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欺天
“恭喜將軍得勝歸來!”
她說恭喜將軍得勝歸來,并非往日情意綿綿喊他夫君。
可此時,美人在側(cè)的宋巍沒聽出來。
沉浸在兒子打了勝仗的宋家二老沒聽出來。
一向喜歡與沈意歡作對宋倩兒,更是沒聽出來,只一臉嘲諷的盯著她笑。
似乎在嘲諷她這個,昔日并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嫂嫂。
馬上就要被新人踩在腳下了!
宋巍看到她的剎那間,渾身僵硬了下,拳頭緊緊攥住,又松開,眼里一閃而逝的不自在。
隨即,又換了她往日熟悉的笑臉,朝著她走來,迎上她,帶著討好與不安道:“意歡,我回來了!”
沈意歡抬頭,瞥了一眼這雙望向她時,熠熠生輝,明明與往日一般無二的眸子,眼里閃過濃濃的失望,隨即垂眸沉思。
明明是同一個人,同一雙眼眸。
可,今日看去,就是沒有往日那般耀眼,也許隨著時間,這副皮囊對她的吸引力也淡了。
他的皮膚上,布滿了被西北的風(fēng)沙留下點點黑印,明明,往日回來也是這樣的一張臉,可偏偏今日,就是這樣的一張臉,死里逃生回到她面前時,卻再也讓她,生不出一絲的愛意與心疼。
反而,心底隱隱有些許的嫌棄與不屑。
這樣一個丑男人,還值得她守在這小小的宋家嗎?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適?怎么不說話了?”
宋巍沒有錯過她低頭時,眼里的一閃而逝的失望,他的心瞬間不安的跳動起來,忙關(guān)心了她一句。
長臂一伸,摟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問。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飾,他剛剛的那莫名其妙的不安。
沈意歡抗拒他的靠近,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想要從他懷里抽身而退。
可突然,她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小人兒的笑臉,這個時候,她居然想起了她的韞兒,剛剛被失望充斥的大腦,也在這一刻,突然清醒了起來。
是了,她還有韞兒。
她與眼前的男人,還有一個韞兒牽扯其中,不能因為他帶回來一個女子,就讓她的韞兒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
韞兒需要一個父親做靠山,也需要一對體面又恩愛的父母。
心里想著那個小人兒,一忍再忍,咽下喉中的澀意,她抬頭淺笑,微微退開身子,不動聲色的從他懷里出來,與他保持距離后,如往日一般,裝作情意綿綿的看著他。
柔柔道:“將軍得勝歸來,是喜事,剛剛,我都高興傻了,我這就吩咐下去,安排人去城外施粥三日,慶祝將軍得勝歸來。”
看到她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宋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眼眸里多了一抹復(fù)雜,拍著她的手道:
“歡娘,辛苦你了!”
他看向她的眸子里,有歉意,有愧疚,有不安。
可最終在這一句辛苦了中,化為了理所當然。
他可是堂堂鎮(zhèn)北將軍,不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了。
別人后院里養(yǎng)著十個八個女子,他只帶回來曼兒一個人,并非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沈意歡她該理解自己。
“呵,不愧是低賤的商戶女,滿腦子都沾著銅臭,張嘴就是錢錢錢,施粥不要銀子不花錢嗎?
怎么,我哥哥在外頭拼死拼活的保護百姓,而你輕飄飄幾句話,就要花出去一大筆銀子為自己博得個好名聲?
沈意歡,你真是虛偽透了,看到你這副模樣,真是讓人倒胃口。”
宋倩兒刻薄的聲音傳來,沈意歡淡淡瞥了她一眼,只聽她又說道:
“曼兒姐姐可是為哥哥擋了一刀呢,你為哥哥做過什么?
成日里就是花著我哥哥辛苦賺來的銀子,去顯擺你將軍夫人的菩薩心腸。”
“呵,曼兒姐姐比你好上千倍百倍,在我心里,曼兒姐姐才配的上將軍府夫人的名頭。”
宋倩如此不遺余力的抹黑沈意歡的名聲,最高興的人,莫過于隨軍回來的韓曼兒了 。
韓曼兒嘴角勾起漫不經(jīng)心的輕笑,很顯然她喜歡聽這樣的吹捧。
也享受身邊有個這樣的蠢貨,將她口不能言的話,用另外一張嘴,吐露出來。
殊不知,宋倩如此口不擇言的痛罵嫂嫂,也被眾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宋倩,你規(guī)矩學(xué)到狗肚子里去了嗎?一個姑娘家,居然如此不積口德?”
宋巍一雙眼眸里盡是不贊同,“她是你嫂嫂,什么時候輪得到你指責(zé)了?”
看到哥哥真的生氣,宋倩才裝模作樣的低頭認錯,
“是,我說錯了,她沒有無所事事,沒有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沒有花哥哥的銀子,她孝敬公婆,愛護小姑,是京城有名的賢婦,行了吧!”
宋倩翻著白眼陰陽怪氣的道歉,對上沈意歡這個嫂子時,絲毫沒有一點尊重的意思。
反而是握住曼兒姑娘的手,故意低頭和她咬耳朵:
“我早就說這狐媚子不是好東西,偏偏哥哥總不信我。
自從她進了門以后,哥哥就不疼我了,你瞧,我只說這一句,哥哥就對我黑臉,曼兒姐姐,你往后可要護著我啊!”
韓曼兒聞言,連忙安慰她,
“你放心,巍哥哥他很聽我話的,我以后讓他對你不要這么兇好了。
像你這么懂事的妹妹,巍哥哥他一定舍不得罵的。”
“嗯嗯,謝謝曼兒嫂嫂,曼兒嫂嫂你真好。”
宋倩挽著韓曼兒的胳膊,一臉討好的說。
兩人的竊竊私語,在幾人耳中回蕩。
宋家二老一副耳聾眼瞎的死相,宋巍則是偷偷觀察著沈意歡的臉色。
白桃聞言,眼里像淬了火,恨不得去把她的嘴撕爛。
臭不要臉的東西,吃著小姐的,喝著小姐的,如今翻起臉來,比進了窯子里的男人脫褲子還快。
沈意歡眼波流轉(zhuǎn)間,回想著自己剛剛的打算,本想忍一時之氣,留在宋家,給韞兒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看著眼前裝聾作啞的幾人,她又想,或許,還有另外一種選擇。
宋巍看妻子臉色不善,目光掃過她垂下的眼眸,以為她是在人前被小姑說嘴失了面子,所以有情緒。
再次看向自己妹妹時,眼里閃過一抹不悅。
他宋巍的妹妹,當是知書達理的千金做派,怎能是如此市井村婦一般嚼人耳舌,不敬長嫂,這像什么樣子?
傳出去了大家豈不是說他宋家的姑娘沒有教養(yǎng)?
眼看他就要發(fā)火,宋倩努著嘴及時搖了搖韓曼兒的胳膊,“曼兒嫂嫂,你瞧哥哥他。”
聞言,韓曼兒也極有眼色的開口,“巍哥哥,倩兒妹妹單純活潑,快人快語,巍哥哥你就不要再說她了。
更何況,長嫂如母,倩兒妹妹就算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姐姐也該大度一點,包容她才是。”
她是個極會說話的女子,三言兩語,讓一眾宋家人,臉上都泛起了沈意歡不懂事,跟宋倩兒這個小姑子計較的神色。
如往日在宋母面前護她一二的宋巍,也是一副曼兒姑娘言之有理,曼兒姑娘體貼的模樣。
可明明她自己,一句話都沒有說啊?
若是平時,沈意歡會給宋巍一個面子,說句場面話,讓大家臉上都好看。
可此時,她的心思,已經(jīng)不想浪費在這里,她想的是她的韞兒。
她唯一的孩子!
妻子久久不語,讓宋巍有些不悅,他看向宋倩的臉色,不再是冷厲的,而是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叮囑,“往后在不許如此沒大沒小。”
“是,哥哥,倩兒一定聽話,更聽曼兒嫂嫂的話。”
宋倩又將話題引到了曼兒姑娘身上,眼眸看向沈意歡時,嘴巴無形的說了三個字,“下堂婦”。
白桃看的很清楚,她氣不過,卻不敢做小姐的主,只垂下的眼眸里,多了幾分恨意。
宋家,欺人太甚!
白桃看見的,沈意歡自然也看見了!
下堂婦嗎?
呵,她沈意歡,自然落不到那一步的。
“這位曼兒姑娘,模樣可真好看,將軍,打算怎么安置曼兒姑娘?”
她當做沒有看見他眼里的不愉之色,不等他答,繼續(xù)淺笑道:
“我在南街有一處宅子,雅致且溫馨,正好適合曼兒姑娘這樣的嬌客,將軍覺得如何?”
“你可真歹毒,曼兒姐姐為哥哥擋了一刀,你居然要把她趕出去!”
宋倩的話,說出了韓曼兒的心聲,也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就連一向不管事,只噙著笑臉的虛偽公公,也是一臉不贊同的看她。
沈意歡固執(zhí)的抬頭看他,想要最后給他一次機會,挽回他們的婚姻,挽回她岌岌可危的家。
挽回韞兒年幼的幻想。
可不知怎的,她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母親臨終前的,虛浮腫脹,且又怨毒的眼眸來。
那個一生為情所困的女子,至死都沒能等來她丈夫憐憫與愛意。
沒能等來她那個,冷心冷肺的父親大人!
面對宋倩的質(zhì)問,沈意歡久久不語,在宋巍看來,是她在與他置氣,在挑釁他這個丈夫,非要將曼兒姑娘趕出去。
于是臉色不悅的看著她。
“歡娘,你不該是這樣冷血的人!”他說。
就在她沉浸在已經(jīng)久遠的,那些不好回憶里時,他說她冷血。
她冷血嗎?
她只是想要將一個入侵者趕出去罷了,為什么要說她冷血。
明明是婆母不慈,讓她每天四更起床侍奉左右,逼自己吃她剩下的殘羹冷炙。
明明,是公公虛偽,笑面虎的背后,是她一次又一次捧上的沾著低賤商戶女的銅臭。
明明,小姑不善,罵走了一個又一個的教養(yǎng)嬤嬤,說自己是請了婆子故意作踐她。
明明,她在努力的當好一個賢婦,一個世人眼中,愛敬夫君,孝順公婆的好兒媳。
為何,曾經(jīng)這個為了求娶她,跪在大雨中讓她心軟的少年,會因為她想要挽救他們的婚姻,而說她冷血呢?
她冷血嗎?
是的,她本就冷血,他一開始就清楚的。
不是嗎?
昔日的誓言還依稀在耳邊,可她的少年,卻不記得了呢!
違背佛祖前立下的誓言,這算不算欺天?
她搖了搖頭,將這些情緒拋在一邊,靜靜的看他,
決定最后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為韞兒爭取一次,“那將軍以為,該如何安置曼兒姑娘呢,我都聽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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