊，損傷在千人左右。另有情報表明，八路軍林師徐旅也大踏步地穿插到了晉東南附近，對下元師團的支隊構成威脅。這個邊角，儼然露出了不妙的模樣。

　　那么山西這盤大棋，就只剩了晉西南這一個邊角了！

　　嚴格來說，晉西南眼下屬于“山西王”閻錫山最后的根據(jù)地，既不輕易容皇軍插足，同樣也不容八路軍染指。但是，八路軍三個師當中最精銳的林師，其主力恰恰就在晉西南游弋；如果任其發(fā)展下去，很難說不在那里養(yǎng)成氣候。

　　萩原晃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怔怔地看著對面的特務機關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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