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平靜，能這樣平靜地靠在墨緋懷中，安靜地聽著他漸漸變弱的呼吸，變弱的心跳。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云瑟輕聲說道。

　　墨緋點頭：“說吧。”

　　“我死過一次，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云瑟靠在他懷中，手指撥弄著他的衣服上的盤扣。

　　墨緋嘴角動了動：“那你現在是靈魂？”

　　云瑟支起身子看著他的眼睛，堅定的像是有光一般。

　　“我確實在我十八歲的那年死了，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成了如今十六的模樣，我們還曾經斷契，是你親自斷的，所以這一世我想好好守著這個契約。”

　　墨緋首先想到了她曾經的那個夢，那是云瑟剛發生改變不久，她在夢里說，不要斷契。

　　“你怎么不驚訝。”云瑟雙手捧著他的臉，“我可是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了。”

　　“世間有很多迷幻的事都難以解釋，既然你重新活了，那就更該好好珍惜。”

　　云瑟看他樣子就知道他不相信，不過這樣離奇的怪事，要不是她親身經歷，她也不會相信。

　　兩人說了很多話，結束在墨緋說他有些困了。

　　云瑟沒有哭，把他扶到床上，忽然說了一句：“陪我過生辰好不好？”

　　墨緋有些無奈，并非他狠心，而是力不從心。

　　“我只想讓你答應我，你答應我吧，到時候我就當你在場。”云瑟說話時尾音上挑，撒嬌地說道。

　　墨緋不忍拒絕：“好，陪你。”

　　云瑟滿意地點頭，看著墨緋漸漸閉上的眼睛。

　　墨緋心頭閃過一絲疑慮，這種感覺不太正常，他看了眼難掩傷情卻依舊在微笑的云瑟，又放下心來。

　　兩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云瑟看著他化作點點星光已經虛幻的身子，淚眼朦朧，心口一陣陣的抽搐著。

　　她一眼就愛上的人，愛了十年，看著他離開，是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墨緋已經失去意識，他閉著眼睛，身體幾乎透明。

　　云瑟卻在這時緩緩松開他的手，俯身吻著他的嘴角。

　　她看著墨緋原本應該散去的點點星光，此時卻不動了，萬千星光凝固著。

　　躺在床上的人也凝固了，安穩地躺著，一片祥和。

　　“等我。”云瑟說完很快跑走。

　　肖陌看著來人，面上雖然毫無反應，吊著的那顆心卻緩緩落下，他喝了口茶水，傲然地看著來人：“過來做什么？”

　　“我已經按你說的，凝固了墨緋的神識，怎么救他？”云瑟比想象中冷靜，可手機在發顫。

　　她明明不緊張，可就是一直在抖。

　　她和肖陌也算結契，肖陌也可以和她心念傳送，讓墨緋活下來的方法，就是肖陌說的。

　　“你還敢用，就不怕我害你們？說不定現在墨緋已經爛成骨灰了，你現在趕回去還能看他最后一眼。”肖陌冷聲說道，一臉無動于衷。

　　“他等不了多久了，你想讓我做什么都行。”云瑟低垂著頭，腦海中都是墨緋蒼白的臉，孱弱的身體。

　　“是我殺了墨緋，你怎么不想著給他報仇，反而來求我。”肖陌就是不去，故意讓她難堪。

　　云瑟握緊身側的手，指甲把掌心掐出血來：“墨緋沒有怪你，而且，只有你能救他。”

　　“對，我確實能救他，我刺穿了他的心臟，自然只有我的血能救他，而且不算太難。”

　　聽到這里，云瑟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那抹亮光刺痛了肖陌，讓他心頭劃過更不悅的情緒。

　　“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和你走。”這樣玩弄人的條件，更像云音做的事。

　　比起讓她斷契，和賠一條命，踐踏尊嚴成了最容易做的事。

　　“怎么？不愿……”肖陌正要譏諷，眸子驟然睜大，手指都沒控制的抖動了下。

　　只見云瑟已經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雙膝著地，脊背挺直。

　　她一雙深沉的桃花眼看著肖陌，沒有多余的情緒，只有一句。

　　“可以了去救人了嗎？”

　　肖陌的所有話都仿佛梗在喉頭，看她面色無常的跪在地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云瑟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在肖陌詫異的目光下，重重磕了一個頭，聲音很大，她的額頭很快有血流出。

　　第二個，用了更大的力量，血跡已經糊了眼睛。

　　第三個……她還沒磕，肖陌就快速從她身邊掠過，帶起一陣風。

　　“走吧。”

　　她再抬頭時，面前已經沒了人影。

　　兩人御劍而去，肖陌看著她依舊在流血的額頭，少見的說不出話。

　　半餉才冷漠了說了句：“我的年歲當你爺爺都很夠，你跪我也沒什么……你就當剛才和劍靈許了個愿，我是上古劍靈，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讓墨緋活下去。”云瑟還是很平靜，沒有怨恨。

　　“墨緋一直對你愧疚，他殺了你，他覺得對不起你，所以甘心以命換命，沒把命還給你之前，墨緋活的不自在。”

　　“我想讓墨緋自在地活著。”

　　肖陌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嫉妒墨緋。

　　嫉妒的發狂。

　　到了墨緋所在的地方，肖陌布好結界，然后讓云瑟等在外面。

　　從天亮等到天黑，云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可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無盡的等待。

　　到了這種時候，她反而沒有多慌張了，事情已經快成定局了。

　　她只要一個答案，好壞都沒關系。

　　肖陌出來后已經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他出來時幾乎站不住腳跟，扶著墻走。

　　避開所有的怨念，把他所有的靈力都給了墨緋，然后又把墨緋體內的怨念抽出。

　　這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不能絲毫偏差。

　　“他沒事了。”肖陌這句話才剛落下，云瑟已經很快跑進去。

　　肖陌虛弱地撐著身子：“丑丫頭，好歹關心一下我啊。”

　　“你沒事吧。”云瑟坐在墨緋床邊，回頭看著他。

　　肖陌看著她額頭的血痂，語氣柔和了很多：“沒事……”

　　“沒事就趕緊走吧。”

　　“……這么狠，用完就扔了？”肖陌有些受傷。

　　云瑟認真地看著他：“你的結界一撤，我想蘇鈺他們會過來，你現在的身份應該不想和他們碰到。”

　　肖陌微微一愣，這一點他確實沒有想到。

　　“那我走了。”

　　“謝謝你。”云瑟在他將要出門的那刻說道。

　　肖陌扯了扯嘴角：“確實該謝，我廢了很大功夫。”

　　“雖然是你傷了他，可他對你沒了愧疚。”

　　這樣一比較，還是應該謝謝。

　　“下次見面，可能就是敵人了。”肖陌有些可惜，“你和我結契的印記，我不會抹去，你，我也不會放棄。”

　　“從前也不是朋友啊。”云瑟說。

　　肖陌真是怕了這個丫頭，笑容泛苦，如果云瑟是他的馭主就好了。

　　“對了，墨緋的命是保住了，但是靈識受損，他會忘記一些事情，靈識會從最重要的地方開始散去，所以你做好心理準備。”

　　云瑟的目光猛地呆住，墨緋會忘了她？

　　“還有，我在給他療傷的時候封印了你們結契的標志，短期內你們是無法想通了。”

　　云瑟冷冽地看著他，只見他晃了晃手：“畢竟我是壞人，我不能只做好事。”

　　肖陌離開，蘇鈺和季竹很快趕過來。

　　墨緋被送到了劍靈派，云瑟把事情告訴他們，連帶著肖陌的事，怨念的事，全盤托出。

　　“肖陌沒死？還刺傷了墨緋？”蘇鈺五官緊皺在一起，顯然對這個說辭無法相信。

　　“肖陌腦子長樹了？”蘇鈺說道，“小瑟瑟，你看到肖陌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腦子不正常？是不是傻了？”

　　云瑟搖頭：“很正常，他不知和什么人合作了，他已經不是你們認識的肖陌了。”

　　“兔崽子！怎么不敢來見我！”蘇鈺猛地拍桌，“騙我們這么久就算了！居然還敢……”

　　“輕點啊。”云瑟不滿地看著蘇鈺，眉頭微皺著。

　　墨緋還在一邊睡覺。

　　季竹比蘇鈺冷靜的多：“其實早前我有想過是肖陌，但是真的知道就是他之后，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要是讓我見了他，先劈頭蓋臉揍一頓！”蘇鈺說完話，就被云瑟用力推出門外。

　　季竹看著她：“你別太擔心，墨緋沒有那么脆弱和嬌氣，放寬心等他醒來就是。”

　　云瑟點了點頭。

　　這時蘇鈺又進來了，絲毫沒收斂大嗓門：“小墨緋要是忘了，我就幫你揍到他想起來！”

　　“你想揍誰？”一道冷漠無常的聲音響起。

　　三人動作都是一停。

　　然后統一向后看去，只見墨緋起身，一頭順滑的長發自他背后散開，他輕揉著太陽穴。

　　“我怎么在這？”

　　“我是誰？”蘇鈺晃著一頭銀發立刻撲到他面前，“小墨緋你還記得我吧？”

　　墨緋一臉冷漠，蘇鈺急忙說道：“真不記得了？我對著你這么重要？你先忘的我啊！”

　　“我平時對你那么好，難怪你會忘了我，怪我怪我！怪我對你太好！”蘇鈺懊惱地說道。

　　然后在墨緋冰冷的眼神下，認真地說道：“來，乖兒子，叫爹爹！”

　　“砰！”床頭的小燈在蘇鈺頭上爆開。

　　墨緋起身冷傲地看著他：“我怎的不知道還有你這么個無所事事的爹。”

　　“小墨緋這口氣，居然記得我。”蘇鈺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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