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詐尸
背后那股冷氣裹住我之后，我就站在街上不敢動了。
我心里又怕又喜，我知道，應(yīng)該是二叔來了。因為我送煞的時候體會過，這種陰冷的氣息就是鬼發(fā)出來的。
我的手微微發(fā)抖，把酒盅里的雞血舉起來，只等著蠟燭一滅，就把血含在嘴里，噴在紙人臉上。
然而……蠟燭并沒有熄滅，只是暗了幾分而已。
難道不是二叔？我頭上起了一層冷汗。
既然蠟燭沒有熄滅，我就得繼續(xù)走下去。
小腿已經(jīng)完全沒有知覺了，我一瘸一拐，搖搖晃晃的往前走，有好幾次差點摔一跤。
“顏二喜，顏二喜……”我一邊緩緩向前走，一邊叫著二叔的名字。
后背上的東西始終沒有離開，它一定鉆進了紙人身體里面，因為我能感覺到，身后的紙人活了，他在輕微的抖動。
呼……呼……一陣陣涼氣吹到我后脖頸里，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顏二喜，二叔，顏二喜……”我的叫聲中已經(jīng)帶了哭腔。
我們村子并不大，很快我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圈，可是手里的蠟燭依然燒得很旺。
遠遠地，我已經(jīng)看到二嬸家門口了，忽然我心中一動，想起一種可能來。
叔爺說的很清楚，紙人身上寫著二叔的生辰八字，臉上畫著二叔的五官相貌，其他的鬼魂是不會進來的。
那我背后的鬼，十有八九就是二叔。我手里蠟燭不滅，難道說他還是不肯走？
我橫了橫心：既然蠟燭不滅，我就幫你吹滅。
我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向手里的蠟燭吹去。
這時候，邪門的事發(fā)生了，那只蠟燭火光晃了晃，居然沒有滅掉，而顏色由亮黃變成了慘綠。
青幽幽的燭光，照的周圍都鬼氣陰森的，嚇得我頭皮發(fā)麻。
我把蠟燭拿到嘴邊，使勁吹過去，燭光越來越暗，顏色越來越詭異，可是始終沒有滅掉。
我急得全身冒汗：怎么這支蠟燭就是不滅呢？
這時候，我身上傳來“滴滴……滴滴……滴滴……”一陣響聲。
我心里一緊，這是我提前定好的鬧鐘，鐘聲一響，就代表快要到十二點了，我得趕快回家。
我很想現(xiàn)在就把紙人扔在地上，一把火燒掉。但是我不敢，蠟燭不滅，就缺了一個步驟，我強行燒紙人的話，誰知道會招來什么？
深吸了一口氣，我硬著頭皮向二嬸家走去。
我背后的紙人依然在吹冷氣，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覺得自己可能完蛋了。二叔不肯走，沒準這輩子已經(jīng)纏上我了。
我背著紙人進了大門，然后就愣住了。
二嬸家沒有開電燈，顯得黑乎乎的。在院子正中央擺著一張桌子，桌上點著一只蠟燭。二嬸和叔爺就坐在桌子旁邊，笑瞇瞇的看著我。
我看到那張桌子就心里發(fā)慌，那是二叔死了之后當(dāng)供桌用過的。
“小風(fēng)，你回來了？”叔爺沖我笑了笑。燭光晃來晃去的，照的他的臉陰晴不定。
我哭喪著臉走過去，舉著手里的蠟燭說：“叔爺，蠟燭沒有滅�！�
“好事，好事。”叔爺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還是好事？”我有點不明白了。
“蠟燭不滅，就代表老二愿意和解了。你把蠟燭放在桌上，當(dāng)長明燈供奉吧。一年四季，香火可別少了他的�！笔鍫斅朴频恼f。
我一聽這話，真是又驚又喜，連忙照辦了。
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在桌子的主位上，放著二叔的牌位，牌位跟前又有三碗供飯，幾只供香。
“坐下，坐下吃飯�！笔鍫敵艺辛苏惺�。
我答應(yīng)了一聲，把紙人從背后取下來，輕輕放在地上。我沒敢看紙人的臉，慌亂的轉(zhuǎn)過身，坐在了凳子上。
這是一張方桌，我坐好之后，正對著二叔的靈位。這讓我心里一陣發(fā)毛。
“好了，好了，吃飯吧，吃了飯，你就沒事了�！笔鍫斦f完之后，就把靈位前的供飯拿過來，我們?nèi)齻�人一人一碗。
吃死人的供飯？我們這里確實有這種習(xí)俗，說小孩吃了老人的供飯，會得到保佑，健健康康，不生疾病�？墒恰瓘膩頉]聽說過煞鬼的供飯也能吃的。二叔鬧得這么厲害，我們還要吃他的供飯，難道不會出事嗎？
可是叔爺和二嬸已經(jīng)慢悠悠的吃起來了。
我嘆了口氣：叔爺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吧，早點治好了腿上的傷，早點做正常人。
我剛剛把筷子拿起來，忽然聽到一陣哭聲。
我愣了一下，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顏棋站在屋門口，正嗚嗚的哭著。
“二嬸，顏棋怎么哭了？”我問了一句。
旁邊的二嬸抬起頭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事。”
我有點奇怪了。平常二嬸把顏棋當(dāng)寶貝似得，怎么今天這么冷淡？
“顏棋，你怎么了？”我放下筷子，朝顏棋走過去。
顏棋不理我，只是站在門檻上哭。
我正要安慰她，忽然心里咯噔一聲，發(fā)現(xiàn)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顏棋身上，怎么穿著喪服？
我伸手要給她脫下來：“顏棋，二叔的喪事已經(jīng)辦完了，誰給你穿上這一身的？”
顏棋卻不理我，一轉(zhuǎn)身跑到屋子里，重重的把門關(guān)上了。
“小風(fēng)，來，把飯吃光，然后喝酒，一杯酒下肚，你和老二的事就算是完了�！笔鍫斢衷谡泻粑摇�
我茫然的答應(yīng)了一聲，就坐回到凳子上了。
砰砰砰，砰砰砰……忽然有人敲門。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了，即使敲門聲都嚇得我一哆嗦。
“是誰啊？”叔爺有點不高興的問了一聲。
“是我�！蓖饷娴娜舜鹆艘痪�。
“誰知道你是誰�！笔鍫斷止玖艘宦�，沒有要開門的意思。而外面的敲門聲更加急促了。
“我去開門吧�！蔽曳畔驴曜樱觳阶叩酱箝T口，把大門打開了。
外面站著一個很面生的中年人，他身上背著一個包袱，正斜靠在一棵老樹上，微笑的看著我。
“你是誰？”我擋住門，警惕的問他。
那人打了個哈欠：“我是活人�！�
“廢話，我還是活人呢�！蔽译S手就要把門關(guān)上。
“哎，等等。”他一伸腳把門抵住了，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我：“你現(xiàn)在是活人，可是過一會就不一定了�！�
我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的尸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聲：“你什么意思？”
中年人指了指我身后，小聲說：“你去看看那兩個人，從頭看到腳，別看漏了。我在門外等你�！�
說完這話，他就直接一拽門環(huán)，把大門關(guān)上了。
我在門前愣了兩三秒鐘，心想：這家伙是不是有�。�
我搖了搖頭，坐回到凳子上。這時候，我腦子里突兀的出現(xiàn)那中年人的話：你去看看桌子旁邊的兩個人，從頭看到腳，別看漏了……
叔爺和二嬸，我已經(jīng)見過很多遍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偷偷看了他們幾眼，沒有什么特別的。等我一低頭，去看他們的腳的時候，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們沒有腳，或者說根本沒有下半身。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二嬸不去安慰顏棋，叔爺不去開門，因為他們一離開桌子就會露餡。
我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悄悄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轉(zhuǎn)身就向門外跑。
誰知道叔爺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陰陽怪氣的說：“小風(fēng)，你還沒有喝酒呢。”
這時候我哪還敢喝酒？我尖叫了一聲，甩了甩胳膊，想要把叔爺掙脫開。誰知道他抓的很緊，我根本甩不開。
旁邊的二嬸倒了一杯酒，伸手要來掰我的嘴。
我又急又怕，頭上的冷汗一串串冒出來。忽然我瞥見桌上的酒盅，里面是慢慢地一杯雞血。
我伸手把雞血拿起來，一口吞掉，然后噗地一聲噴出來，正好噴在叔爺和二嬸臉上。
“啊……”他們兩個同時慘叫一聲，捂著臉倒下去了。而我瘋狂的向門口逃去。
當(dāng)我跨過門檻的那一剎那，我的耳朵里嗡的一聲，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原本就跑的一瘸一拐，再加上緊張，腳下一歪，就摔倒在地上了。
這一瞬間，原本寂靜的村子忽然熱鬧起來了。到處都是說話聲，腳步聲。
我驚恐的站起來，發(fā)現(xiàn)二嬸家燈火通明，門口掛著靈幡。院子正中央搭起了靈棚，下面擺著靈床，床上并排躺著兩個人，分明是叔爺和二嬸。
他們……他們死了？
這時候，背后忽然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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