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產婆見了蕭望月也覺得很意外——姜家的三媳婦，離九個月還差幾天呢，遠不到要生的時候。

可轉念一想，無緣無故的，對方指定不能找到這來。

“姜大嫂子，你家妯娌……是不是要生了，所以你特地來找我？”

周產婆放了放手里的東西，出聲問道。

蕭望月一點頭，臉色越發凝重：“的確是早產，村里的穩婆我已經叫過去，可胎兒位置不對，生不下來。”

橫生倒長，這四個字，讓周產婆一下子心驚肉跳起來。

“這是要難產呀……快快快，我這就跟你去村里。”

她把手一擦，就要跟著蕭望月往外走。

林大娘子卻是不高興——“周產婆，你收了我的銀子，事沒辦完就想走，沒這樣的道理吧？”

周產婆皺了皺眉頭。

她解釋道：“林娘子，這家的妯娌是橫生倒長，實在等不起啊。”

床榻之上的林娘子，卻把臉一沉：“她要緊，難道我就不要緊了嗎？”

周產婆沒想到林娘子平日里對人客客氣氣的，這會兒卻開始胡攪蠻纏。

她沒辦法，只有耐著性子說道：“林大娘子，您是菩薩心腸，這會兒就放我走吧！等接生完了，我再補上。”

“不成不成，萬一缺了你這次調理，我也橫生倒長，這可怎么辦。”

林大娘子還是不依，并且叫來了丫鬟婆子，想要把人強行扣住。

周產婆是一臉的無奈，想走走不掉，不走又不行。

蕭望月冷冷的瞧她一眼。

這林大娘子穿綾羅，帶珠翠，看著周身富貴，卻是毫不講理。

若是尋常時候，她都懶得跟她計較。

可如今等著要救命，絕不能容許對方拖拖拉拉下去。

侍女們都攔著周產婆不讓他走。

蕭望月不是林府的人，身邊反倒清靜。

她一步上前，拔下頭上的簪子，抵住了林大娘子的眼皮。

“你放不放人？”

蕭望月問道。

簪子并不鋒利，劃不破皮膚，但若是對著眼窩狠狠一刺——足可以讓人瞎只眼了。

對于女人來說，更是會毀掉那一副花容月貌。

林娘子怕了——也沒有想到，這個鄉下女人逼急了，居然敢威脅她。

“放人，還不快放人，難不成是想看我死嘛！”

為一個周產婆搭上只眼睛，并不劃算。

“你先走！”

周產婆對蕭望月說道。

對方一點頭，立刻繞著門出去了。

蕭望月也把簪子移開，大步跟上。

她可沒有傷人的意圖，只不過情急之下，逼林娘子放人而已。

丫鬟婆子們則把瑟瑟發抖的林娘子圍了一圈。

“剛剛可嚇死我了，這鄉下女人，怎么說動手就動手！”

林娘子這會子還有一點后怕。

隨后她一拍腦門：“你們怎么都不防范著點，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的！也好給我報仇雪恨啊！”

侍女婆子們都不敢說話，但她們也覺得林娘子這事過分了。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人家妯娌孩子生不下來，讓周產婆去救急。

林娘子扣著人不放，她多少有些缺德吶。

狗急了還跳墻，兔子急了還咬人，更別說是大活人了。

另一邊，孟氏已經低聲哀嚎了好幾個時辰。

“哎呀，我法子都用盡了，就是生不下來！”

薛梅婆在旁邊急得打轉。

孟氏哪怕有力氣生，可孩子在娘胎里橫生倒長，出不了世。

“那可怎么辦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媳婦受苦！”

姜三郎在外面急得抓耳撓腮，卻是束手無策。

他現在都恨不得能掉個包，自個兒能去替媳婦生孩子。

李氏和姜二郎也跟著發愁，心慌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難產可不是什么好事，時間久了，大人和小孩可都撐不住！

“三嫂你可撐住了，大嫂去鎮上請金大夫和周產婆，他們都是厲害的人，一定能幫你把孩子生下來！”

姜幺娘含著眼淚說道。

她年紀小，可是懂事，知道三嫂生不下孩子，遲早會丟命。

薛媒婆在里面又忙活一陣，孟氏的哀嚎聲漸漸小了。

她拉門出來，壓著聲音說道：“姜大嫂請的能人…再不來，孩子他爹，你可就得拿捏保大保小啦！”

薛媒婆只有這么一點本事，眼瞧著形勢危急，只好來問人。

大的是命，小得也是命，姜三郎一下子給難住。

他看一眼屋內苦苦掙扎的孟氏，堅決起來：“保……保大人！”

雖說對不住孩子，可總不能…不顧大人的死活。

孟氏跟了他好些年，也就今年日子有起色能吃點好的，穿點好的。

未了，還要在生孩子這事上受罪……都怪他這個做丈夫的。

早知道有今天，這孩子不要也罷！

“行，我知道啦！”

薛媒婆嘆一口氣，扭頭又進屋。

“大嫂啊，你怎么還不回來！”

姜幺娘急的都快哭出聲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扛著藥箱，大夫打扮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院子里。

金大夫按照蕭望月留下的地址一路找了過來。

可他沒來過這地方，不敢進屋。

只猶猶豫豫的問道：“這里可是要生孩子的姜家？”

“金大夫啊，你來的正好，我三嫂就在屋里！”

姜幺娘是見過他的，趕緊就把人帶進去，幫孟氏接生。

“那男大夫，是你大嫂請的？”

薛媒婆沒見過請男大夫來給女眷接生的，不免多問了一嘴。

“對，我嫂子還請了一個周產婆！可金大夫都來啦……她怎么還不到？”

姜幺娘送金大夫進產房后，心稍稍的定了定。

可周產婆沒到，大嫂也不見蹤影，讓她心里始終不踏實。

“你別提，人家手上是真有兩把刷子，大針扎了幾下，你三嫂子就不喊了。”

薛媒婆見識過金大夫的手段后，當著姜家人的面嘖嘖稱奇。

她也沒打算再進去，就站在門口觀望——人家金大夫比她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她站在旁邊越發顯得礙手礙腳，連幫忙都幫不上。

“那老三家的，這是有救了？”

李氏的眼睛亮了。

“說不好，男大夫終究不是干產婆這一行的，想把孩子順利生出來，估計還得等那周產婆。”

薛媒婆咬咬頭，并不敢一口咬定。

而就在這時，蕭望月出現了。

她的身后還跟著個穿著整潔，從頭到腳都很體面的小老太太。

無需多說，周產婆，她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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