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德妃
德妃?
阿赫雅怔了一瞬,微微蹙起眉頭來。
云美人在她這兒栽了跟頭,德妃自然要找回這個場子的。
只是周忠前腳剛走,這位嬤嬤后腳便到……
來者不善啊。
“也不必收拾了,直接隨我來吧。”嬤嬤冷笑了聲,居高臨下地睨著阿赫雅,“我們德妃娘娘可不似那些貓啊狗啊的,別怪我丑話沒說在前頭。”
貓啊狗啊的。
阿赫雅不禁咋舌。
一個奴才,也能對云美人這般羞辱,可見德妃本人的性子了。
她眸光微沉,并沒有同她爭論,只是喚來軟玉。
“柳奴叫我打發(fā)出去做事了,一會兒回來,你告訴她,等我回來就是。”
她吩咐了一聲,便朝那個嬤嬤揚(yáng)起個笑來,微微頷首:“走吧。”
嬤嬤冷哼了一聲,徑直轉(zhuǎn)身便走。
德妃所住進(jìn)德宮,位于后宮西邊,與阿赫雅的瓊枝殿相隔甚遠(yuǎn)。
阿赫雅到時,門口已經(jīng)有個大宮女等著,一見她,就行了禮。
“阿赫雅姑娘。”她長得并不起眼,行事卻是穩(wěn)重有度,“幾位娘娘等待已久了。”
阿赫雅微微瞇起眼,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若有所思。
這作風(fēng),倒是與杜鵑有些相似。看來也是何婕妤身邊的人。
不過……何婕妤也來了?
阿赫雅眸光沉了沉,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
待進(jìn)殿瞧見德妃身后站著的人時,這猜測便成了真。
只見進(jìn)德宮中一片金碧輝煌,各色古董珍寶隨意地擺著,琳瑯滿目,叫人心中暗嘆一聲。
坐于上首的女人滿頭珠翠,連腳上穿的鞋都是今年才進(jìn)的上好錦緞,此時高高在上地打量著阿赫雅,目光冷漠而不屑。
與之相比,她身后微微垂頭站立的女子便黯淡了許多,連衣裳都只用素色,不施粉黛,面上恭敬,若不是頭上的簪釵還可看出宮妃的品階,恐怕都要將她認(rèn)作宮人了。
何婕妤,德妃的庶妹,也是送進(jìn)來陪侍的智囊。
若說德妃是大胥相府何家的掌上明珠,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這位庶妹,恐怕就是被壓得死死的那顆被當(dāng)作魚目的珍珠。
阿赫雅目光凝在她身上,頓了頓,微微垂下頭,將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收入袖中,深吸一口氣。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心能有多毒呢?
若說德妃是明目張膽的傲,目下無塵,何婕妤就是陰暗中潛伏的毒蛇,所有人的命在她眼中,似乎都只是棋子。
前世時,她有過一個孩子。
那時她被君王的寵愛迷暈了雙眼,滿心期待著這個兩人相愛的結(jié)晶。
可那個孩子,卻在她懷胎八月時,落了。
八月!他已經(jīng)是個成了型的,會在她肚子里跟她互動的小小生命。每一日感受著他的小小動靜,都讓她幸福萬分。
她國破家亡,親人離散,在這宮中,這個孩子承載著她所有的期望。
可他死了。死在了她的腹中。
那一日滿床的血,刺得她心肝俱摧。她甚至都沒能見到他的面!
她原以為她忘了的。那么多年了,不過是一個沒能留住的孩子。她以為她能忘!
可是一見到這些人,那些恨,那些痛,那些每個夜里被思念扼住咽喉的滋味——
她忘不了。
下藥的德妃,策劃的何婕妤,和背后淑妃的影子,連帶著那位君王的冷眼旁觀,她一個都忘不了。
那種恨意與悲痛滔天而來,將她卷入潮水之中,不得往生。
“見過德妃。”
阿赫雅咬緊了牙根,眸中泛著幽光。她帶著笑略一頷首,并未行禮。
她其實(shí)不該這么早與德妃對上,可是她的記憶,不允許她低下頭顱。
“都說你狂,如今看來,確實(shí)有幾分傲氣。”德妃眼神頓時又冷了幾分,斜斜地瞥了她一眼,哼笑似的,意有所指,“就是不知道這份傲氣,能維持到幾時了。”
“能到幾時,且到幾時。”阿赫雅緩緩抬眼,聲音很輕,卻也能聽出其中的不甘示弱。
這話幾乎算得上挑釁了。
德妃柳眉一橫,拍了拍身下座椅的扶手。
“姑娘初入宮闈,恐怕對規(guī)矩不甚了解。”
何婕妤適時開口,緩住了德妃的怒氣:“這位可是德妃娘娘,便是朝中大員,見了也該跪一跪的。”
“原來如此。”阿赫雅掩住眸里冷色,袖中的指尖慢慢放開。
來日方長。她不能顯現(xiàn)出半點(diǎn)不對——謝桀疑心深重,她賭不起。
一步一步來。
她深吸一口氣,望著何婕妤眨眨眼,微勾著唇角順著她的話點(diǎn)頭,仿佛被說服了。
她緩緩彎腰,至一半時,突然想起來什么般,柔聲問道:“那敢問,是宮中的規(guī)矩大,還是陛下的旨意大呢?”
“自然是陛下。”何婕妤也自然地接了一句,微微皺眉,似是不解。
“哦。”阿赫雅頓時直起身來,臉上掛笑,“那我應(yīng)當(dāng)是不用行禮了。”
“放肆!”德妃身邊的宮人有些沉不住氣,立即斥責(zé)了一聲。
阿赫雅歪了歪頭,看向德妃,滿面無辜:“陛下金口玉言,叫我日后除見君外,都不必跪了。”
“德妃娘娘宮殿這般大,不是應(yīng)當(dāng)很受寵的么?難道沒有人通知您?”
德妃在宮中算不上受寵,能有這般風(fēng)光的日子,全靠她的母家是相府。
否則也不用費(fèi)盡心機(jī)送進(jìn)來一個云美人,還在寵愛上被壓了一頭了。
這話無異于往德妃心上扎刺,激得她臉色都變了,含怒盯著阿赫雅,半晌,撫掌三聲。
“好、好、好。”
她染著蔻丹的長指甲掐進(jìn)身旁的何婕妤手臂上,毫不留力氣,盡情發(fā)泄著火氣。
何婕妤面無表情,連躲一躲的動作都沒有,直直受了這無妄之災(zāi)。
“你可知道,云美人向來與德妃娘娘交好?”她的聲音也沒有絲毫不對勁,仿佛被掐出血絲的并不是自己的身體,“你不該仗著盛寵……”
她跟云美人可是生死的血仇,這興師問罪的架勢,可真是為德妃拉得一手好仇恨。
阿赫雅心中嘖了一聲,面上絲毫不露,語氣里也帶笑,打斷了她。
“如今已經(jīng)是庶人云氏了。”
“她是欺君之罪,不死已是僥幸。”她提醒似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德妃娘娘這是要為她,來向我尋仇么?”
殿中頓時一片寂靜。
德妃畢竟是妃位,如今陛下未曾立后,德淑二妃便是宮中品階最高的人。
加之德妃身后站著相府,后位也指日可待。
誰能想到,陛下帶回來的一個毫無根基,不曾冊封的女人,在云美人面前耀武揚(yáng)威便罷了,到了德妃面前,竟然依舊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
“年輕氣盛,恐怕會惹禍上身。”何婕妤感到德妃的力氣越來越大,面色也逐漸沉了下去,似是提醒,又似是警告地開口。
“陛下喜歡我年輕氣盛。”阿赫雅擺了擺手,望著德妃的臉色,眉眼彎彎,聲音愉悅。
她盡可以恃寵而驕的。
看看這金碧輝煌的進(jìn)德殿,哪一處不是來自民脂民膏?謝桀早就忍到了極致,在這一點(diǎn)上,他們有著相同的目標(biāo)。
謝桀要德妃母家的把柄,而她,要德妃死。
她要用她的命,向她九泉之下的孩兒,當(dāng)作祭品。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她說完還蹙起眉頭,捂著嘴一派尷尬,嬌笑了聲。
“抱歉啊,宮中的規(guī)矩禮儀,我確實(shí)不大明白。”
阿赫雅看著德妃的臉色緩和下來,眼睫輕顫,又補(bǔ)了句:“不過陛下也不在意。”
這句話一落,原本就安靜的大殿中更是死寂一片。
進(jìn)德宮的宮人們恨不得把頭埋進(jìn)地里去,眼觀鼻鼻觀心,無人敢去窺探德妃一定萬分難看的臉色。
“阿赫雅?”
半晌,德妃終于緩緩開了口,眼中分明充斥著怒火。
“本宮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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