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他淡淡的垂樂垂眼皮子,他睫毛很長,所以睫毛上也沾染著湯汁兒。整個人顯得格外的狼狽。不過這個時候,他一沒有生氣、二沒有害怕,他只是從懷里掏出來一方灰麻色的帕子,將自己的臉細細的擦了擦,然后繼續吃他的饅頭喝他的湯。
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看他這副樣子,頓時氣的牙癢癢。
不過卻也不敢再過分找茬了。
萬一把管事的引過來就不好了。
他們顧自的去打了湯、領了饅頭,尋了桌子坐下。時不時仇恨的瞪向顧軒:
什么時候顧軒這個晦氣賤種也敢在他們面前叫囂了?
還敢跟李管家辨析分明倒了的夜香究竟是什么原因!
不該唯唯諾諾跪地求饒痛哭流涕的說他知道錯了、認了罰不是嗎?
顧軒仿佛沒有感覺到那些針扎一樣的目光,他吃完饅頭還把剩余不多的湯喝掉了,對同宿舍的三人道:“我的衣服濕了,要先走一步回去換衣服。”
同宿舍的三人剛才在顧軒被欺負的時候沒有幫忙,這會兒神色都有點不自然。
一個個訕訕笑著,點點頭。
看著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對顧軒的態度,他們心里也是怕怕的。怕和顧軒關系扯的再深一點兒,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會連帶著收拾顧軒的時候一起收拾他們。
說到底他們是窮苦人家賣給牙婆,牙婆又轉手把他們賣進來伯府里做工而已。
顧軒是尸生子還是棺生子,晦氣不晦氣,他們也沒有想太多。見他有李管家罩著,就存了和他友好相處的心思。
現在見到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對顧軒不對付,偏偏劉家三兄弟還人高馬大的,他們就又害怕起來。
顧軒心里一點怨恨都沒有,他洗著碗筷,洗的干干凈凈的帶回宿舍去。
人在困境的時候,別人不踩上一腳就要感激了,別人救不救自己、搭不搭把手,那是人家的選擇。
顧軒向來心中晰明這種人性上的事情。
只不過劉老四害他不成反被李管家打了三十棍,如今才好就來找他麻煩,當真是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
顧軒不想自己以后每天去伙房吃東西,只能喝洗臉湯。
而且,據他了解的人類的劣根性,呵!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要是一直欺負他、他不反擊的話,回頭就會別的人看他好欺負,然后也來踩他一腳。
校園暴力一開始是幾個人欺負一個人
后面是十幾個人欺負一個人
最后面是全班孤立、冷暴力、欺負一個人
這種事情,最好在有一點點冒頭的時候就解決掉。
——
顧旭上一次秋闈的時候,名落孫山,心里頗為不忿,可是已經既成事實不接受也得接受,只能再回來跟著先生多多讀書,爭取這一次榜上有名。
今天一早上他跟著他父親定北伯在東院花園里散步,也算晨練,面對定北伯的安慰、鼓勵,他面上表現得很有信心。
實際上,并不。
他心里虛的很。
只是面上要做到胸有成竹,才不會讓他父親定北伯失望。
考試之前連信心都沒有,定北伯說不得要對他失望,甚至會開始懷疑他能不能挑起定北伯府的擔子。
而考試之后,要是沒考上,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東西總能歸咎一二,他有的是理由。
他娘——定北伯夫人趙聞佳,也總能在父親面前替他周圜周圜。
不過,顧旭還是想憑借自己的真本事考上進士。
畢竟,考的官和捐的官和靠祖宗蔭庇得來的官,各有不同。
考的官里看不起捐的官。
祖宗蔭庇的官看不起考的官和捐的官。
考的官捐的官都羨慕卻又看不起祖宗蔭庇的官。
一個死循環。
而且顧旭自己要是憑借本事考上官員,也能夠顯示自己的才能,給自己找一份“更好”的姻緣。
自己家和岳家的共同扶持,他將來一定能走的遠、站的高!
于是,在下午時分,先生放堂之后,顧旭回到東院自己住的院落里,還要讀會兒子書。讀書聲之乎者也清清朗朗。
全東院讀書的公子們聽到了,面上都表示:啊,大公子不愧是做兄長的,真是勤奮至極、勤奮至極。
心里都表示:m!上一天學都要累死了還要向你學習,c!
大公子了不起啊?
嫡長子了不起啊?
可是今天顧旭讀書讀著讀著、讀著讀著就聽到了一些動靜,讀著讀著就聽到了一些動靜。他的書房挨著一大片的竹林子,竹林子有條小路,十分清幽,直通學堂。
顧旭念:“乾坤無極,天地浩廣,廣乎哉……”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刷—刷—刷
刷—刷—刷
顧旭皺眉,把書給放在了桌子上,走出了書房,往竹林子里去。
循著聲音往前,可是那聲音不在小路周邊,而是繞開了不沾泥土的石板路,在竹林子比較偏僻的深處。
顧旭聽著那刷刷的聲音,皺著眉頭,想回去喊小廝去看看。不過都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再加上他心里好奇、而且這府邸除了他爹、他娘,還有老太太,就是他最大。他也不帶怕的。
所以他猶豫一會兒,還是朝聲音處走去。
鞋子上沾染了濕潤的泥土。
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了顧軒。
顧軒正在拿一把小鋸子,在那里刷刷刷的鋸著一根不算粗的竹子。
“你在做什么?”顧旭站在一個小坡上面,手抓著竹竿站穩了,怕鞋子滑。
聲音突然傳來,顧軒猛地轉頭看來,待看到是顧旭的時候,他連忙跪在了地上,給顧旭磕頭。說道:“奴才見過大公子,給大公子請安,公子萬安。”
顧旭心說:這聲音倒也好聽。
就是做什么在這里鋸竹子,吵得他讀書都讀不下去。
顧旭十足的嫡長公子氣度,再次發問:“你在做什么?”
顧軒瑟縮著肩膀,害怕的瞅了顧旭一眼,然后哆嗦著說道:“奴、奴才在鋸竹子。”
顧旭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有點生氣了,語氣也重了一些:“我當然知道你在鋸竹子!你在鋸竹子干什么?”
顧軒被這么一說,好像更加害怕了,頓時連忙再磕兩個頭:“公子恕罪、恕罪,奴、奴才只是想用竹子做點兒書簽、扇子,然、然后用來討好劉家的兄弟。”
顧旭頓時皺起眉頭:用來做書簽、扇子,討好劉家的兄弟?
這又是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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