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萌發
一劍擋架留情面,一劍迎襲殺意絕,風為幡旗,云作戰鼓,乾坤也被二人的陣仗嚇得瑟瑟慘淡。
一個仙域之主,一個上古圣君;
一個妖魔服懼,一個初出茅廬;
她以死拼之,他閃避躲之!
她所學皆慕云教,一招一式他明了。他所用鳳毛麟角,防守有序輕巧應付。
楓忘昔用天啟青蓮劍連續重重地拍在久陌前后手腕上,趁機挑落她手中的六合劍,暗自念訣后將六合靈玦收握在手:“倚仗六合靈玦就敢與本仙主作對,真的好大的膽子,它要繼續放你身上,以后你怕是要反了天!”
“楓忘昔!”久陌咬牙切齒,痛恨的喊到。
久陌身上的傷經不起久耗,楓忘昔一個閃身出現在她身后,她想要轉身抵擋卻為時已晚,楓忘昔手臂繞前禁錮在她肩膀上,站在她身后,將人固定住。
“你那點修為本仙主還不清楚嗎?最多斗得過六七千年修為之人,你唯一很強的只是擁有仙武法器的覺醒天賦而已,要知道這種本事也只能幫你覺醒和控制武器,敢在本仙主面前動手,你,還不夠資格!”
久陌只感覺到那個人離自己很近很近,就像身后貼近的是一個從風雪之中走出來的冰人,他那種深深的、讓人膽寒的氣息,侵入久陌身體的每一處毛孔,讓她不寒而栗,讓她排斥和反感!
久陌剛剛打斗時強行用力,一直處于緊繃作戰狀態,現在突然松懈下來,整個人都像快要散架了,她清楚,若不是楓忘昔手臂禁錮自己身上,她絕對會直接倒下去,可她寧可匍敗于地,也不愿靠近楓忘昔半分,因為在這個強勢而冷酷的人身上,她還是感受到了一絲曾經慕云所有的清融之氣,僅僅是那一絲一縷的氣息就足以將她整個人刺痛,所牽扯出來的念傷如同瘋狂生長的藤蔓將她緊緊裹纏住,幾欲窒息。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楓忘昔,你要殺便殺,何必辱我?”
“握在本仙主手里的人,想死也沒那么容易了,默久陌,你能讓本仙主這么討厭,便不會讓你就這么輕松的死了,喜歡糾纏是嗎,本仙主便讓你嘗嘗什么是生不如死。”
“討厭我?因為你心里有我是嗎……慕云哥哥說過,他不會忘了我的,他把我刻在身體里的每一處,就算挖了他的心,去了他的神和識,散了他的魂,剔了他的骨……他都不會忘記。討厭我,呵呵呵……你討厭的是慕云哥哥對我的喜歡,呵呵呵……楓忘昔,你活該!”久陌苦笑起來,心中滿是悲愴。
楓忘昔的眼神變得無比凌厲了起來:“再說一句本仙主現在就掐死你!”
楓忘昔的刺激讓久陌情緒激動異常,她絕望地嚷喊道:“好啊,你動手啊,楓忘昔,你殺了我啊,你欠我一個慕云哥哥,九天都知道你欠我一個夫君,楓忘昔,你這輩子都欠我!不管你封天仙還是晉君神,你永生永世都會欠著我!!!”
久陌又吐了一口血,咬牙奮力震開楓忘昔,隨即倒在地上。
楓忘昔突然心刀絞一般疼,他一手捂住心口,單膝跪在地上:“本仙主不欠你……”以痛恨的目光盯著趴在地上拼命想爬離他的人,此時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是自己欠她的!
楓忘昔一把掐住久陌的脖子,幾乎是下死手想要久陌的命,久陌空蕩蕩的雙眼看著曾經自己無比熟悉的一張臉,此時只有對自己無比的痛恨和殺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楓忘昔沒想到她居然笑了出來,笑得慘烈而痛苦,笑得絕望而凄厲,此時加上久陌臉上的傷,讓這笑猙獰而嚇人了幾分,活脫脫像一個沒心沒肺的鬼。
他心一驚,手一抖,松開了。
久陌這才得以死里逃生,緩緩站起來,飄蕩著身體,晃晃悠悠,搖搖欲墜的一步一步離開,如今她腦海里只有一件事:回家,回上古城去……
沒走多久,人就栽倒了下去。
匪晨帶著一身的傷趕來,他飛身上去接住倒下的久陌,看著她受折磨,匪晨心疼得幾乎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望著那個背橘紅色夕陽而立的人,問道:“你當真恨她至極嗎?”
楓忘昔沒有回答,離開了。
五天境,泯神闕上。
威嚴無比的泯神臺上,浩浩天威,令人敬畏。
一個已經受完天懲的人單膝跪在巨大的刑架之下,此時的他身影顯得那么渺小、單薄和虛弱,他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一塊黑色的冰冷的石像,又好像已經死去的軀體,地面淌著一道長長的紅艷艷的血河,上面還倒映著風馳電掣的蒼冥,血河還在不停的流來新的血液,范圍慢慢延伸擴大,倒映出更多泯神闕周圍的事物,有冰冷的蒼龍定天柱,有古老的泯神門,有一階高過一階的神悔天階……
很久之后,他才緩緩站起來,目光堅毅而冰冷的平時前方,拖著一身墨色而濕透的素衣離開,一步一步走下臺階,一步一個血印……
第二玉出現,看著這凌傲而堅忍的目光,心里無奈幾許,趁機落井下石了幾句:“本神怎么覺得你今日看起來格外像個人啊,真是罕見,我可得好好欣賞一下,嘖嘖,閣下才回來幾天,就玩這么刺激、這么大的,好玩嗎?你要是覺得好玩,就縱容他們繼續搞,你再多來這里幾次,來著來著就習慣了。”
他目光立馬射向第二玉,兇兇的逼視著、警告著。
第二玉唾了一句:“還囂張,該!”然后將體力不支的人帶回了往古齋。
上古城,默舍里。
枂楊替久陌醫治,如今她也是在上古城跟隨杏逢先生四處行醫救治,這幾天她一直守在默舍。
久陌昏迷了兩三天后,一醒來就跑去了上華宮,跪在仙武閣外,不哭也不鬧。
她在和這個世界上自己的最后一個至親告別。
她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報答默老的教養之恩:默爹爹,丫頭不孝,您的教養之恩此生我無以為報,愿來世,你還做我的默爹爹,丫頭必當結草銜環,泣血以報你的養育之恩,默爹爹,一路走好……
大家也為默老的離去傷心難過,都沒有去拉久陌,勸久陌離開。她一連七天都會在仙武閣外跪著,跪完了第七天,她才緩緩轉身離開仙武閣,回了默舍。
這幾天里,柏泠也是天天拿藥過來給枂楊,讓她替久陌治傷。
枂楊知道這一次大戰,所有人身上臉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傷痕,唯有久陌在她心里不一樣,因為久陌是為了救她才毀容的……
枂楊回想起那一天:久陌一把將她推開,幫她避開了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大火球,久陌自己卻被飛濺過來的熔漿把臉燙傷了。
枂楊專門為久陌尋靈藥,加上柏泠送過來的在上古城十分罕見的藥草,讓久陌的身體恢復得很快。
久陌休養了幾天便已無大礙,打算今天午睡后就出去走走。
枂楊看著吃了藥就睡下去了的久陌,再看向她的臉,不由感動和傷心:久陌,你不應該為我做這些的……真的不需要……
一個時辰后,久陌睡醒瞧見枂楊正在擦眼淚:她身著綠色的裙子,頭飾依舊以白玉制作的柳枝發冠盤繞著一部分發髻,另一部分卷發披散開,在此時的光線下頭飾晶瑩透亮,她皮膚白里透紅,讓人一見心朗神怡的姑娘,亦像青柳一般堅韌而柔美。
她附身扶起久陌,一縷長發滑落在身前,久陌微笑著:“真好看。”
“久陌,我會替你把臉上的傷治好的,不管用什么辦法,這是我欠你的。”
久陌拉著她的手,看著她清邃的眸子道:“枂楊,沒關系。”她的心經歷過痛苦欲絕的事,還有什么比之前更讓人承受不住的呢?
“不,久陌,哪個女子不愛美的,你這樣,我真的接受不了。我會去湖光秋月問那位九天第一女醫君,我會去自己可以去的任何地方去問,我會找到恢復你臉上傷痕的辦法。”
久陌露出清澈的笑容,伸出滿是被火灼燒的手,摸了摸枂楊潤澤而漂亮的臉:“我都不在乎呀,你怎么比我還著急呢。”
“你是為了我……久陌,我不想欠你什么,這輩子我唯一不想欠的人就是你。”
“你以前幫我那么多忙,一直是我在欠你啊。”
“不,久陌……”枂楊抱住她:“久陌,如果我早一點……知道,就不會這樣了。”
“枂楊,天上那么多火球,你哪里會知道和預判它下一處掉落的位置呢?”
枂楊是哭得梨花帶雨,很是傷心動情。萌萌進來,放下手里端著的各種水果,見枂楊在哭,心頭也開始發酸:“沒事啦,枂楊姐姐,你看久陌好不容易醒過來了,讓她吃點水果吧。”
枂楊放開久陌:“久陌你吃點東西,這會兒萌萌來了,你和她說會兒話,我去思邈谷給你尋一些修復容顏皮膚的藥材來給你泡澡。”
久陌:“枂楊,你別著急,小心些。”
枂楊:“我知道。”
此時,匪晨又端了一碗補湯進來:“醒了就好,萌萌,水果一會兒再給久陌吃,先喝這個湯養養胃,久陌已經很多天沒進食了。”
寧萌點點頭:“匪晨哥哥,那你喂久陌吧,我去給彥初哥哥送些吃的,他這幾天一直在忙著巡視上古城,都還沒歇息過。”
“好,你去吧,路上小心。”
寧萌點點頭,便和枂楊一起離開了。
匪晨端著一碗乳白的濃湯,舀了一勺子輕輕吹了吹,喂到久陌嘴邊。
寧萌她們離開后,久陌的神色才暗淡了幾分下去,顯得有些疲憊和憔悴,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目光略過手背,雙手也布滿傷痕:“匪晨,會不會很丑?”
匪晨手背上也有一些燙傷,久陌抬眼時看到了,立馬伸手去碰了一下,她記得這個傷是他護自己時……自顧自的埋怨道:“這下好了,匪晨白白凈凈的手,也因為我破了相。”
“小久,不丑。我也沒事。”然后再一次把湯喂到她嘴邊:“嘗嘗。”
久陌微微張嘴喝了勺里的湯,眼睛一亮,放出一絲光彩。
匪晨見狀,臉上養起笑容:“如何?”
“世界上最好喝的湯。”
匪晨又喂了一勺過去,他也因為身上有傷,不經意間咳嗽了起來,他放下湯勺,背過身去咳嗽了幾下。
久陌立馬皺起眉頭,替他撫了一下背:“匪晨,你沒事吧?”
“沒事。”匪晨轉過身,繼續要拿湯勺為她喝,久陌卻先他一步拿起湯勺,自己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了匪晨嘴邊,她的眼神因為這個人而留著一分明亮。
經歷了這么多,匪晨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她不能讓匪晨因為她傷心難過,她覺得自己已經給匪晨帶來了太多的不幸和麻煩。
此后,久陌有再多的傷都會在別人面前掩藏,唯有在匪晨面前,做回了自己最初的模樣。
她的萬般皆苦楚,匪晨是她苦海里唯一的甜。
楓忘昔剛回仙界,諸事很忙,但抽空之際,他還是四海八荒的去尋了一些特效的瑤草仙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找這些,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腳回來默舍。
當他進默舍內院落時,遠遠便駐足了,停立在內院的大銀杏樹下,從打開的圓窗看著那個他無比熟悉的房間:銀杏樹一小簇枝丫在圓窗戶上頭相映成景,明媚的光與葉影在桌面偷偷灑下,屋內像金秋的下午一般明亮而美好。
匪晨目光溫暖無比,就像此時窗外明亮的陽光,他微微頷首喝湯。
久陌笑了起來:“好喝嗎?”
匪晨點點頭。
久陌又喂了一勺:“匪晨身體也要多喝點才是呀。”
“小久,我給你做的,你別都喂我喝了。”
“機會難得,不可錯過哦~”
匪晨笑笑:“好。那一會兒我再去給你做一碗。”
“我要喝兩碗。”
“那我一會兒去準備三碗。”
“那匪晨你準備一鍋,我要給柏泠他們也送去。”
“聽小久的。”
那時,似乎銀杏葉投下的陰影都明亮了幾分,久陌抬頭看了看桌面的銀杏葉影子,眼眸里也映出了小小的銀杏的形狀,她一手捧著碗,一手握著勺,目光投向外面,看了看窗外飄落的銀杏葉,微微笑了笑。
她并沒有看見什么,因為那時楓忘昔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他出了內院,到了外院,本來氣色不是很好的臉,此時似乎因為一身白綢袍的映襯更加蒼白了幾分,突然他感覺自己的世界都好寂靜,從未有過的死寂一般的心境。
此刻,又有一段熱鬧的、有溫度的時光涌在他心頭。他目光掃過院子的一角,在那里,空蕩蕩的秋千上飄落著幾張金黃得銀杏葉,在風中,在高高的開滿紫色花的紫藤樹的濃陰下,秋千輕悠悠的晃著晃著……把他的心似乎也一下子晃空了,那段熱鬧也隨風消散了,他伸手去抓,卻怎么也抓不住,就像這個空落落的秋千一樣,晃著、晃著,就在他眼前淺淺地晃著,再也沒有人坐上去了……秋千好像也失去了靈魂,輕飄飄起來。
他記得,這個秋千上曾經坐著一個被寵在心頭的姑娘,曾經不惜一切都要去保護的人……他轉身,青石小橋上有那個小姑娘兒時玩耍的情景……楓葉紅得刺痛了他的雙眼:我為阿久寄來了人間的秋天,阿久看看可喜歡?
楓樹上不知什么時候掛了用紅繩系的小木牌,穗子在風中輕輕擺動,上有一寄語:游必有方,歸自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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