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黑風(fēng)先生4
清晨之際,村中主街上漸漸人多起來。如果說是個乞丐,在地上寫寫畫畫,哀憐告求,希望人憐憫施舍,那么人們就見怪不怪了。張舒望峨冠道袍盤腿打坐在地上,且正對著村委大門,那些平時不愛看閑事的此時也駐足觀看。
不一會圍觀的人就堵了半條街,不知這是因為糾紛來堵門的,還是故弄玄虛的。這時候,就有村民上前問張舒望,你坐在這是干什么的?
張舒望并不言語,微閉著雙眼,朦朧一看,人聚的差不多了,打坐的手暗暗的擠壓藏在懷中的礦泉水瓶,水滴到了燒過的曾青上。
火燒曾青后,以水澆燒過的地,會煙起如霧,狀如出岫之云。這是個感應(yīng)古方。
張舒望擠壓礦泉水瓶后,身子底下急騰騰起了一股白云,煙氣繚繞,宛如仙境。
圍觀的人群見突然起了煙,不明就里,紛紛往外撤步,遠(yuǎn)遠(yuǎn)觀看。
張舒望兩手做了個小動作,將礦泉水瓶在懷中翻了過來。只見白煙里端坐著一個須眉皓首,道袍峨冠的老仙人。
眾人紛紛稱奇,既覺得新鮮有有些懼怕,不敢靠前。有幾個忍不住在人群里失聲叫道:“不會真是得道的高人吧?”“會不會一會飛起來?”“這是要騰云駕霧?”……
昨天那個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好來上班,看見這一幕,吃驚不小,雖然心里也有三分敬畏,但作為一介領(lǐng)導(dǎo),這種事不能不管,不能由著張舒望引眾堵門。
因此上前小心翼翼的問張舒望:“我是楊文山,是這村的主任,你這是……”
張舒望有套詞,是我們昨晚上商量好的,張舒望微閉雙眼,說道:“那天貧道路過你們村莊,覺察風(fēng)水有異,使個徒弟前來告知,不想沖撞了諸位,今天老漢特來替小徒道歉,還望海涵。”
楊文山見他盤坐的地方,莫名其妙往上冒白煙,一時也搞不清來路,外圍的圍觀者也一樣,要說相信張舒望是個大仙兒,可能也牽強,但絕對都認(rèn)為張舒望很有道行,要不然怎么能讓平地起白煙。
楊文山一聽,知道是為昨天驅(qū)趕黃金童的事,眼見張舒望鶴發(fā)童顏,坐在煙氣里,不敢怠慢,慌忙說:“誤會誤會,老道長,咱們能不能去我辦公室說話?”
張舒望閉著眼睛,不再言語。這也是我們商量好的,因為地下的曾青還沒用完,此時站起身來,容易露餡。等到曾青和炭灰消耗殆盡,站起身來,也無非是片水跡,也就無所謂了。
楊文山見張舒望不言不語,閉目打坐,心里頭有些發(fā)憷,小聲反復(fù)和張舒望商量,張舒望只是不再言語。
等到地上煙氣小了,我過去輕聲叫了聲師父。張舒望這才睜開雙眼,街道上已經(jīng)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人們小聲議論,有那平時信慣了陰陽事的老婦女,還有的給張舒望跪下了,頂禮膜拜。
張舒望也覺得差不多了,再這么下去,真有人報警了。
這才緩緩站起身來,身下果然只是一片水跡而已。
眾人大驚。
這還不算完,我們還有第二手。
張舒望站起來之際,煙霧消散,楊文山疾步上前,請張舒望辦公室里說話,張舒望手里攥著一塊小海綿,海綿里是曾青水。
張舒望見門口的鐵門有一根柵欄因為長期推拉,磨得油光瓦亮,上前用手一把攥住,手里頭藏著曾青水海綿,握住以后就不動了。
周圍人群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在干什么。楊文山上前見張舒望握住鐵柵欄,又閉目養(yǎng)神,也不敢怎樣,只是輕輕的問:大師這是?
約莫一頓飯功夫,張舒望松了手,松的很快,圍觀的人因為離得遠(yuǎn),看不真切,楊文山雖離得近,卻正在打電話,想是和村委班子商量這事。
張舒望一松手,眾人一看,那鐵棍上呈現(xiàn)出黃金色,只在張舒望握的位置。
物類相感,鐵遇曾青而化銅,這也是個古方。熟悉化學(xué)的都知道,曾青大部分成分是硫酸銅。
但因為張舒望坐地起煙在先,握鐵化銅在后。圍觀人眾又有獵奇之特性,這下子炸了過了。紛紛失口叫道:“哎吆,這是點金術(shù)啊。”“了不得,這老道有道行。”
甚至還有村民在議論:“三哥,我聽說啊,人家是為了解決咱這里風(fēng)水問題的,村主任不知道為啥昨個把人家轟出來了。
“哎,六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的事,黑著呢!”
……
楊文山不是聽不見人們的議論,見鐵棍呈獻(xiàn)金桐色,也吃驚不小,瞬間覺得,張舒望絕對有些道行。當(dāng)下不敢怠慢,懇請張舒望到辦公室里談。
張舒望演完了,這才慢慢踱著步子跟隨楊文山走進(jìn)辦公室。
我則在外面等著。
這一手在舊時江湖地面,叫作下招子。為的是引人耳目,以達(dá)到噱頭的目的,一般是為了吸引人群聚攏,下完了招子,人群一聚,這叫圓粘子,然后使鋼口,什么叫鋼口呢,就是吹:兄弟初來寶地,投親靠友,不想是親友去了南京,萬般無奈,拿出家里祖?zhèn)鞯膶氊惤鑼毜仫@眼,祖上從海里撈出塊石頭,專制眼疾,可把話說到頭前,這寶貝我可不賣,您哪位有個沙眼、氣蒙眼、火蒙眼、爆發(fā)火眼、迎風(fēng)下淚,您瞧我了,點上當(dāng)時就好,不好的話,兄弟低著頭從這粘子爬出去……
張舒望混跡民國江湖多年,這些手段使起來,那是相當(dāng)專業(yè)。他進(jìn)了楊文山辦公室,談了一個多鐘頭,走出門來,楊文山已然是伺候神仙的架勢,恨不能雙手?jǐn)v著張舒望。因為張舒望談這個,用的是舊江湖手段,分的是前棚、后棚,掛鎖使簧,兼用神仙口兒。那楊文山解放后生人,哪里見過這個,當(dāng)時就暈頭轉(zhuǎn)向,只有膜拜應(yīng)承的份兒。
張舒望出來后,用浮塵指了指我:“這就是我小徒弟,我這幾年,也只是辟谷參道,少問世事,你和他談吧!”
楊文山唯唯諾諾,頻頻點頭。
我攙著張舒望上了紫電絕塵特,圍觀的人群還沒散,見道士騎驢更覺新鮮,那小驢撥開人群,撒開四蹄,一道煙跑了,速度之快,也引得眾人咋舌不已,更加肯定了張舒望是高人。
楊文山見張舒望一走,湊我跟前說:“你看,昨天呢我……”
我一擺手打斷他說:“我?guī)煾阜愿懒说氖拢揖驼辙k。”
楊文山樂呵呵的說:“那最好那最好。”
我也有套詞:“楊主任,這事你約上開發(fā)商和那位給開發(fā)商看風(fēng)水的大師,一塊過來,我去把這回腸風(fēng)給停了,如果停了,你們順利賣地,那么我要一百萬現(xiàn)金。要當(dāng)天支付。”
楊文山一聽一百萬,笑著對我說:“我們村目前賬上能用的只有六十萬,你要的那個價是真拿不出來。”
我略一想,黃金童欠二十萬高利貸,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天了,漲到了三十萬,那幫人肯定在滿世界找黃金童,如果能把那倆吞吐獸收了,也得幾天時間,估計這六十萬只夠給黃金童還高利貸的,可這筆款項比較急。當(dāng)即我就答應(yīng)下了楊文山。欠李子豪的錢,再慢慢想辦法,這李子豪就是個神經(jīng)質(zhì),他壓根不缺錢花。
楊文山詭異的笑道:“可這個價只有你知我知,你師父早就給我指點好了。”
后來我才知道張舒望怎么給楊文山指點的,暗示楊文山虛開百分之五十入賬,我要六十萬,他就往上報九十萬,當(dāng)然楊文山也得掂量著來,如果這筆開銷太大,對上對下不好交代,所以和我討價還價。這叫借雞生蛋。張舒望不愧是浪蕩江湖老梆子,即能裝塵外的道士,還能講江湖的切口。
楊文山問我什么時候有時間,要約開發(fā)商那邊的人,我說下午三點后,才有時間,因為我還得陪柳向晚。
楊文山說,那今天下午三點半,在村委辦公室見面。
我當(dāng)即允諾。
我是步行走回魯大的,到魯大時正好趕上柳向晚下課,陪她到兩點來鐘,看看老上海表,剛滿三個小時,我就離開學(xué)校,約上黃金童,往蘭山峪趕。
我倆替換著騎驢,聊些閑天,我擔(dān)心的說,黃大哥,你說這世面上普普通通的風(fēng)水相師能發(fā)現(xiàn)回腸風(fēng)嗎?現(xiàn)在看風(fēng)水的以忽悠的居多,這位相師居然真的看風(fēng)識水,會不會是個硬茬子,咱們招呼不了他?
黃金童笑道:這行啊,一百個人里九十九個騙子,剩下的那一個,早被大人物給養(yǎng)起來了,到不了這里來。
我倆到了蘭山峪村委會,楊文山一改昨日兇惡,主動和黃金童握手打招呼,黃金童巨債在身,使不得性子,免不了彎腰弓背和人握手言和。
擬開發(fā)該地塊的公司叫天佑集團,天佑集團方面派了一個辦公室主任過來,姓任,三十來歲,深諳職場處世,圓滑老道。任主任已經(jīng)從楊文山口中了解了我們的用意,但這人寫字樓里坐久了,整日忙于各部門之間內(nèi)斗,熟悉職場手段,諸如推卸責(zé)任,嫁禍同事等等,總之遇到搶功的事情,一馬當(dāng)先,遇到需要拍板的事情,就泥鰍鉆洞——瞎攪合。當(dāng)下對我倆說道:“你們的意思我已經(jīng)聽楊主任說了,這事我們有三個原則,第一,調(diào)理風(fēng)水的費用我們集團不出;第二,這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第三,最后驗收意見得聽我們所請的風(fēng)水大師的。”
黃金童就問:那請你們那位大師出來見見吧。
話音剛落,從楊文山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個人,黃金童一見,分外眼紅,從地上拾起一塊花磚就朝那人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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