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就站在方清雪旁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方清雪。

　　方清雪也不說話，眼睛同樣死死的盯著李昊。

　　這個男人是她的愛人，一個已經死了的男人，同時也是一個即將對她揮動屠刀的男人。

　　當記憶被洗去，忘卻了過去種種，現在的李昊，已經不起以前的李昊了，只是一個冷酷的實驗改造兵器。

　　“他變了，他變了，他變了！”方清雪在心里劇烈嘶吼，聲嘶力竭的吼叫，渴望李昊能聽到，可是，這是無用的。

　　冷。

　　她很冷。

　　她的身軀蜷縮在一起，肩膀忍不住劇烈顫抖。當看到了那對眼眸之后，方清雪就遍體生寒，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控制不住自己，因為她無法確定接下來她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

　　方清雪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眼里有著淚花閃爍，想張嘴，但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相遇，即是無言。

　　此時無聲勝有聲！

　　往昔的種種，記憶的潮水，此刻猶如決堤了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在她的心中流淌、沖蕩，每一次沖擊，那個淡淡的記憶影子，就會越清晰一分，最后，她恍如隔世，仿佛一切才發生在昨天一般。

　　她低下頭，伸手撫摸了自己的左胸，那里，一次又一次強有力的撞擊聲不斷響起，那是心臟在跳動。

　　“這是……心痛的感覺嗎……”

　　方清雪目光呆滯，看著面前居高臨下的利好，心里空蕩蕩的，像是缺了一角似的。

　　沒人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有些痛，只能自己來承受。

　　夕陽西下，天空仿佛經歷了一場火燒云一般，殘陽如血，就這樣傾瀉下來，灑在方清雪的身體上，她靜靜躺著，顏色變得明滅不定，此時竟然顯得落寞無比。

　　人和命運的抗爭，十有**都是以人的失敗而告終的，沒有誰能抗爭的過命運——

　　是的，大起大落之后，方清雪認命了。

　　她像是一具失去靈魂一般，目光呆滯，一動不動的躺著，再也不想起來，再也不想動一下，動一下，她就覺得很累，仿佛要掏盡她全身的力氣似的——她從來沒有幻想過他能幡然醒悟然后將自己深深地擁入懷中，這是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情節，現在是現實，不可能出現。

　　“為什么要答應？”終于，李昊開口說話了，目光依舊冷冽，面龐依舊陰沉，他不會笑，始終冷著一張臉，陰暗的光線照射下來，將他的臉照得更加陰森恐怖。

　　“因為想救你。”方清雪聲音機械的開口說道。

　　李昊沉默，然后眼睛視線移動，放在了方清雪平靜的臉頰上，他看到了一滴晶瑩的眼淚順著臉頰悄然滑落而下。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很蠢。”李昊終于再次開口了，他的話語很簡短，也很——惡毒，字字如刀，扎進方清雪本就脆弱的心靈。

　　“你也很蠢。”方清雪也不甘示弱，反擊道。

　　“你不該答應的，我已經回不去了，你在做無用功，最終只會把自己拉下水。”李昊說道。

　　“你在關心我？”方清雪臉上露出一絲凄然的譏諷，問道。

　　“不，這是告別。”

　　“和誰告別？和你？”方清雪反問。

　　“你和你自己告別。”

　　這一次，李昊并沒有給方清雪任何告別的機會，繼續說道：“趁這個機會，好好和過去的你告別吧，今天過后，將會出現一個新的方清雪，不記得過去的事，不記得過去的人。”

　　“和你一樣的人？”方清雪問。

　　“是的，和我一樣。”李昊沒有否認：“這次改造手術，由我親自操刀。”

　　“……”方清雪沉默。

　　“我會忘了你嗎？”良久，方清雪開口問道。

　　“會，你會忘記過去的我。但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李昊說道。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你還會忘記唐炎。”

　　“……”

　　方清雪再次沉默。

　　忘記過去的他，忘記唐炎？

　　方清雪不想。

　　她不想變成和李昊一樣的人。

　　沉默著，方清雪的思緒開始游走，以往的種種開始像電影熒幕一樣播放在她的心里。她竭盡全力的回憶，陷入回憶的旋渦中，可是她驚訝的發現，她對李昊的回憶，只停留在那一小段，大部分的回憶，居然是她和唐炎在軍區時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

　　為什么會是他？

　　一時間，方清雪的眼睛變得迷離了，她也感到茫然。

　　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同時，就是一個男人的心里可以被一個女人填滿的同時，還可以允許更多的女人進進出出，而如果一個女人的心被一個男人填滿時，那是真的滿了，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男人。

　　再裝，就要溢出來了。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李昊看著方清雪的眼睛，問道。

　　“外面都在傳你戰死的消息，也是假的了。”方清雪聲音凄然的問道。

　　“是的，假的。”李昊平靜的點頭，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身體令他看起來像一具干枯的骷髏：“那時候，我就已經和索菲亞夫人合作了，我是為你和唐炎去死。”

　　“什么意思？”

　　“因為組織一開始定的目標是你還有唐炎，但是我的出現，讓他們改變主意了。”李昊說道：“我的死，是他們制造出來的假象，這也是為什么龍息和國家查了很久都沒有消息的原因。他們控制著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活著和死亡。”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給你一個提醒。改造之后，他們會給你委派任務，你要完成它。”

　　“要是完不成呢？”

　　“那就死。”

　　“很抱歉，我可能會讓你們失望了。”方清雪直白的說道。

　　“不可能，你不會讓我們失望。”李昊笑著說道：“你很聰明，比我還要聰明，你還很謹慎，仔細，你會完美的完成我們的任務。”

　　“不，你應該誤解錯我的意思了。”方清雪搖了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我生是龍息的人，死是龍息的鬼。為你們做事，我寧可去死。”

　　“你不會去死。”李昊坦誠的說道：“被改造后的人會失去以前的記憶，而且會被灌輸我們的記憶，你是我們的人。”

　　“你說的是改造之后的結果，現在我還沒有被改造。”方清雪看著李昊說道：“無非是對自己狠一點而已。”

　　話音剛落，方清雪的嘴里就流出了殷紅的鮮血。她在咬舌自盡。

　　“唰——”

　　李昊眼疾手快，直接抓住方清雪的下巴，用一種近乎粗暴的制止方清雪咬舌自盡。

　　“時間不多了，我要立刻對你進行改造。”李昊說道。

　　“榮幸至極。”

　　“我也一樣。”

　　他們過去曾經是唐炎十分羨慕的情侶，可是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經過這樣的對話之后就默契的沉默了下來，氣氛變得凝重，就連空氣此刻也停止了流動，生生的凝固起來。

　　方清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不想看李昊那張丑陋的臉，更不想看到手術刀劃開自己的頭顱挖出頭骨的血腥畫面——

　　她在想唐炎。

　　想和唐炎第一次見面的畫面，想第一次暴打唐炎，想唐炎為了自己打斷秦璞陽的一條腿。

　　還有想他穿著自己偷偷為他織的衣服，想他的笑，想他的哭，還有想他的犯賤——漸漸地，方清雪的整個腦海都被唐炎賤賤的笑臉給占滿了。

　　“嫂子，有話好好說，你脫我褲子干什么？”

　　“少廢話，從小到大你哪里我沒看見過，你如果還是男人，就給我脫！”

　　“真的要脫？”

　　“真的要脫！”

　　“唐炎，好久不賤？”

　　“疼疼疼，你輕點——”

　　“我數到三，你趕緊把我的耳朵放開，老虎的耳朵摸不得你知道嗎？”

　　“方清雪，你別逼我動手，我生氣起來自己都怕的——我求你快放開我吧，我疼死了。”

　　“方清雪，你要是再欺負我，我就對你道歉——”

　　到了這時候，她才明白過來。過去的自己，一直在兩個男人之中糾結徘徊，現在，她才明白她心里一直裝著的男人是誰。

　　他是唐炎。

　　這樣的人生，真的沒有什么好遺憾的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沒能和唐炎在一起。

　　他有沈曼君了，那是一個很漂亮、氣質也和自己很像的女人，唐炎有他，此生無憾。

　　她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她要的不多，但是上天卻把給了她這么多——真正的愛情是陪伴，而唐炎卻陪伴了她這么久。

　　“哐當——”

　　李昊推來一臺儀器，上面裝著一個足矣裝下一個成年人的人體容器，手里拿著一個手術刀朝方清雪走來，目光冰冷而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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