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轉眼間,五年過去了。
又是一年春來早,草長鶯飛,柳絮飄飄。
“駕——,讓開,不好意思,請讓開!”
一位束著高馬尾,衣著深青色騎馬服,長相有些過分精致的“少年”,騎著一批雪白色的玉獅子,正有些莽撞地招搖過市。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扮成男裝,打算離家出走的王元姬。
很顯然,王元姬的騎馬技術并不精湛,尚未能夠駕馭座下這批名貴的玉獅子,此時的她,十分緊張地輕咬朱唇,盡管表面上還是義無反顧地往前沖,然而小心臟早就“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甚至隨著玉獅子的起起伏伏,小心臟差點直接被王元姬給吐了出來,飽滿的額間也滲滿了細密的汗珠。
還是太沖動了,無論是不告而別地離家出走,還是全憑眼緣,就無比隨意地挑了這么一批難以馴服的寶馬。
然而,正所謂騎虎難下,如今的王元姬是騎馬也難下。
不過,這說到底,全都要怪爺爺!誰讓他說什么“興吾家者,必此女也,惜不為男矣!”
想起這句話,王元姬還是被氣得渾身發抖。
她王元姬身為女兒家又怎么了?為何就能讓家里的長輩感到如此惋惜?其實,王元姬有時候自己也在想,假如她是男孩子,那她就是家里的長子長孫,那之前的抓周、看相,就會成為光耀門楣的預言,而就因為她是女孩,這一切只能成為笑話一般的妄言。
假如她是男孩,那她這些年也能更好地保護母親,更好地照顧弟弟。然而,只是因為她王元姬是女兒身,即使她再努力,再優秀,換來的也只能是這樣的一句嘆息。
五年前冬天的一場風寒,讓王元姬那原本就體弱的母親羊夫人,從此一病不起。
當時,王家基本上把全洛陽城的名醫都請來給羊夫人看病,然而所有來過的名醫,最后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羊夫人這身體已經是病入膏肓,藥石罔效。
在得到這一論斷后,所有人盡管心里面也非常難過,但最終卻都能夠選擇平靜地接受,只是除了王元姬。
父親王肅甚至沒過幾個月,就迎娶進來了新的妻子,新妻子是外戚夏侯尚的親妹妹,地位尊貴,因此不能虧待她來王家做妾,為此甚至還得到了魏帝的恩準,將夏侯氏立為“并嫡”。這意味著,從此以后王家便有了兩個女主人,所有人見到夏侯氏時,也要恭恭敬敬地尊稱她一聲夏侯夫人。
五年了,只有王元姬一個人,始終沒有放棄。
幼小的她夜以繼日、不離不棄地陪伴和守護在母親身邊,常常衣不解帶、夜不能寐,直到一個月前,王元姬最終還是留不住她的母親,眼睜睜地看著已經瘦成一把骨頭的羊夫人,帶著對女兒滿滿的感激和不舍,離開了人間。
她明明看到在父親迎娶夏侯夫人的那個晚上,母親一個人哭了整整一夜。這種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人情冷暖,甚至不是只有父親王肅,侯府里面的其他人也皆是如此,那些下人們一個比一個殷勤地去向新的女主人討好、諂媚,而母親這邊,卻是一天比一天冷清,除了那永遠斷斷續續、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就只剩下,夜深人靜時,無比凄涼和孤獨的抽泣……
夏侯夫人初來乍到之時,因為王元姬的母親還吊著一口氣,因此大概是覺得有些尷尬,在料理家務方面,夏侯夫人干脆就“故作大方”地一退六二五,當起了甩手掌柜,而始終心里憋著一口氣的王元姬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她果斷地代替母親,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用她那雙幼小而又柔弱的肩膀承擔起了這個家女主人的責任。
這些年來,王元姬幾乎全靠自己,把偌大的一個安陵亭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前一天,祖父王朗的好友,太尉鐘繇來侯府做客,眼看著王元姬像個小大人似的,進進出出忙里忙外,無論待人接物還是行為舉止,都是無比地穩妥和有分寸。再想他鐘繇,也是一大把年紀了,家里面卻是一團亂。自從原配早逝后,這么多年了,卻始終無法物色到一個合適的女人來打理家務。前段時間更是要命,居然還出現了妾室之間互相下毒的惡□□件,差點害得他好不容易盼來的老來得子,胎死腹中。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件事情更是引得周圍人背地里不知道看了多少笑話。
王朗聽到鐘太尉對王元姬的夸獎后,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他只是徐徐地抿了口茶,然后不以為意地回答道,“或許我們王家以后的興盛就要靠元姬這小丫頭了吧,不過可惜啊,我一直覺得,她若是個男孩子就好了”。
聽到這話,當時王元姬沏茶的手就忍不住地抖了三抖。
這叫什么話嘛!王元姬從小就跟祖父王朗感情很好,卻沒想到她這么努力了,卻得不到王朗一句像樣的肯定。
當晚,王元姬就輾轉反側,一夜未睡,起床后,她把頭發給盤束了起來,然后順走了隔壁大弟王惲的騎馬服,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要瀟瀟灑灑地走出侯府,嘗試一把身為“男子”的快樂!
咦?前方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戒嚴了?可是最近沒有聽說,今天會有大人物上街啊?
只見前方路中央,停著一座棗紅色的轎子,輿頂用銀,蓋幃用皂,轎子兩旁各站著一位神情嚴肅的“小廝”,四周就再未見其他隨從。
看這架勢和人員配置,倒也不像是什么達官顯宦,但看這轎子的質量,卻又是如此的,低調而奢華。
轎子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停在了洛陽城內最繁華的道路中央,竟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轎子對面就是洛陽城最有名的酒樓,天下居。
“你,請下馬繞道!”
“小廝”見前方出現“不速之客”,立刻警覺地三步做兩步上前,抽出腰間佩劍,試圖攔下顯然已經停不下來的王元姬。
寒光乍現,受驚的玉獅子抬腳一個抖擻,雙手早就已經脫力的王元姬再也抓不住韁繩,被遠遠地甩了出去。
“啊——”
說來也巧,這玉獅子從前大概是被訓練過投擲技能,竟然不偏不倚,正好將王元姬甩進了轎子。
“太!公子您沒事吧?”這“小廝”顯然非常愧疚,因為他不僅沒有解決“麻煩”,反而還將“麻煩”親自送到了主子面前。
轎子里面坐著一位樣貌俊美,氣質優雅的男子,他身穿絳紅色長袍,長袍材料華貴,做工精細,每一處針腳都透露著考究,并且彰顯著衣服主人尊貴的家世和地位。
此時王元姬正撲倒在男子的懷里,剛剛因為恐懼,王元姬下意識地緊緊抱住男子溫暖的胸膛,而男子被王元姬壓得有些后仰,他正側著頭,俊秀的臉龐略顯憔悴,然而此時,卻有些玩味地注視著王元姬,眼底的笑容三分探究,七分玩味。
“抱,抱歉!”
慌亂之下王元姬趕緊狼狽地想要逃開,然而轎內空間狹窄,剛要起身,又差點被絆倒,還好對面男子大手一撈,又將嬌小的王元姬攬入懷中。
“撕拉”一聲,搖搖晃晃的王元姬竟然一個不小心,失手扯壞了男子的衣袖。
“公子,里面怎情況樣?需不需要幫忙處理?”
轎子外面的“小廝”語氣中滿滿的都是擔心,但或許是因為忌憚轎中之人的身份,未得允許,卻也不敢貿然入內。
“天權,我改變主意了,你讓天樞、天璇去天下居定個雅間,今天運氣好,有人可以給我們請客了。”
男子雖是對著轎外的天權說話,然而眼睛卻是始終盯著臉蛋已經紅成,熟蘋果的王元姬,男子故意在王元姬眼前搖了搖被扯壞的衣袖,之前憔悴的面容一掃愁云,露出了溫暖卻又狡黠的微笑。
既然是準備離家出走,那身上的盤纏自然是帶的夠夠,更何況無論怎么說,王元姬都是理虧在先,因此也不枉她這次來做“冤大頭”。
男子說他姓甄,今天是第一次來洛陽,之前早就聽說洛陽城天下居的美食名冠天下,此次前來,自然想著親自上門來嘗鮮。
王元姬一聽這甄公子原來是外地來的,當即就松了一口氣,那甄公子一定也就不會認得安陵亭侯府里的王元姬,那她就可以為所欲為,隨便給出個身份,然后糊弄過去。
“我叫王元,是家中的幼子,我的家里是做生意的,前幾日家父剛剛買進一批好馬,于是我就想著先騎上去試試看,沒想到這越是名貴的馬兒,脾氣越大,看來回頭還是得好好馴化一番!”
一口氣說完后,王元姬忍不住偷偷觀察甄公子的表情,她自出生以來說謊的次數不多,五根手指都數得過來,剛剛這一番拙劣的謊言,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過關。
甄公子始終淡淡地笑著,除此之外,甚至看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緒。甄公子此次隨身帶了四名護衛,各個儀表堂堂,相貌不凡,名字分別是天樞、天璇、天璣和天權,他們把甄公子和王元姬二人帶入雅間后,便整整齊齊地留守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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