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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京中的天氣已經(jīng)炎熱。
原本還沒有到更熱的時(shí)令，但高家的書房里也擺上了一盆冰，空氣中添了幾分涼意濕潤，讓剛洗去一身疲憊的高凌波更添幾分愜意。
不過身體愜意，心里卻是焦躁火氣。
“糊涂！怎么能把程二老爺放走！”他豎眉喝道。
“大人，不放走不行啊�！睅讉�(gè)下屬訕訕說道。
“是陳紹批的，他一向跟父親做對，原本就不愿意這個(gè)程棟進(jìn)京，早就想把程棟趕出去了�！备咝」偃嗽谝慌源筮诌终f道。
“他想趕的人多了，難道都能趕走嗎？要你們是做什么的！”高凌波豎眉說道。
“實(shí)在是不好攔，偏巧和大人一樣，都報(bào)了母病�！�.”一個(gè)下屬說道，“要是我們想法子攔下他，只怕讓陳紹找到把柄反而為難大人。”
“為難我？他為難我我自會想法子對付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高凌波冷笑道，“你們這樣瞻前顧后，說到底還不是不把這程棟當(dāng)回事�！�
“父親，他走了又如何，咱們?nèi)ソ萦植皇鞘裁措y事，還怕他跑了不成�！备咝」偃苏f道。
程二老爺?shù)拇嬖诳刹粌H僅是一個(gè)父母之命。
“你們眼里就只有親事，親事算個(gè)什么大事！”高凌波沒好氣說道，一面搖頭。
那女子，怎么會跟其他女子一般一心婚嫁了事，如果真在意婚嫁，怎么會有那個(gè)不與救治者結(jié)親的規(guī)矩。
算了，早知道如果不是親歷親為，事情總會有紕漏，事到如今已經(jīng)完全跟預(yù)想的不一樣了，那就眼前事想眼前應(yīng)對吧。
“來人，送我的帖子去給程娘子，我將登門拜訪�！彼f道。
“父親。您要親自去見那女人��？”高小官人問道，一臉不屑，“她也配….”
“比你配。”高凌波沒好氣說道，將帖子甩出去。
高小官人縮頭不敢再說話。看著小廝拿著帖子疾步出去了。
高凌波到京的消息自然很快就被該知道的人知道了，而他家的小廝出門去往程嬌娘家的動作也被各方的眼線看到了。
“高大人可是比他兒子能說會道。”陳老太爺笑道。
“那又如何，她又不是要嫁給他！”陳紹說道。
陳老太爺沒忍住失笑。
“休的胡言�！彼τ质招Τ庳�(zé)道。
陳紹對父親賠禮，伸手摸了摸胡須。
“都已經(jīng)鬧成這樣了，那高小官人明顯是故意報(bào)復(fù)，這樣結(jié)親，就算是有高凌波在其中周全，他能周全一時(shí)，難道還能周全一世嗎？這日子怎么過得下去？她又不是傻子怎么會因?yàn)楦吡璨◣拙湓捑驼娼Y(jié)這門親�！彼f道。
陳老太爺搖著蒲扇笑了。
“別的女子吧也許不會�！彼f道，“不過要是她。日子怎么過的下去，似乎不是什么大問題….”
這女子的行事可是說不準(zhǔn)啊。
“想不透，想不透�！标惱咸珷敁u扇說道。
而與此同時(shí)，秦弧也放下手里的茶碗。
“沒錯(cuò)，這女子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彼匝宰哉Z說道。“高大人說服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說服了，那就真的結(jié)親了。
結(jié)親了…..
秦弧站起身抓過外袍一面穿上一面疾步出門。
“十三。”
秦夫人的聲音在后響起。
秦弧站住腳扭頭喊了聲母親。
“我要出門去，急著走�！彼f道。
“過來過來，我有事要問你。”秦夫人招手含笑說道。
秦弧只得回轉(zhuǎn)走過來。
“母親要問什么？”他問道。
“問你要去哪里？”秦夫人笑瞇瞇說道。
秦弧有些無奈的喊了聲母親。
“去想去的地方�！彼f道，一面施禮轉(zhuǎn)身疾走。
“是不是還要見想見的人？”秦夫人在后笑道，又跟上幾步，“十三。光想不行的，你得說啊，這可是個(gè)好機(jī)會�！�
秦弧也不知道聽到?jīng)]聽到牽過馬徑直去了。
“你又亂和他說什么呢？”秦侍講從內(nèi)走出來說道，“十三已經(jīng)長大了，都是做官的人了，你別總逗他�！�
秦夫人搖著團(tuán)扇笑。
“大什么大。真大了話，連個(gè)意中人都籠絡(luò)不到。”她笑道，一面團(tuán)扇半遮面看秦侍講，“這一點(diǎn)真是一點(diǎn)也不像他的爹�！�
秦侍講被妻子打趣頓時(shí)板著臉故作惱怒的嗯了聲，四周的仆婦側(cè)面低笑只當(dāng)沒聽到看到。
夫妻二人說笑一刻邁步也出門。這邊人來報(bào)周箙來了。
“六郎，十三他剛急慌慌的出去了�！鼻胤蛉诵Φ�，看著面前施禮的年輕人，又補(bǔ)充一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自從成了進(jìn)士得了官，應(yīng)酬倒是多了。”
周箙應(yīng)聲是。
“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樣了，我在軍中時(shí)也是如此�！彼f道，一面施禮告退了。
看著騎馬而去的周箙，秦侍講皺眉。
“你騙他干什么？”他問道。
“你懂什么�！鼻胤蛉苏f道，“要知道這周家的小子可大約是能抱得美人歸的，要是那樣，咱們家十三可怎么辦？”
秦侍講搖頭帶著幾分不贊同。
“戚戚小人為�！彼f道。
“這種兒女婚嫁事上可做不得大丈夫，本就不公�！鼻胤蛉诵Φ�，“看天意吧。”
秦侍講失笑。
“你這是天意？”他問道。
你這明明是故意人為。
秦夫人挑眉一笑。
“他遇到我，就是天意。”她說道。
………………………………………………
周箙悶悶回轉(zhuǎn)家中，程大老爺和程二老爺一家急慌慌的逃也似的離京而去了，好像也帶走了京城這一段的熱鬧，如今滿大街都在說的是孤身夜入山寨，神光護(hù)體驚賊人的晉安郡王，高小官人和程家的兒女婚事糾葛反而沒人說了。
這就是京城，新鮮事層出不窮的京城，又再熱鬧喧嘩也能轉(zhuǎn)瞬即逝的京城。
“父親�！敝芄吅暗��？粗鴱d中坐著吃茶聽小婢唱曲的周老爺，“那件事怎么辦？”
“哪件事�。俊敝芾蠣攽醒笱髥柕�。
“嬌娘的親事。”周箙悶聲說道。
“哦，那不用急，嬌嬌兒自有主意。她讓咱們怎么做咱們就怎么做。”周老爺笑道，一面手在膝頭上敲打著拍子應(yīng)和小婢的歌聲。
周箙要說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那，那也得去問問啊�！彼f道。
“有什么可問的，現(xiàn)在不是拖著嘛。”周老爺說道，“拖著也挺好的�！�
父親其實(shí)說白了，還是..怕了吧。
經(jīng)過程大老爺事關(guān)平王的分析，想到如果真結(jié)親周家將要面對的局面，周老爺還是退縮了，更況且程嬌娘也沒有非他們周家不可。
拖著也挺好的…..
周箙心里嘆口氣。
拖著怎么能好！這種事就要快刀亂麻才是！
你不問。我去問。
周箙深吸一口氣，施禮起身告退走出來。
對，我去問，幫她嘛，有什么問不得的！
念頭越發(fā)堅(jiān)定。周箙的腳步也不由加快。
我去問她，問她。
周箙出門的時(shí)候，秦弧已經(jīng)吃過半芹捧來的一杯茶。
夏日的廳堂敞開著，換上了紗窗，與窗外的綠竹紅花相映，廊下喂的鳥兒啾啾鳴叫。
“這件事拖雖然是個(gè)辦法，但到底不能解決根本�！鼻鼗≌f道。
“也未必。”程嬌娘答道。
秦弧笑了笑。再次端起茶碗吃了口。
“其實(shí)，我應(yīng)該勸說你嫁給周六郎�！彼龅恼f道。
程嬌娘抬眼看他，坐在一旁輕輕打扇子的半芹也看過來。
“可是，我有些說不出口�！鼻鼗∫恍φf道，“因?yàn)槲矣X得，這次可能就是真的了。你真的就會嫁了�！�
“婚嫁有什么可假的。”程嬌娘搖頭說道。
秦弧笑著應(yīng)聲是。
“是，婚嫁不是兒戲�！彼f道，“但我總是想把它看做兒戲�！�
半芹更為不解看著他。
“因?yàn)椤菢拥脑�，你的�?guī)矩就也是兒戲了。”秦弧笑道，看著程嬌娘。
什么規(guī)矩？半芹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這邊秦弧已經(jīng)似乎不容她們多想的繼續(xù)說話了。
“程娘子，如今這個(gè)時(shí)候，不如規(guī)矩改一下吧，因?yàn)樯婕暗降娜宋桓邫?quán)重，周家與你結(jié)親并不是最合適最好的，但我家可以，我秦家可以將這件事周全，且不需要自損。”
他一口氣說出，看著眼前端坐的女子。
“這次的事，不如還是由我來出面吧�！�
“出什么面？”程嬌娘問道。
這話問的秦弧倒是一怔，又有些失笑，沒聽懂嗎？怎么可能，那好吧，就說的更清楚些。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你和我家結(jié)親，這是合情合理的佳話，就算太后平王不喜，最終不能失了情理，更何況還有我秦氏一族….”他認(rèn)真說道。
話沒說完程嬌娘搖頭，雖然沒有出聲打斷，但秦弧自己停下了話。
“是為這件事啊�！背虌赡镞@才說道，含笑施禮，“郎君不用費(fèi)心了，這件事真的不用在意�！�
還是這樣….
秦弧看著她。
這女子端坐在眼前，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陌生了，甚至算下來能與她如此相處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了，游過船，賞過燈，觀過舞，賞過花…..
可是為什么又覺得很陌生，不管哪一次這樣相對而坐，都好像是第一次一般。
那么近，那么遠(yuǎn)。
“好，娘子需要我費(fèi)心了，再說�！彼Φ�。
程嬌娘含笑再次施禮道謝。
秦弧的馬兒從門前疾馳而去，走到街口的周箙勒馬停下，看著沒有看到自己的秦弧而過。
原來他來這里了。
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法子了？
不過看著樣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念及如此，周箙又催馬上前，才走了兩步又猛地勒住馬，面色微微驚訝看向前方。
程嬌娘的門前又有人來了，夏日的日光下下馬的年輕人穿的簡樸，但卻依舊讓人一眼注目。
那人下馬抬頭，雖然看不清形容，但能感覺到那輕松自在，他輕快的抬腳邁上臺階敲響了家門，門很快打開了，人邁進(jìn)去了…..
他怎么來了？
哦，他什么時(shí)候回來了��？
周箙的視線不由掃過街上，人流如織叫賣聲喧喧，但以他的敏銳可以看到四周人群里有些犀利氣息的人散布著，將程家宅圍了起來。
“郡王殿下！”
看著站到院子里的晉安郡王，原本聽了小廝稟告不信的半芹驚訝的喊道。
“您怎么來了？”
大步走過日光，站在樹影斑駁下的晉安郡王展顏一笑。
“我當(dāng)差回來了�！彼f道。
真是奇怪，這個(gè)宅院是他第一次來，但怎么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不對不對，怎么能這樣說，應(yīng)該說是熟悉的感覺。
晉安郡王心安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子和婢女。
因?yàn)槿耸煜�，所以物也熟悉�?br />
“當(dāng)差回來了？這么大的事，怎么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俊卑肭圻茁曊f道。
晉安郡王搖頭。
“出了那么丟人的事，還好意思大張旗鼓？我都恨不得挖個(gè)地洞從城外進(jìn)來�！彼f道。
半芹被逗笑了。
“什么丟人的事�。康钕�。”她笑道。
“你這小婢，看來跟那個(gè)多嘴聒噪的半芹也一樣了，這種我意氣風(fēng)發(fā)去說服山賊結(jié)果幾乎命喪山寨靠著一根煙花得以僥幸逃命的丟人事，為什么還非要我說出來？”晉安郡王皺眉說道。
半芹笑的幾乎直不起腰。
程嬌娘也微微一笑。
“那不丟人。”她說道，“僥幸也不是憑空就能得的，你當(dāng)?shù)��！?br />
贊譽(yù)的話已經(jīng)聽了很多了，但當(dāng)這你當(dāng)?shù)眠@三字傳入耳內(nèi)，他的笑容還是忍不住從心底溢滿散開。
“殿下今日來，是要我們娘子與你做賀嗎？”半芹笑問道，一面引路做請。
今日來，聽到這三字，晉安郡王似乎想到什么收住笑，肅正了神情。
“不是。”他說道，“我今日來是想和你說一件事�！�
已經(jīng)走到廊下的程嬌娘轉(zhuǎn)身看他。
“我想說的是。”晉安郡王上前一步，看著她，“程昉，你嫁我可好？”
啊？
什么？
半芹覺得自己聽到了什么又似乎沒聽到，有些怔怔的看著院中站立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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