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無雨點點頭：“我看四海五湖，九河十二洲，百谷千島，有不少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不長記性了。所以仙主回來了，就好好教訓教訓那些妖魔鬼怪，成天嚷著一統諸界，把自己奉為萬界之主。”

        楓忘昔冰冷的眸子看著杯中香茗，湯色清澈：“天地處陰陽，蒼生有正邪，陰陽相生，正邪相分。天道自有劫數，教訓他們何須我動手；他們或許寧愿選擇受天劫……天劫之下還能留一息，尚可活。要本仙主教訓，呵，就只能送他們走了！”

        楓忘昔剛剛那一段話似北風刮過，春行和原無雨聽完皆悶聲喝起茶來。

        原無雨是太素山最先認識楓忘昔的人之一，他明白那個人能說出剛剛的話，說明他，依舊和萬年前一樣沒變化，仙神怯，鬼神怕，讓人敬畏不已。

        原無雨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仙主，洞庭瀟湘那邊最近應該無暇來太素山，老君今天帶著逸畫和喬燭去了休與海，估計得過兩天才回。”

        “那便改日吧。”

        “嗯好。仙主，我這邊大抵就這些事了。”原無雨又把杯子放到久陌面前，久陌給他添了茶水：“茶不錯。”

        “仙君謬贊。”

        原無雨：“以前來也喝九霄鈴葉蘭，今才覺得它是茶。”

        春行也準備接話的，見楓忘昔臉色不太好，便把準備夸久陌的話放進了肚子里，然后說正事：“西荔海的林嵊海主小女兒滿月，請楓仙主七日后赴宴，這是請帖。”

        楓忘昔看了一眼，春行便自覺地把請帖擱在一旁了：“溪客仙山那邊，顧識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楓忘昔：“見蓼大森林風荷一族都安頓下來了嗎？”

        “顧識已經搭理妥當。”

        楓忘昔：“此事讓老君安排便是。”

        “過一段時間太素山的擇仙會要開始了，仙主要回來坐坐嗎？”

        楓忘昔取出兩卷書，是褐紅鑲金的卷宗帛書：“這是《太華兩儀》和《風雷四境》，你們拿去給他們吧。”

        原無雨眼里發出驚訝之光：“仙主這？”

        “來太素山修行也不能讓他們空手而歸。”

        春行：“仙主，這個沒有你教引，要參悟也難啊，尤其是這個《太華兩儀》。”

        楓忘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原無雨：“明白。”

        “本仙主剛回，手下能用的人不多，你們二位辛苦一下。”

        “我們忙得過來，仙主也要多注意休息。”

        “其他各域還有其他事嗎？”

        原無雨：“仙主放心，各界仙域是郁免他們六人一手對接，有什么事會直接報太素山，老君會安排守君去處理的。”

        “要折騰本仙主就先讓他們折騰夠，再挨個收拾干凈，你們在外安全行事。”

        原無雨、春行：“多謝仙主掛懷。”

        原無雨：“我們這邊大抵就這些，其余都承報了仙折，仙主，你這邊還有其他什么安排嗎？”

        “有時自會通知你們。”

        春行：“我想起來了，仙主，上邪門主說，花傾顏可能需要你去處理一下。”

        “嗯。”

        原無雨：“今天下午耽擱仙主這么長時間，仙主不介意我們再坐一會兒吧？”

        “隨意，本仙主去一趟小圣谷。”楓忘昔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原無雨：“今天下午我和春行就多討久陌的一盞茶喝了。”

        “二位是仙君掌事，諸多繁忙，久陌能幫忙之處，不甚榮幸。”

        春行：“比慕云有禮貌多了。”春行自察言出無狀，便連道歉：“小丫頭，抱歉抱歉。”

        久陌垂眸盯著手里的雕刻有“蘭趣”圖紋的石瓢紫砂壺，眼神暗淡了幾分：“沒事。以前慕云哥哥在上古城時也有給我提及過太素山守君。”

        久陌心里也分明了一些事：這個人是楓忘昔，和慕云區別很大。

        原無雨：“慕云與仙主不同，仙主冷介孤傲，而慕云性格張揚，風華九天，傲視眾人，又多詭謀，許多人對你的慕云哥哥是又喜歡又害怕。那人屬實如同一只狐貍一般，卻也難得一見的人吧。”

        聽到原無雨對慕云中肯的評價，久陌嘴角微微上揚，如同心里燃起了一支小火苗，卻又很快熄滅：“慕云哥哥人很好。”

        春行：“他和我們仙主一樣心善，兩個人雖然都有不少值得吐槽的地方，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有時候連花花草草，小動物都不舍得傷害；有時候又實在下手太狠……但仙主……”春行欲言又止了。

        久陌沉默了下來，安安靜靜給他們兩個泡茶，兩盞茶之后，日暮時分，原無雨和春行也準備回太素山了。

        “久陌，有空來太素山空翠峰玩。”

        春行笑瞇瞇道：“小丫頭，你泡的茶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悄悄給你說，剛剛無雨兄說的那句話很對。我們之前喝的茶是仙主泡的，和白開水沒區別，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們和仙主說話，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久陌微笑：“好的茶水在茶、水、境、心上多下功夫，我也是慕云哥哥教的，今日九霄鈴葉蘭欠一味，如今心境……不適合布茶滿味，抱歉。”

        “已經很好了，我和春行也去過不少地方，喝過許多的好酒好茶，唯有四諦山的茶讓我們念念不忘，你這茶雖說欠味，但也是極致的。”

        “那是你們沒有喝過慕云哥哥泡的茶。”

        “慕云有去四諦山跟茶圣學嗎？”

        久陌搖搖頭表示不知，原無雨和春行準備離開，她送他們到院門口：“恭送二位仙君。”

        原無雨揮揮手，他留下一段話給久陌：“回吧，小丫頭，天地間，閑情不多時，茶主沉浮或似今，需記得當日洗衣洗塵凈心時，潮退潮漲時變，云卷云舒漫看，若得若失皆緣……無云晴空可萬里，這四海八荒，青天碧海，年年歲歲，朝朝暮暮，何處不可慕云？”

        “無雨仙君……”久陌默默地念了一句他的名字，他們二人已經下山很遠，身影漸漸消失在綠林之中。

        久陌走到湖心亭，看著傍晚橘色霞光灑滿的湖面，水天一色。

        久陌又想起了原無雨離開時說的話：天地間，閑情不多時，茶主沉浮或似今，需記得當日洗衣洗塵凈心時，潮退潮漲時變，云卷云舒漫看，若得若失皆緣……緣起拿，緣滅放……自己和慕云哥哥的緣分當真那么淺嗎？緣滅放……自己要多久才放得下？

        久陌若是太陽，他們或許就能借助你的光亮，成就自己的一點光芒，也在星河之中為他人點亮一盞明燈。有的星星發著發著光就變暗了，他們也即將墮入無盡的黑暗之中，久陌借他們一份光，他們就會繼續璀璨明亮……為自己而活？！

        久陌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念著原無雨和匪晨的話，直到累了躺在榻上睡著。

        夜深十分，楓家小院里各種夜晚花卉開放，如夢奇幻一般，五顏六色，光澤不會那么明亮，也不會刺眼，有些花花草草剛剛好的溫暖的小光輝，還有螢火蟲在自由自在的飛舞，偶爾有幾只調皮的飛進了湖心亭，然后被嚇得飛了出去。

        楓忘昔回來，他手臂受傷了，傷口散發出紫黑色的氣息，他撩開衣袖看了一眼，整個下手臂到手腕處都是紫黑色的，是中毒了，這幾日遐和也不在，他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控制了毒性散開，等遐和回了再讓她配制解毒的藥。

        楓忘昔準備回書房，突然又想起什么，他眉頭一皺，拳頭也不自覺握了一下，用靈力一探知，便如釋重負一般，走出了上廳。

        久陌在湖心亭那邊不小心睡著了，在夢魘之中，她不停的喚著：“不要……不要……慕云哥哥，慕云哥哥……”她在夢里被嚇得手四處亂抓，腳也亂彈動著。

        楓忘昔遠遠看久陌身上仿佛有噬心的困夢靈氣息，疾步走上去：原來是紫魔川噬心魔拋出來的小惡靈，自己才離開不久，這些污穢之物便侵入了這里。

        他逼出困夢靈，直接用仙術將它們燒成灰燼，此時久陌也算安分了下來，只是抓著楓忘昔的手怎么也不肯松開。

        楓忘昔吐了一口血，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隨即栽倒暈了過去。

        第二天，久陌醒來，發現暈倒的楓忘昔，她立馬坐起來，拍了拍：“楓……”

        久陌見地上血跡，楓忘昔手腕的紫黑色毒，她又喊了幾聲，楓忘昔依舊沒反應，她把楓忘昔手臂的衣服掀開，毒性已經侵入他身體的經脈之中，脖子上都能清楚看見紫黑色的經脈，她沒辦法確定是什么毒。

        她看見楓忘昔中毒，仿佛就像看見慕云中毒躺在自己面前一樣，她又想了慕云當日中毒的情景，她整個人又顫抖了起來，幾乎把眼前的楓忘昔當成慕云了：“我不會讓你死的。”她告訴自己，如果自己還像之前那樣懦弱無能，楓忘昔可能也會像慕云那樣，中毒而亡。

        她拿起楓忘昔的手腕，用靈力割開一道口子，綠色的靈犀在她手掌上縈繞，將楓忘昔身體里的毒素一點一點排除和清理，然后又奔進楓忘昔的屋里，拿了許多丹藥出來。

        她用靈力去感知是什么仙藥植物的丹藥，試了很多顆之后，久陌把一顆紅色的丹藥喂進了楓忘昔嘴里，自言自語道：“一顆凝華活息丹是不夠的……”

        思索再三后，便決定用靈力去嘗試一下養：極晝晶葉草。

        她心里明白，以她現在的修為種不出極品藥草，但兩三百年的極晝晶葉草還是可以的，她心里盤算著：應該足以解此毒了吧。杏逢先生說，極晝晶葉草可解魔息侵染而造成的毒。

        她把養出來的極晝晶葉草融進茶杯，扶起楓忘昔服下，然后又把人放下，回屋拿了薄被給他蓋上。

        所有一切忙活下來，她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了，坐下休息片刻，看著楓忘昔的面孔，又觸動了她的心弦，心頭涌起酸楚，她默默地抹了抹不自覺掉下的淚水：如果自己找到了青蓮，慕云哥哥也不會……蝰幽沐靈的毒不是無藥可解，魔界魔主培育的毒要解，需要耗費數萬年修為去培育一株“萬晝的九恒苦漫花”，這樣的神界極品的藥草，沒有神階的藥仙也培育不出來。只有后醒時期句芒山的且止神君可以，但且止神君早已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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