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了記憶之后，忘塵只記得自己是個魔，依稀能記得好似在魔宮內做事，但具體做些什么，魔宮內又有哪些人，卻已然忘記得一干二凈。

        她知道，自己要回到臨仙派，回到顧長茗的身邊。

        在魔界內，她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便也沒有了絲毫留戀。她當天晚上回去便整理好了包裹，打算第二天便上路。

        第二日，忘塵如期出發。

        使用瞬移之術，其實來回魔界與臨仙派，并不是一件難事。

        臨仙派作為修仙大派，自有護派大陣保護，瞬移之術無法直接進入臨仙派中。但可瞬移至臨仙派腳下的城鎮，臨仙鎮。

        忘塵并不知道，在她身后，還有一人跟隨于她。

        便是姜嵐。

        姜嵐早便讓千面為她施以易容改面的術法，如今的她，只是一名長相普通的臨仙派女弟子。

        陸呈幫助下，姜嵐的確可以巧妙地混入臨仙派，但只要想從臨仙派的正門進入，都會有暴露的危險。

        將風險降到最低的法子，自然是——

        借東風。

        姜嵐了解臨仙派中那幫自詡正派人士的性格，顧長茗斷不會讓忘塵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入。

        更有甚者，顧長茗說不定會想辦法把忘塵在臨仙派內藏起來。

        而事實，也果然如姜嵐所想。

        忘塵繞到了臨仙派后山，一處偏僻的角落。

        她朝結界的某個位置施術，結界便被撕開了一個裂口，忘塵從中走了進去。

        忘塵進去后，姜嵐從暗處走出來。

        她探查了一下此處結界，果然，是臨仙派整個結界最為薄弱之處。

        但能薄弱至可被外人入侵的程度……顧長茗定然也是動了些手腳的。

        幾乎毫不費力地，姜嵐便再次打開了忘塵撕開的裂口，隨即走了進去。

        借人東風，也可掩人耳目。屆時就算被人發覺異常，也只能查到忘塵處。

        姜嵐的確借了個便利，但就算她不來，忘塵仍會進入。

        這是顧長茗與忘塵的決定，而非她的。

        姜嵐不理解他們的選擇，也不想去理解。

        若顧長茗當真如忘塵所想，回心轉意，渣男回頭，又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令忘塵這般不見天日。

        若顧長茗是一心對門派，忠心耿耿，那這種削弱門派結界的方式，豈不是在為門派招來禍端？

        姜嵐果然永遠無法理解這些所謂浪子回頭，破鏡重圓渣滓們的想法。

        大抵只有忘塵能理解吧。

        進入臨仙派后，暴露的風險便降低了許多。

        在偌大的臨仙派中，小弟子的衣服一穿，任誰都不會認識所有的弟子，自然也不會對對方的身份有所懷疑。

        這里的一切，姜嵐倒是熟悉。

        屬于阿渺的記憶，姜嵐終究是不會忘記的。

        姜嵐還記得，曾經的阿渺。

        自從阿渺有記憶以來，便是偏僻小村中的一名孤女。

        她沒有親人。就連記憶中模糊的印象都沒有，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活下來的。

        但她終究是活了下來，活得……并不愉快。

        幾乎只是憑借求生的本能，勉強地活著。

        村子里的人都說她是災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與所有家人，獨獨她自己卻活了下來。大人們都厭惡她，排斥她，而同齡的孩子們要么避之不及，要么就經常欺凌她。

        阿渺獨自一人生活在村子附近的一間破茅草房里。年齡稍長一些了，偶爾有些善良的村民給她提供一兩次打工的機會，憑借這些微薄的薪酬，阿渺勉強可以活著。

        村子中，幾乎無人肯正眼瞧她，更別說與她正常地對話與聊天，這便早就了阿渺沉默寡言的孤僻性子。

        阿渺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著，但心中就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

        活下去。

        活下去！

        阿渺貧瘠而艱難的生活，在那一天，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那一日，村子里來了一位仙人。

        那可是傳說中，從天上來的人！他們會法術，能飛，能做到所有他們不能做到的事情！

        他們這個偏遠的村子里，第一次有仙人駕臨，是何等盛事。幾乎全村的人都出來看仙人風姿，而阿渺此刻恰巧正在幫人上工，也在人群之列。

        俊朗而又清冷的眉眼，好似不食人間煙火。一身白袍在陽光之下，仿佛鑲了一層金色光圈。

        這便是仙人。

        高潔，美好。

        就像是一束光，照射進了阿渺的雙瞳。

        世上竟還有如此完美之人。

        就在此時，阿渺感覺到仙人也看向了自己。

        阿渺有些慌亂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又理了理額前凌亂的頭發，想讓自己盡量看上去整潔一些。

        阿渺做夢都不會想到，仙人竟會來到自己面前。

        仙人的聲音雖然冷冷的，但是很好聽。他說：“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想到這里，姜嵐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有趣呢。

        天上當然不可能無緣無故掉餡餅，說到底阿渺也并非天賦極強的天才，兆拂又為何會于茫茫人海之中挑中她呢？

        阿渺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思慮到最后，疑問便會化為對兆拂的感激，感謝師父賦予她這份幸運。

        幸運？怎么可能。

        一個穿著邋遢，并非天才的普通窮苦孤女，豈會因為這兩個字而被兆拂選中。

        兆拂自然也不是善心大發——村子里的窮苦之人，又豈止她一個，卻沒見兆拂都幫上一幫。

        知道一切以后，這個原因并不難猜到。

        當然是因為阿渺與霜花長相相似了。畢竟，當時情況下，兆拂能看到的，也只有一張臉吧。

        替身。還真是一個一點都不稀奇的詞啊。

        回憶完了這些無用之事，自是當做些正事了。

        姜嵐自然不會忘記，她今日此行，是為了找到墜入寒潭那位女子的武器。

        那女子的逝世已然是千百年前之事，她的武器，就算當時只是凡品，現在也已然化為靈器。

        想來，要么是被掌門人保管，要么就是被放在一些弟子們不可入之地。

        若是掌門人保管，那就只能明搶暗偷，實為容易暴露的下策。倒不如先試試后者，若遍尋不獲，再另作打算。

        阿渺作為兆拂的“弟子”，如刺殺夕棱一般，見不得人的，在暗處的事情做得多了，整個臨仙派內，倒幾乎沒有什么地方是沒去過的。包括一般弟子無法進入的宗堂，阿渺都曾因為任務而進入過一次。

        但無論是什么地方，都不見有存放類似之物。

        如此而言，剩下的，便只有一處阿渺不曾涉足。

        每個門派總會有個禁地，臨仙派自然也不例外。

        臨仙派后山，是臨仙派的禁地。從未有弟子出入過，就連掌門或是兆拂都不例外。

        姜嵐無意在臨仙派過多逗留，本打算直接就去后山，沒想到在前往后山的途中，卻被一位臨仙派的小弟子叫住了去路。

        “師妹，師妹你等一下！”那名小弟子喚向姜嵐，一副神色匆忙的模樣。

        臨仙派內來往弟子眾多，大隱隱于市，除了隱匿自身的魔氣之外，姜嵐便沒采用什么特別的手段隱藏身形。

        此情此景，不回應反倒容易令人生疑。

        “師兄什么事？”姜嵐露出笑容，回應向那名弟子。

        “兆拂仙尊身受重傷，霜花長老說人手不夠，叫我多叫些人去……師妹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幫我這個忙？”那弟子面色急切地說道。

        這一開口，就是兩位大熟人。

        “哦。”姜嵐笑容燦爛，“抱歉，我不方便�！�

        “好吧……”那弟子有些失落，但也并未多說什么，剛欲轉身離去，不想迎面便來了另一位行色匆匆的弟子。

        “陸師弟，找到幫手了？”新來的弟子看向兩人，忙將兩人推著向前走，“快快快，霜花長老在那便催了�！�

        “王師兄，她不是……”陸姓弟子本想解釋，奈何王姓弟子絲毫沒有聽的意思，反倒是絮絮叨叨地念叨了起來。

        “霜花長老說，兆拂仙尊身上的魔氣又重了，再這么拖下去可是不得了。仙尊是為了我們仙盟的安寧才去討伐魔尊的，咱們一定要努力把他救回來！……”

        姜嵐看得出來，這位王姓弟子，不僅性格急躁，而且十分話癆。

        兆拂在魔界耽擱了那么久，在仙盟這里竟然還是好評一片，也真是蠢鈍至極了。

        罷了，現在若是再反抗，難免會令這兩人印象深刻，便就如此吧。

        說到兆拂身上的魔氣……

        姜嵐倒依稀記得兆拂最后的模樣。

        魔氣纏身，分明就是走火入魔了。

        還真是什么屎盆子都往魔界身上扣，兆拂自己入魔，又不是為他人所傷，關魔界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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