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意料之中的一樣，利劍準確無誤的刺入了敵人的心臟，用的力道不多不少，正好置人于死地。

        凌寒羽輕撫著劍身，玄黑色的劍與殷紅的鮮血交映，散發出詭異的氣息。劍尖上的血，終于已慢慢滴落。

        同行的十二人也順利的完成了預定的目標，同樣的準確、冷酷，卻遠及不上他來得快。

        若是凌寒羽對陣他們的話，他們還未出手，就已成為劍下亡魂。

        快、準、狠，做到后兩樣就已是難于登天，而“快”一字更是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峰。你的劍快，還有比你更快的人。

        “少將軍，一切都按計劃進行，順利無阻。”潘龍有些得意的說道，他相信自己是十二人之中最優秀的，正有意無意的夸耀著自己的功勞。

        凌寒羽面色冷峻，竟意外地保持了沉默。

        潘龍不解，計劃明明天衣無縫，大勝而歸，為什么他還是保持著如臨大敵般的戒備。

        凌寒羽喃喃道：“來了。”他手中的劍已握緊，眼中已射出死亡的兇光，空氣中的血腥味竟似突然濃烈了許多。

        亡魂在歌唱，撩起了恐懼，兇厲的屠夫仿佛一下子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可四周分明空蕩蕩的，但正是因為未知，才令人感到恐懼。不知道的東西，往往是最危險的。

        刺耳的笑聲由遠及近，一匹瘦弱的馬上竟騎了個大胖子，臃腫的身體，他臉上的肉已擠成一團，如個小丑一般。但他的手臂上竟盤旋著碧綠色的蛇，鮮紅的信子，讓人感覺到滑稽的詭異。

        潘龍笑道：“原來是個瘋子。”

        大胖子居然不生氣，躍下馬背，認真的解釋道：“我不是瘋子，你才是瘋子。你已陷入了千軍萬馬的包圍之中，還敢說這種不要命的話。”

        潘龍下意識的感到一陣恐懼，片刻之后，卻又馬上失笑，四周分明什么都沒有，自己怎么會被謫瘋子的話個唬住了呢？

        大胖子說道：“千軍萬馬說的就是我，我就是千軍萬馬。你們已死無葬身之地了。”

        潘龍搖頭道：“這人果然是個瘋子。”

        凌寒羽忽然道：“你可是這龍虎寨的二當家？”

        大胖子啐道：“呸呸呸，什么狗屁龍虎寨，分明是一條不要臉賴皮蛇和一只死要面子的病貓，都被人欺負到家門口了，還有臉自稱龍虎寨？也不嫌臟了別人的耳。”

        凌寒羽冷冷道：“既如此，就沒必要留活口了。”

        劍離鞘，那一刻的速度無與倫比。

        而大胖子竟連滾帶爬的躲了過去，求饒道：“我就不是那賴皮蛇，也不是病貓，我只是一頭好吃懶做的肥豬而已。”

        凌寒羽緊咬著唇，把劍收回，看著眼前這個武功高超卻偏偏裝瘋賣傻的怪人，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毫無恐懼！技不如人，死又何妨？

        誰知大胖子竟賠笑道：“這就對了，小孩子，收起你的劍來，這個玩具可不好玩。”

        凌寒羽面色蒼白，卻還是忍耐著。

        大胖子苦笑道：“我可是好心來傳話的，誰要和你動手動腳？”

        “說。”他的聲音竟是出奇的平靜，毫無怯弱。

        “病貓叫我來告訴這里的聰明人——呆在寨內的是賴皮蛇和他的小魚小蝦，老虎已出去吃人了。你們的老窩現在已經被搗毀了。你說，你們是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大胖子笑嘻凌寒羽緩緩說道嘻的說道，蛇眼中碧綠的幽芒這才顯示出它真正的詭異。

        凌寒羽緩緩說道：“你騙不了我。”

        大胖子嘆息道：“為什么人總是不相信真話呢？”

        凌寒羽道：“那你就應殺了我永絕后患。”

        大胖子苦笑道：“不錯，我也想的很啊，想你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一天睡不著覺。只可惜，你的好兄弟說要留著你的小命，好回去看看自己的下場。”

        凌寒羽淡淡的道：“多謝。”大胖子笑道：“不送，一路走好。”

        潘龍憤怒的看著大胖子，終于無可奈何，只也能忿忿離去。而這時，他突然看到了凌寒羽眼中微弱而奇異的光芒。

        狡詐的笑意，如同毒蛇。

        大胖子突然倒下，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凌寒羽低聲說道：“你不應該把毒蛇作為裝飾，它早晚要反噬主人。你活在世上一日，我也不得安心。”

        潘龍小心地問道：“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回去。”凌寒羽果斷的說道。

        潘龍扭頭就走，鐵一般的心似在滴血。

        地上的死尸以奇快的速度腐爛，散發出腥臭，肥胖的身軀只剩下一灘碧血。

        凌寒羽的眼中充滿了恐懼。

        他又何嘗不是在飼養毒蛇？

        而且這反噬之力將會更可怕，甚至可以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遠處，曾經的營帳，占盡了天時地利，本應是兵家必爭之地。

        但現在卻已是血流成河。

        更為壯烈的犧牲，死——也是有尊嚴的。

        堅強果敢的壯士流下了冰冷的淚，冷入骨髓，他親眼看著同生死共患難的戰友死去，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大哥——”凌寒羽低低的喚了一聲。

        他離開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秀麗的山川。英勇自信的大哥拍著胸脯保證為他準備慶功酒，士卒正在操練，一切顯得平淡而安靜。

        “死了，都死了，他們都死了——”凌毅語無倫次的說道，臉龐已被恐懼和痛苦扭曲。

        “馬英和馬杰呢，他們在哪里？”凌寒羽強按住他的肩頭，盡量冷靜的說道。

        “叛徒！他們是叛徒，奸細！他們應該去下地獄？”凌毅似乎受了詛咒一般的大叫起來，隨后又歸為無聲。不久前的記憶又開始盤旋——

        正是一天中最勞累的時候，馬英馬杰拿著好酒來犒勞士卒們，沒有人想到老實的兩兄弟竟懷有這般險惡的用意。

        天旋，地轉，天昏，地暗。

        馬英馬杰的臉變得蒼白而扭曲，虎狼般的敵人闖入。

        刀光，血影，廝殺，一片。

        凌毅用手猛拍著頭，口中僅剩下悲憤的嘶吼。

        “莫要再想了。”凌寒羽狠心的放下他，立馬又幾個人去照顧、安慰他。

        馬英，馬杰，你們平時不是謙謙君子嗎？怎么會干出這般喪盡天良的事。究竟是你們隱藏的太好，還是我太相信你們，分不清好壞真假了？

        “錯的不是你，是我。”馬英忽然出現在這里，聲音嘶啞而低沉，似乎也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你還敢回來？”凌寒羽忽然冷靜了下來。

        “我犯下的錯，我來承擔。天經地義。”馬英義正言辭的說道，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沒有人去責難他。

        他現在是一個浩然正氣的君子，明知是死，也寧可舍棄生命來追求心中善惡是非的信念。

        “為何犯錯？”凌寒羽看著他，透出了鷹一般銳利的鋒芒。

        “我們已給他們機會活命，是他們自己不珍惜。”一聲喝罵，卻失了氣勢，僅剩下自責和狼狽。

        馬英看著弟弟，眼中流露出了驕傲，但他卻是嘶聲道：“你為什么還要回來？”

        馬杰笑道：“你能回來認罪，我為何不能？殺人償命，本就是天經地義。“

        凌寒羽忽然道：“但你已給過他們機會。”

        馬杰慘笑道：“那叫什么機會？只是侮辱罷了。誰要是茍且投降，才是真的孬種。”

        “若是我，也會和他們做同樣的選擇，寧死不屈。”馬杰的眼中已充滿了崇敬，同時為卑賤的自身感到深切的可恥。

        凌寒羽道：“那你們為何還不去死？”

        馬英臉色大變，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馬杰卻已大叫道：“你肯讓我們死？”

        凌寒羽疲倦的說道：“我并不是傻瓜，還分得清誰才是主謀。你們兩個充其量只不過是棋子罷了。”

        馬杰忽然大笑，拔起地上的刀劍，道：“那又如何？你縱然知道了主謀，又能怎樣？還是認命罷！莫要再做無謂的掙扎，哈哈哈——”

        笑聲未絕，人已倒下，倒在了那些死去的烈士中間。

        那么他，是同樣的偉大？還是卑賤如螻蟻？

        馬英道：“我寧可死在你的劍下。”

        凌寒羽握緊了劍，竟有些莫名的顫抖，但終于還是堅定的道：“好。”

        他的出手果然夠快，馬英還未察覺到痛苦就已倒下。

        “他們死了，這遍地的鮮血，誰來承擔？”潘龍問。

        “我來承擔。”凌寒羽凄然一笑，將劍丟入尸體之間，第一次的，清楚地在人前表露出了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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