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5連長李天林躍躍欲試的樣子，吳子健的心也活泛了：友軍主動上門邀請聯合行動，這樣的機會不該錯過。只是——

　　“肖隊長，你覺得怎樣？值得再搞一次出擊嗎？”看到肖俊平一直沉吟不語，吳子健問了一句。

　　而敵工隊長此刻的擔憂，恰恰與副營長的心底顧慮是一致的：營部剛剛就最近5連擅自出擊豐店日軍做了狠狠批評，并且扣留了在豐店城外的繳獲，個中用意不言自明。偏偏這個節骨眼上，中央軍391團前來登門，棘手啊。

　　“要不要……先請示一下營部？”肖俊平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沒有敢看屋里的另外兩人，他知道這等于是一句廢話。

　　果然，李天林立即毫不留情面地譏諷道：“肖隊長，你還不如直接建議取消行動！”

　　肖俊平臉色頓時紅了起來。

　　吳子健則沒吭聲。身為軍事最前沿的指揮員，他不能總是帶頭違反后方營部的命令。然而，擴大戰果、驅逐日軍的戰機就在眼前，而且是聯絡友軍、結成同盟的好機會。倘若就這么放棄，實在不甘心啊。

　　“我想，即便出擊不成，至少也要派人去豐店，正式與391團建立軍事聯絡；”肖俊平迅速調整了思路：“眼下南同蒲路上，中央軍正在節節敗退，日軍重兵早晚會徹底控制我們的正西方向，一旦他們騰出了精力，很有可能會向關門山這邊壓迫過來，那個時候，我們除了退入深山，恐怕沒有別的出路。所以必須在困難到來之前，先與周邊的友軍結成同盟，共謀進退。”

　　吳子健頻頻點頭：“有道理。其實，391團目前占據豐店縣城，也是一種以進為退的戰術，按照來的這個連長上尉的說法，他們全團只有兩個營在縣城防御，如果日本人卷土重來，這兩個營只能被迫放棄城池、重新退入大榆樹山。這么一看，友軍與我們的處境，非常相似。應該居安思危，提早建立聯合作戰的聯絡，到了危急時刻，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副營長和敵工隊長的這番一唱一和，把5連長李天林說得有些發懵：自從5連在河口村建立根據地，以及營部主力在西坪村展開全面工作，他就沒有考慮過有朝一日二營還會被日軍趕進深山的問題。然而，吳子健畢竟深謀遠慮，而晉軍參謀出身的肖俊平也深諳此地日軍軍力的強大，所以他們二人不止一次地談起過這種局面。

　　最終，他們決定，暫時先不通知營部，由吳子健帶領一個排，隨同前來拜訪的391團那個上尉連長，回訪豐店縣城，與他們的最高長官會面。肖俊平起初提出由李天林帶隊前往，理由是對方來的是一個連長，我方回訪也應該是連長級別的，免得給友軍看輕。但吳子健一來考慮到李天林有勇乏謀也不善交際，二來涉及到聯合作戰的事情，由自己出面更容易下決心決策。

　　而就在吳子健準備動身前，敵工隊成立后即被肖俊平派到南同蒲路上的幾名隊員返回了，他們帶來了鐵道線沿線的最新戰況：日軍瀨名師團主力攻克洪洞縣，第二戰區長官部所在地臨汾，朝夕不保！

　　這個情報給了吳子健和肖俊平相當的震撼——臨汾距離洪洞縣只有幾十里，區間無險可守，淪陷應該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倘若二戰區長官部宣告失守，這也就意味著繼從太原被迫搬遷后，第二戰區再度失掉了自己的指揮中樞所在地，這才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啊！盡管有所心理準備，但真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吳子健與肖俊平，還是面面相覷，內心充滿了郁悶和沮喪。

　　而敵工隊隊員們帶回的另一個消息，則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據當地百姓講，在日軍攻打洪洞縣時，與其交戰的除了衛立煌的中央軍，還在趙城（毗鄰洪洞縣）附近看到了城。

　　小島正雄是乘坐著太原特務機關臨時派給他的汽車回來的。他之前搭乘慰安婦軍列在太原城的萩原旅團部，就傳來了豐店縣城遭到支那軍襲擊并失守的消息，這讓小島正雄大驚失色。他當時并不知曉支那軍攻擊豐店的真實意圖，唯恐近在咫尺的慰安婦秘密營地不幸暴露。

　　守備太原的師團長山岡厚重中將得知這一消息，有心支援，無奈他手頭的兵力同樣捉襟見肘。彼時，山岡師團麾下的兩個旅團，除了有一個聯隊留守太原以及周邊重要縣城之外，另外三個聯隊分別在北上和西進；北上的一個聯隊與駐守大同的關東軍后宮師團配合，攻擊晉北的閻錫山騎兵軍和城，協助萩原旅團的參謀長，坐鎮文城，應對有可能出現的對宋家溝慰安婦秘密營地的威脅。

　　等他到達文城，才知道萩原旅團的參謀長已經登上從前線返回的小火車，與那兩個步兵中隊一道開赴了小榆樹山，他們被賦予的任務是，死守小榆樹山的東山口，絕不允許支那軍進入小榆樹山乃至宋家溝車站。與此同時，另一端的西山口也加強了防衛，萩原旅團的參謀長從本來也很吃緊的文城守備力量中，抽調了一個步兵小隊，到靠近文城這邊的小榆樹山西山口把守。

　　于是，回到文城的小島正雄，在乘車穿行在街道上的時候，不禁又擔心起腳下這座城市的城防了，如今這座十幾萬人口的南同蒲路大城，只剩下了大冢聯隊不足一個步兵大隊的兵力在守備，而且這一個大隊還有將近半數要守衛在城西的火車站和貨場，以確保車站和附近鐵道線的正常運行——瀨名師團主力正在南面的鐵道線作戰，文城既是大后方又是中轉站，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如此下來，留給城墻和城門的兵力，就少的不能再少。此時此刻，如果有一股哪怕幾百人數量的支那軍從某個城門方向打進來，守軍都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但守備統治一座城市，如果僅僅依靠皇軍部隊，則是永遠不夠用；除了正規軍兵力，特務機關長已經想到了要盡快在文城組建起自己的隊伍。

　　由于在滿洲國的多個城市做過幾任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積累下了不少經驗，其中重要一條，就是依托當地的漢人，成立特務行動隊：所謂以華制華，即是這個路數。小島發現，凡是能成功調動漢人積極性的特務機關，往往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成效；因為他看明白了，漢人一旦鐵了心幫助皇軍整治漢人，其兇狠狡詐的程度，比起皇軍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組建漢人的特務行動隊，也就是其他漢人們所說的“漢奸隊”，尋覓成員是關鍵；這些人要熟悉當地環境和人群，要黑白兩道都清楚，要敢于六親不認、對鄰里鄉親下狠手；通常，在一個城鎮符合上述條件的，往往都是當地成名已久的地痞無賴。

　　小島正雄眼下需要的，就是在文城盡快找到這樣的地痞無賴。通過即將就任文城新市長的本地維持會長、工商會長楊耀康的舉薦，一個名叫孟龍生的地痞頭子，進入了特務機關長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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