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陽是被一陣悅耳的鳥鳴叫醒的。
  洗了把冷水臉，他來到后院，根據穿越前的習慣打了一套金剛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打完一套后這具身體的感應比前世強了很多倍。
  一股熱流順著奇經八脈清晰地流動，似乎自發開始運行。
  打完一套功法的他望著這個荒蕪的書院開始發呆。
  自己這就算是開啟了新的人生嗎？
  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收功的殷陽打開手機。
  微信和短信里全是之前殷陽原身的同事、朋友的祝賀和添加好友的紅點。
  他知道自己應該第一期做到了答應外公的基本要求。
  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您好，是主播殷陽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代序，目前是P站的歷史文化區直播負責人，冒昧打擾，請見諒。”
  “您好您好！王總監，您名字很有意境啊。”
  “哈哈哈，殷陽你果然有見地。”即使看了殷陽的節目，王代序還是對于殷陽比較陌生，但殷陽這自然而然地感悟瞬間就讓王代序也有了投緣的感覺。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能主持P站歷史文化分區的，我相信您肯定很有人文素養。”
  王代序心頭一暖。不過現在以公事為重，想了想還是對殷陽說道：“殷陽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昨天你直播的節目，我們領導看了以后非常滿意，委托我和您談一下合作的事宜。為表尊重，我會來拜訪您。”
  殷陽自然知道在商言商，于是也點頭道：“沒問題。我錄合同時的地址您應該看得到，到時直接過來就行。”
  掛掉電話后，外面馬上就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喊。
  “嗨呀大孫子辛苦了！這是給你帶的一點早點！草！誰這么胖把門口唯一一塊好磚也給踩裂了？屬大象的嗎？”
  說著矛盾就進門把手上提的大大小小幾十個包裹著香味的早餐拎到殷陽桌子上。
  殷陽目光呆滯地望著眼前的....油餅、油條、酥餃、豆皮、小籠包、熱干面、蛋酒、魚湯糊粉。
  “....外公你這是參加了早餐大屠殺嗎？這哪里吃的完啊？”
  不過話雖這樣說，他面對這一桌子傳統中華美食還是口舌生津起來。
  “你想節目直播本來就費體力，外公樂意給你買不行啊！”矛盾吹胡子瞪眼。
  “行吧行吧，我們趕緊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說著殷陽就拿了兩個缸和兩雙筷子過來。
  由于沒有人來看書，原來的齋堂已經荒廢了，正好物盡其用。
  他想起了自己還沒看到最新的直播數據，于是也查看起來。
  接著他愣住了。
  屏幕上顯示著昨晚第一期節目的各項數據。
  殷陽數學不好，所以把后面的0仔細數了半天，最后確認了。
  峰值人數，三十萬？
  總觀眾數。七十萬？
  虛擬禮物，一百萬？
  按照他記憶里簽的主播協議，五五分。
  也就是說，光昨天這個節目的打賞，自己賬戶里就已經有了五十萬？
  殷陽就算二世為人，手也不禁顫抖起來！
  昨天他穿越過來還在為兜里只有兩百塊而發愁！
  哦，這兩百塊還是外公和一批老爺子義務贊助的。
  而一夜過去，自己就有了五十萬。
  而且這五十萬不是越南盾。
  五十萬的購買力是什么概念？
  觀眾可能沒什么概念。
  那可是十萬碗熱干面！
  這意味著他從此過早可以每天吃熱干面！
  還可以加面窩！
  再加一碗蛋酒！
  這筆錢怎么花呢？
  “外公...那個，我好像有錢修書院了。”
  沒有絲毫猶豫，殷陽就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正在消滅桌上有生力量的外公。
  “小陽啊！昨天我在看你直播的時候已經想清楚了。”矛盾一口把油餅塞進口里，望著對面的殷陽說道。
  “你天生就適合做這類節目，你在節目里的風采，嘖嘖嘖，都快比得上我當年受歡迎的程度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當年的稱號可是紅塵路第一潘安！”
  “外公，可是我記得你說當時這條街上本來就只有你一個男的，其他老爺子是幾十年后才搬來的吧？”
  “嗨！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矛盾大手一揮，“這個書院從老祖宗傳到我這里衰落了，所以昨天看到你的表現后，我覺得你的能力可以將這書院復興起來！所以以后由你來當院主！”
  “啊？那和現在也沒什么區別吧？”
  矛盾胡子一吹：“怎么沒區別？自古名正則言順。沒有名頭，你就得不到書院的承認，如今你的表現獲得了我，日月書院第二百四十九代院主的認可，所以我將它的重任傳給你。”
  “從此以后它就是你的家，雖然如今破舊了，前幾年也有很多人來找我打聽想拆掉這里做商場。都被我罵走了。你的父母早逝，其他幾個和你同齡的親戚又志不在此，但這么多年，我看到你對中華文化的堅守，所以當昨天看到你的無雙風采時，我覺得我不會傳錯人。”

  殷陽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了，隔壁菲兒剛發微信要我去教她工筆畫，我還可以賺點錢給你減輕負擔，就不跟你閑扯了。”
  矛老頭右手拄起拐杖，左手負后向門外走去。
  似乎專程過來就只是為了給殷陽帶一句話。
  “外公，您說的菲兒，是比您還大一輪的劉奶奶嗎？”殷陽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問。”
  門外傳來矛盾中氣十足的勸告和一溜煙跑遠的聲音。
  “這就是感情的力量嗎...為了見老相好連腿都好了？”
  殷陽感嘆道。
  “因為愛情，不會讓人悲傷，所以一切都是年輕的模樣？”
  殷陽回到毛坯的房間里打了一套王八拳后終于想通了一個思維很簡單卻很難履行的道理。
  無數人因為想到做不到而痛苦。
  享樂，我所欲也；書院，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得得兼。
  那就秉承自己賺錢時的初心吧！
  至少無愧于心。
  而且自己先前答應矛老爺子修繕書院的海口，如今好像....終于看見了一絲曙光？
  書院的維修是個無底洞，既可以裝修成敘利亞風格，也可以裝修成國家圖書館風格。
  但書院不掙錢，或者說，所有文化產業都不掙錢，因為它的本質是反人性的。
  享受分為兩種，消耗型和積累型。
  所以五十萬看起來很多，但要維修這么大的書院和正常運轉。
  杯水車薪。
  但大成至圣先師在《論語》里說得好。
  “錢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賺。”
  錢是指向月亮的那根手指，而不是月亮。
  殷陽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什么是岸？
  你餓了饅頭是岸，你渴了水是岸，你病了康復是岸，你放下了處處是岸。
  他感覺自己有點理解為什么那些史書上的古人散盡家財也要做一件事了。
  因為他們在完成馬斯洛需求的最高需求。
  但馬斯洛需求有些理論其實并不適合于華夏歷史。
  對于某些人來說，他們來到這個世間的目的，就是直接朝著最高需求去的。
  此時一身風塵仆仆的王代序抬頭望了一眼“日月書院”的破敗匾額，又打通了殷陽的電話：“我已經到書院門口了，您如果方便的話不如我們見面詳談？”
  .......
  書院后院花園。
  兩個男人此時正蹲在斷了一半的石凳旁。
  殷陽左手拿著一沓A4文件，右手拿著一個印有“為人民服務”的超大搪瓷杯，面色凝重。
  而王代序看著殷陽凝重的神情，也面露凝重。
  “王哥，您給的平臺提供的宣傳計劃和節目建議我都清楚了，您的解釋和文本都很詳細，果然不愧是專業團隊。”
  “我們領導讓我們連夜給您這個節目做了各種預案，相信我們的合作是共贏。”王代序注意力從哪個超大搪瓷杯上轉移了過來，詳細解釋道。
  “有幾個位置，我想和您商討一下。”
  “如果是支持經費太少的話，我可以向上面申請，這個應該沒太大問題，我們領導也說了，一定要把這個節目當做招牌來做，況且這是國家文化形象的展示，中宣部的領導也十分關注。”
  “不，我說的不是經費太少的問題。”殷陽將手里的搪瓷缸放在了青石板上，“砰”的一聲低沉的響聲，石板被搪瓷缸的重量給壓裂了。
  “插播廣告，品牌合作，付費訂閱和會員制度，這三點，我不能接受。甚至我可以只要打賞，經費都不需要，但這三條我不接受。”殷陽指著紙上三個位置。
  “殷陽啊，你應該知道你的節目如今有多么火，這三條本身也可以為你帶來更大的利益，為什么拒絕？”王代序沒想到是這三條，覺得十分不解。
  這三條又不是什么原則性問題。
  甚至可以說。一般主播巴不得有這些贊助，因為可以分到更多錢。
  誰會和錢過不去？
  畢竟司馬遷都說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看這殷陽環境，肯定不是什么有錢人。
  文化人，也要吃飯的。
  賺錢嘛，不寒磣。
  二世為人的殷陽只是笑了笑：“王哥，您覺得，這個書院要是修繕的話，需要多少錢？”
  王代序望了望身邊斷開的石凳：“雖然不知道你要修繕到什么地步，但以你這個節目的潛力，只要你答應了這些條款，多則半年，少則一個月，這個書院就能舊貌換新顏了。所以我建議你同意這些條款，畢竟合作共贏，皆大歡喜。”
  殷陽沉默了一會，依然搖了搖頭：“對不起，如果是別的節目，我當然會求之不得。這三條觸及到了我做文化類節目的原則，恕我不能同意。”
  “你剛才說過，你直播是為了什么？為了有錢修繕書院，把錢塞給你你都不要？你啊！真是讀書讀迂了！”王代序難得的在工作中帶了私人情緒，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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