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親朋皆散,王之獨行
距離天道復蘇只剩半年。
時年三月春。
冬雪消融、萬物競發(fā)、生機蓬勃。
彼時之大晉一派欣欣向榮,人們口口歌頌盛世再次降臨,繼人皇時代落幕,新的盛世已經(jīng)來到。
然而。
大晉皇朝核心圈層:今朝村。
卻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孟輕舟首次以帝君身份,召集全部村民,無論老幼,在村頭槐樹下集合。
私塾學堂孩子們懵懵懂懂,不知發(fā)生何事。
秦建業(yè)仰頭望著爺爺秦烽火,問道:
“爺爺,咱們村的私塾先生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一句話就能把你從耕田牛車上拉到這里集合等候,你很怕他嗎?”
秦烽火無奈一笑:
“等你再長大一些就知道了,私塾先生可是咱們村的驕傲!
“嚯!聽起來就很厲害!鼻亟I(yè)訝然。
江皓則是跟在江滄海身旁,翻個白眼道:“那是大晉的帝君,能不厲害嗎,蠢蛋!
秦建業(yè)撓撓頭:“帝君是啥玩意?”
“蠢。”江皓嗤笑。
可能是繼承自家爺爺?shù)难}傳統(tǒng),再加上天生就有厭蠢癥的他,打小就和秦建業(yè)不對付。
秦烽火有些護犢子起來,瞪著眼,眼神不善盯著江滄海,道:
“帝君千叮嚀萬囑咐,不能透露村里人真實身份,你居然無視帝君命令,把情況告訴你孫子?”
江滄海露出與江皓差不多的輕蔑笑意,道:
“你以為我孫兒跟你一樣蠢嗎,他是從說書先生的故事,還有書里面的歷史、村子里異常,自己推測出來!
兩對爺孫立刻嗆出火藥味,大眼瞪小眼,互相都不對付。
就在這時。
一襲青衫儒袍身影蒞臨,身旁帶著眼眶通紅的少女,肅然道:
“情況有變,我決定將今朝村徹底封印、與世隔絕!”
“百歲以下無論修為高低,皆要進入,百歲以上、擎天以下,天賦中下等者,離開今朝村,前往朝廷維持大晉秩序!
在場眾人包括蘇清秋、午蝶、斷崖等一眾擎天在內(nèi),都面色劇變,被這個消息震撼失神。
封印今朝村?
林戮不禁失聲驚呼:“那女帝呢?她...”
孟輕舟面色冷酷,道:
“女帝有氣運眷顧,又是大晉帝王,不必被封印,是個例外!
“其余擎天,可自愿選擇,或留在今朝村,避開天道清算成功率會提高不少,也可離開今朝村!
“你們已經(jīng)是近古時代最高一批戰(zhàn)力,有選擇生死、自由的權(quán)利!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就連村里孩童,哪怕反應(yīng)比同齡人遲鈍一些的秦建業(yè),都聽出這番話里的肅殺。
蘇清秋率先開口,道:
“我愿與帝君、女帝共生死、同進退!清秋是大晉之臣,同樣是你們的家人!寧死不愿茍活!”
午蝶頷首,平靜道:“午蝶與清秋想法一致,毋寧死,不茍活!
一眾擎天紛紛開口。
都不愿意躲在今朝村茍活,將晚輩后人封印足矣。
他們這些人一路走來,與人爭、與天斗,時刻與死亡相伴,天道復蘇再怎么恐怖,他們也不愿茍活。
誰知。
“都想悍不畏死可不行!泵陷p舟卻是搖頭,說道:“必須有一部分人留守今朝村,作為最后的火種,堅守有時候比死亡更加折磨!
“死很輕松,而苦熬漫長歲月,久等一個渺茫希望,才真的需要大勇氣、大毅力,你們必須有人為此做出犧牲!
“別說茍活,要說堅守!”
“現(xiàn)在我重新再問一遍,哪些人來做這個守望者?”
孩子們與二代、三代青年大氣不敢喘,再蠢的人,都能察覺現(xiàn)場氣氛的凝重。
幾十位擎天低頭垂眉,良久沒有一丁點動靜。
“我來吧。”斷崖舉起手,苦澀一笑:“帝君,捫心自問,你一直以來都在把我當作守護者培養(yǎng),你曾經(jīng)說過,我的存在,就是大晉皇朝最后一張底牌!
“既然如此,我理應(yīng)做這個守望者!
斷崖的天賦超越古今,甚至于,倘若東方琉璃沒有融合荒域氣運,他就是孟輕舟之下近古第一修士!
戲命道同樣也是一條禁忌大道,相當于把天道的工作搶走。
待天道復蘇,他將是兩域天下,死亡幾率最大的那一個。
整座天下,目前已知只有兩位禁忌大道修行者,一是大晉帝君,其二就是斷崖。
但帝君是天衢境修士,哪怕面對天道,亦有一定抗衡能力,斷崖則不同,他才堪堪擎天后期,在天道眼中,就是一個稍微大點的螻蟻,還是一只「罪孽滔天」的螻蟻。
所以,他與今朝村被一起封印,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
斷崖之所以露出苦笑,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位身懷無敵道則的無敵者,從出世至今,還沒經(jīng)歷過一次堂堂正正的大戰(zhàn),就要被封印,無論最后終局結(jié)果如何,他都沒有揚名的機會。
勝則人族盛世開啟,再無外患,起碼幾千年內(nèi)再無亂象。
敗則擎天以上全部清零,斷崖無可避免肯定要死的。
“安安也要被封印嗎?”午蝶冷不丁問道,她看見安安通紅的眼眶,推測出一些事情。
孟輕舟微微頷首,坦誠道:“是,她也被天道鎖定了。”
“天道蘇醒,清除的不僅僅是擎天以上修士,而是任何具備晉升擎天潛力的種子!它要一勞永逸消滅所有不穩(wěn)定因素!”
午蝶笑道:
“那我也做那守望者吧,安安從小就是個愛哭鬼,這次隨著今朝村一起,從此與世隔絕,沒人陪伴,她怕是要一天哭到晚!
“汪汪汪!”
曜日神君叫喚幾聲,它非常從心的表示不想死,反正漫長歲月都熬過來了,封印一段時間算什么,反正留在外面也幫不上忙。
不如選擇一個靠譜點途徑。
有安安在的選擇,一定是最安全的選擇!曜日神君如此想著。
“還有嗎?”孟輕舟問道。
隨著時間推移。
又有二十多位擎天自愿與今朝村一起被封印。
也就是說,大晉皇朝一半以上擎天修士都選擇進入今朝村。
“爹,安安想和爹娘共患難,不愿意被保護在大后方!泵习舶矞I水止不住流淌。
孟輕舟蹲下身子,撫摸著安安腦袋,柔聲說道:
“你是爹娘的心頭肉,唯有你安安全全,爹娘才能夠放下心來,不然在面對敵人時分心,可是容易受傷的!
“安安是個懂事的孩子對嗎,那就相信爹爹好嗎?爹一定保護好你娘,安安全全回來見你!”
“這是爹對安安的承諾!
說著,孟輕舟伸出小拇指,主動勾住孟安安的小拇指。
兩只手指勾住,輕輕晃悠幾下。
孟輕舟嘴里哼唱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孟安安這才破涕為笑,眼神堅定起來,道:
“是的!安安非常懂事!”
“爹也不能欺騙安安!!”
...
...
不止是帝君一家,那些決定直面天道傾軋的村民,都在依依不舍和家人告別。
但好在時間沒有太過緊迫。
孟輕舟留給所有人三天時間,做最后的團圓和陪伴,三天后將會正式封印今朝村!
這半年內(nèi)。
他甚至沒有修行,中斷私塾學堂的課程。
而是一門心思撲進「改造今朝村」工程當中。
以內(nèi)宇宙能夠埋葬眾神的特性,由此可得,時空大道編織成的世界,能夠隔絕天道探查,所以孟輕舟選擇將今朝村改造成一座世界!
這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若非他已經(jīng)是半只腳邁入天衢后期的修士,哪怕給他幾千年時間都不可能完成。
即便如此,孟輕舟夜以繼日,每天都處于虛脫狀態(tài),不吃不喝半年時間,才勉強完成這份工作。
如今的今朝村,徹底化作一座小世界。
一旦將其封印,就會自動沉進時空長河,脫離這片時空,將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與世隔絕」!
...
...
這三天時間內(nèi)。
孟輕舟和東方琉璃,帶著孟安安離開今朝村,相伴游歷四海,朝夕間從荒域逛遍天州。
各地美食、人文風景逐一覽閱。
孟安安笑容始終未曾停歇,這還是她第一次與爹娘旅游呢。
“爹,我想見證你曾經(jīng)一路征戰(zhàn)過得地方!”孟安安忽然提議道。
“好,都聽你的。”孟輕舟含笑道。
隨即,他們從葬仙山脈開始。
“夢開始的地方,蜀王趙煜寰掀起叛亂,你爹在今朝村一語道破天機,當時世子趙構(gòu)圖謀不軌,潛藏入京,潛入今朝村,假裝賣蒜苗...”東方琉璃一點點給孟安安說著。
盡管這些故事已經(jīng)不是秘密,說書先生斷崖不止一次講述。
可其中許多細節(jié),沒幾個人知道。
只有作為當事人才能繪聲繪色演繹出來。
“哇,原來真的是娘倒追的爹爹啊!我還以為老爹吹牛呢,娘你好厲害哦,一雙慧眼識英雄,把爹哄騙著當上帝君!”孟安安銀鈴般笑聲響起,繼而說道:
“安安以后也要和娘一般厲害!瞅見順心的、潛龍在淵的偉岸男子,直接強行俘虜回家!
聞言,東方琉璃面色一滯,眼神不善看向孟輕舟。
倒追?
哄騙?
整個大晉皇朝敢說這種話的,只有一個人!
“咳咳...走吧,天熱漸晚,先找個客棧休息休息。”孟輕舟額頭冒出細密冷汗,連忙岔開話題。
東方琉璃呵呵冷笑:
“也好,晚上我要你好好解釋一番,什么叫哄騙、什么叫倒追。”
“童言無忌、當不得真,你怎么還真信呢?”
...
次日。
孟輕舟扶墻而出,東方琉璃專門訂了兩間房,把孟安安一人扔在一個房間,她則趁著夜色漸濃,好好拷打?qū)弳枴?br />
回想起昨晚經(jīng)歷,孟輕舟只覺得不堪回首。
——【孟勤愛卿,本帝命令你,卸甲!不行?這是諭旨!立刻卸甲!】
...
——【恩?哄騙是嗎!倒追是嗎!強行俘虜是嗎!】
...
——【這才哪到哪,給本帝開啟時間流速領(lǐng)域!】
...
——【求饒也不行!必須給你長長記性!】
...
七大勢力合縱連橫,最后在藏劍禁地一戰(zhàn)曲終的地方開始。
“這里是你爹第一次暴露劍圣身份,當時許多人都被嚇傻了。”
再往后走過世宗聯(lián)盟,誅殺百位朝暉的地方。
再到西方荒漠,如今已是綠樹成蔭,荒漠早已經(jīng)被「月族」改善治理好了。
轉(zhuǎn)眼三天時間就已經(jīng)過去。
約定的日期來臨。
由女帝和帝君帶領(lǐng),秦烽火、江滄海、林戮、蘇清秋等一眾擎天跟在身后。
他們望著村口那些人含淚告別。
望著帝君偉岸姿態(tài)踏天而行,以偉力關(guān)閉整座小世界,時空大道如群龍嘶吼。
“封。
帝君怒吼,猶如開天辟地的巨人,將整座小世界最后的門戶徹底封閉。
孟安安就在小世界中淚眼婆娑,在呼喚著什么,卻無一點聲音流露出來。
“安安...”女帝第一次落淚,嗓音顫抖。
就此。
位于帝宮中央地帶的村落,忽然憑空消失,留下一大片空地。
今朝村徹底與世隔絕!
距離天道復蘇期限愈發(fā)逼近,大晉皇朝半數(shù)戰(zhàn)力被封印,剩下一半做最后的布置,將迎面天道傾軋。
女帝回歸朝堂,宣布了一件事:
“從今日起,朝廷進入雪藏狀態(tài)!大晉子民從此刻起,為將要降臨的黯夜,做好寒冬徹骨準備!”
一時間,天下皆靜。
皇宮內(nèi)再無往日喧囂,就連侍女、近衛(wèi)都被全部撤走。
金鑾殿內(nèi)。
帝位之上。
一道身穿龍袍身影,拄劍端坐,落拓長發(fā)披散,空洞眼神望著門外天空,口中呢喃:
“我是應(yīng)劫者,也是劫難本身...”
“天道,究竟是你清算眾生,還是我來清算你,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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