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不知名的府邸，暗影重重，高懸的月亮似是浮上一層黑沙，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墨色的天空隱隱泛紅，仿佛被血液潑墨上去一般。

　　府邸很大，有木質橋梁可以通向各別院，沿途站了許多人，沒有表情，不會說話，一動不動就像木偶一般。

　　如果仔細去看，便能看出他們的眼神，呆滯空洞沒有感情，他們的身體干癟沒有溫度，就那樣一排排站著，將手握在自己的佩劍上。

　　只要一有命令，便會立刻霸刀！

　　木橋下方是水池，不知池中的水本身就染了污漬成了如墨一般的顏色，還是受月色影響。

　　總之，滿是污濁之氣。

　　府邸沒燭光，只有一簇簇跳動的黑色火焰，在這樣的壞境下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整個府邸的氣氛，壓抑、陰沉、布滿絕望與蕭瑟。

　　順著木質橋梁直走，便能看到一處涼亭，這涼亭怕是這府邸唯一的顏色，純白色透亮的幔帳懸掛在涼亭四周，被陰風吹起，露出里面正在喝酒的男子。

　　“陌。”其中一人說道，聲音低沉陰冷，好似每個字都帶了寒氣，氣勢極強。

　　另一人便是肖陌，身著一身墨紫的衣裳半躺在榻上，左手執著小巧的酒壺。

　　“要找的人沒找到？”那人又問了句。

　　肖陌沒動，神情未變，依舊自顧自地喝酒。

　　“好，不問這個。”男子也端起酒杯，舉手投足間皆是霸主之氣。

　　“我交代你的事做得怎么樣了。”

　　肖陌這才有了些許反應：“還在繼續。”

　　“還遠遠不夠，蠶食古國大陸，我們已經開始就不會停止。”男子說完咽下最后一杯酒。

　　“別忘了你當初的恨，恨自己也好，恨墨緋也好，那才是你最應該有的態度。”

　　肖陌把酒壺一扔，冷硬地起身，目光看向漆黑的深潭，也不知那里有何東西吸引著他。

　　男子起身，幔帳更是大肆揚起，一絲一毫都沒有碰到男子。

　　他正要出去時而又停下，沒有轉頭和肖陌說道。

　　“去墨池‘凈化’一下，你不夠堅定了。”

　　話音落下，一直被吹得飛起的帳幔頓時四分五裂，布錦撕裂的聲音在這種環境下格外清晰。

　　男子消失了。

　　肖陌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幔帳，眼神帶著嘲笑，嘴角彎起。

　　東靈國。

　　幾人又回到客棧，還是原來的房間，還坐在原來的位置，在這里之前可以看到喧鬧的街道，人來人往。

　　叫鬧吆喝聲好似還在耳邊。

　　一夕之間，所有一切都蕩然無存。

　　他們走遍了東靈國的角落，沒有一個人，牲畜鳥獸，竟然連一只蟲子都沒有。

　　東靈國已經成了一座空城，已經沒有一點活力。

　　“你們都該回哪回哪，這件事我們會商量。”皇堯說道，“你們都走吧。”

　　軒轅亦也附和道：“我們已經聯系過西靈國和南靈國的國君，劍靈派掌門也會下來，馭靈都很會派人過來，這件事你們不需要參合。”

　　皇之北低垂著頭：“知道了，我們今晚就啟程。”

　　皇之北是最愧疚的，他醒來之后知道了自己昏迷被擄之事，堂堂皇家的太子，卻成了最沒用的那個。

　　這話說出去別說別人會笑話，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至極。

　　皇堯沒說什么，和軒轅亦一同出去，把這個房間留給他們。

　　在場幾人都沒說話，最終還是云慕宸先說：“回去吧。”

　　回去吧。

　　因為意識到自己有多弱小，面對真正的危險，面對背后真正的敵人，他們有多渺小，甚至不能給對方造成一絲一毫的威脅。

　　對方眨眼之間，滅了一個國家。

　　如果……如果同樣的問題到了北靈國、南靈國、是不是會也會像這般，輕而易舉被滅。

　　在場的幾人都是佼佼者，從小遇到的危險不少，見識過的高手和離奇的事更是不在少數，這件事算是對他們最大的打擊。

　　云央錚在此時拍了拍云慕宸的肩：“我來說幾句。”

　　“首先，這件事上我們情敵了，我們一開始沒有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對付這件事。”

　　“其次，東靈國早已名存實亡，唐家和白家做的事才是導致他們真正消失的原因，東靈國的百姓早已被怨念染身，這早晚是他們的歸宿。”

　　“最后，我們的態度應該如何，傷感過后應當做什么，應該怎么面對之后的敵人，那個還未露面卻已顯強大的對手，這些想必不用我多說，你們比誰都懂。”

　　云央錚說完，一臉平靜。

　　凌時菱最先把凌時淵拉起來：“我們先回去了，回去閉關。”

　　“云瑟美人。”凌時淵朝她揮了揮手，碰了碰她的肩膀，“我可不能比你弱，我要回去修煉了。”

　　云瑟點了點頭：“期待下次見到一個九尾的凌時淵。”

　　“絕對！”凌時淵最后看了她一眼，和凌時菱一同離開。

　　“我們沿途回去，就當做歷練吧。”皇之北說道。

　　歷練，這著實不是一個好想法，現在的東靈國還有什么可歷練的。

　　皇之北說完也意識到了。

　　“我們御劍回去吧，用不了幾日就能回去。”軒轅于說道，就當最后再看看這個國家吧。

　　“你們先走，我等等墨緋。”云瑟坐在窗臺上，神情還算平靜。

　　云慕宸眉頭一皺：“那我陪……”

　　“不會有危險的，我會追上你們。”云瑟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現在這里哪還有什么危險。

　　墨緋在她劍里，并沒有離開，只是她一會兒要去找滄百。

　　軒轅靈兒最先御劍，同她一起在劍上的，還有季楓幀。

　　季楓幀是他們幾人里心態最好的，看起來有些沒心沒肺，死傷了這么多人，倒是沒影響到他的心情，笑嘻嘻抱著軒轅靈兒的腰。

　　“小祖宗難得帶我一次，我找人找累了，今天就懶得動了，小祖宗你可要帶好我。”季楓幀說著搭上她的肩膀。

　　軒轅靈兒眼神向后一瞥：“笨蛋。”

　　季楓幀沒再說話，軒轅靈兒卻能想象到他的神情。

　　風箏是在五歲時被收養到軒轅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來歷，軒轅亦曾經問過他，記不記得之前在哪？叫什么名字，可風箏從來都說不知道。

　　風箏比她大兩歲，兩人的關系一向親近，他來自東靈國，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她了。

　　但他是被拋棄的，風箏說他小時候的事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唯獨記得當年穿著單衣赤腳站在雪地里，被人推搡地趕出家門。

　　至于那個家，那張臉，他已經忘了，可能是印象太深所以忘了，他自己選擇抹去這段記憶。

　　而這次來東靈國，也是她的主意，她提議來這里，說不定他能找回什么，說不定能想起什么，看看當初拋棄他的人，是不是活的很糟糕。

　　現在來看，不可能更糟糕了，不管他的家人是誰。

　　都消失了。

　　這件事對風箏來說，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縱然被人拋棄，人性的純良里，也會希望他們活著，流著同樣的血，任誰都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場景。

　　“對不起。”軒轅靈兒單手握住放在她肩頭的手，一片冰涼。

　　如果不是她，風箏不會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現在沒有親人了。

　　季楓幀笑了笑，和她十指相扣，痞氣中帶著依戀：“我有你就夠了。”

　　“嗯。”軒轅靈兒應了一聲。

　　她永遠都不會離開風箏，永遠。

　　那些拋棄他的人，不會再有傷害他的機會，從今以后，她愿意做他的全部。

　　唐家。

　　云瑟喚出墨緋和她一同去了唐家，依舊是一片狼藉，云瑟看向墨緋：“你怎么認識滄百的？之前不愿意露面也不愿意使用靈力，就是為了躲他吧。”

　　“嗯。”

　　云瑟挑眉看著他：“看你們的年歲，應該不是老友吧？他可比你歲數大多了。”

　　墨緋無言，顯然不想說這件事。

　　“那你現在怎么愿意露面了？干脆一直躲著好了。”

　　墨緋看了她一眼：“你之前也這么多話？”

　　“……關心你啊。”臭劍靈！

　　大霧升起，云瑟輕車熟路地到了大樹旁，看到依舊坐在樹邊的蒼白，白發蒼蒼，身形好像比之前更加虛幻了。

　　“你是不是……”云瑟本來想說身體不好，后來由發覺這樣問不太好，便又把話收回。

　　墨緋站在他面前，身體比他高出很多，看起來也強健許多。

　　滄百看到他很是詫異，雙眼瞪圓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就你的選擇？”是墨緋先開口，他的口氣談不上溫和，又或者說比平常還多著冷情。

　　滄百苦笑一聲：“我活夠了，早已過了會后悔的年紀。”

　　墨緋眼中寒氣更濃，垂在身側的雙手早已握緊成拳。

　　“在一開始選擇幫唐家時，你不可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唐家害人無數，他們研究毒藥，用你的酒缸煉化了多少生命。”

　　滄百眉頭微挑，他在笑，胡子還在亂顫：“你也清楚，當時我沒有別的選擇，不過你會說這種話真是讓我驚訝。”

　　“墨緋也開始關乎蒼生，終于知道人命脆弱需要好好保護了。”

　　“蒼生不關我事，可我不會濫殺無辜，該殺的人我不會手軟，多余的人我不會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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