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事，錯綜復雜。

一個行將踏錯，那就是萬劫不復。

千里之外的清河縣城，林三爺最近也是如履薄冰。

張大娘子回了縣城，他是又怕又懼，只能夾著尾巴走人。

“女婿，說什么我也要跟著你一塊去縣衙。”

王氏堵在門口。

她和肖老三雖然是半道夫妻，但感情一直不錯。

算一算，對方都已經蹲一個多月的大牢。

做老婆的，卻連個照面都沒打過。

“你說天這么冷，你爹在土牢里，可真是遭罪嘍！”

王氏抹了把眼淚，沖女兒訴苦。

“眼下不是時候，您還是別跟著去了。”

林三爺把眉頭皺起，這探監，不是走親戚。

一大家子，扎堆進牢里看林老三？不明擺著讓人家抓把柄么？

驚動了張大娘子，肖老三可別想在牢里安穩。

王氏連連保證：“女婿你就帶我去吧，我一準不給你惹事！”

肖白蓮也皺眉：“大牢是什么好地方啦，你非得上趕著進去？”

也不知道王氏搭錯哪根筋，好端端的想起來要去看肖老三。

光林三爺去還不行，她也要跟著一道湊熱鬧。

“我昨夜夢到你爹，在牢里受苦受罪，不去瞧他一眼，實在是放心不下呀！”

王氏哭哭啼啼的說道。

若不是夢到肖老三，她在這林家吃香喝辣，呼奴喚婢，逍遙的都把這號人拋諸腦后啦。

她也表明態度，是非去不可。

去看他一眼，也對得起夫妻一場。

“那你就去瞧一眼，至多半個時辰，就得回來。”

肖白蓮不厭其煩，松口答應。

“馬三，去弄頂小轎。”

林三爺愛屋及烏。

看在肖白蓮的面上，讓下人去備轎，他自己則坐馬車。

和上次一樣，給看門的牢頭塞了幾塊碎銀子。

兩人就順順利利的見到了肖老三。

“當家的！”

王氏隔著牢門，熱淚盈眶起來。

“哎，你怎么來啦！”

肖老三也隔著牢門問道。

“我是特地來瞧瞧你的！”

王氏表明自己來意。

兩個月不見，對方瞧上去，除了比原先瘦一些，倒沒什么變化。

還是那副油頭滑腦，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身上棉襖灰撲撲的，像是別人穿過的舊衣，但勝在暖和。

“牢頭沒有為難你吧？”

林三爺也打量他一眼，上次走時那幾塊銀子沒白給。

比隔壁牢房里，衣不蔽體，瘦骨嶙峋的那幾位來說。

他在這土牢里，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多虧女婿照顧，也能頓頓吃上飽飯啦！”

肖老三說道，又讓王氏先出去。

只剩女婿一人后，他壓低聲音，問道：“之前不是說把給我救出去，咋到現在還沒個音訊？”

土牢里過得再滋潤，可也不是好人該待的地。

更何況，肖老三在這牢里，還沒寶河村自在呢。

“我也琢磨過，土匪都找上門嘍，哪知……唉！”

一提到此處，林三爺就垂頭喪氣起來。

天算不如人算，一千兩銀子雖到手，可老丈人至今仍蹲在土牢里。

他，到底是功虧一簣。

“那我怎么辦呀，總不能在大牢里過年吧？”

肖老三有些急眼。

他在這蹲了快兩個月，是巴不得出去。

“再想想辦法吧……放心，有我使銀子，你在牢里受不了苦！”

林三爺含含糊糊的，只給了這么一句保障。

他略略的有寒暄幾句，便起身走人。

肖老三這次沒有阻攔——攔也沒有用，林三爺又不是縣太爺。

哪有那么大本事，動動嘴皮子就放人。

而等林三爺和王氏走后，那個收過銀子的牢頭，直直的奔去了衙內。

“大人！大人！那林家三爺，今兒又來看肖老三啦！”

他通傳一聲，就急忙稟報。

縣衙不光光是辦公的地方，縣令以及家眷也都住在那兒。

只是不巧——清河縣令正在陪客。

張大娘子一挑眉：“沒想到，這林家三爺，還挺掛念大牢里關著的丈人。”

這客人嘛，自然就是清河縣令的財神爺，張大娘子。

分工不同，白大人交代下來的事兒，有姜堰和小張公子。

她不用管那些棘手的事——最近有筆買賣，還要清河縣令寫批文。

“這會兒沒你的事，下去。”

清河縣令揮揮手，讓牢頭下去。

張大娘子卻是發了話：“先別走，你跟我講講，林家三爺前后來了幾趟。”

牢頭看一眼清河縣令，不知當講不當講。

對方咳嗽兩聲：“讓你說就說，張大娘子，又不是外人。”

雖然很有做戲，和討好財神爺的嫌疑。

但牢頭，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回大娘子的話，那林家三爺前前后后，共來了兩三回。”

張大娘子給自己斟了一杯冷酒：“可有交代過你什么事？”

牢頭回憶著說道：“只說讓我在牢里好好照應肖老三。”

張大娘子點頭讓他下去。

林家三爺如此關照，除了老丈人的身份之外。

大概還有替他在公堂之上攬一下所有罪名的原因。

“大娘子，關心這個做甚？看牢頭的和里面坐牢的并無兩樣，也該讓他們撈撈油水嘛。”

清河縣令還以為張大娘子不快，特意的說道。

“你不覺得我弟弟，還有姜家的小兒子，一塊被土匪綁去，很蹊蹺嗎？”

張大娘子聞言看向清河縣令。

她在清河縣城是有錢人，小張公子被土匪盯上，情有可原。

姜堰的兒子阿松……可只是個“尋常人家”的孩子。

很蹊蹺，兩人是在同一天，分批次被綁的。

清河縣令也覺察到不對勁，他一拍腦門：“哎呀，怪我！”

他判那些土匪流放，上船走水路，如今都出越州幾百里地。

想追回來問話，不亞于天方夜譚。

“世上沒有后悔藥。”

張大娘子笑模笑樣起來。

她也沒打算，把那些土匪揪回來問話。

“那……這事……大娘子，打算如何？”

清河縣令開始猶豫。

“不打算如何，前提是林家三爺知趣，少跟我唱反調。”

她把杯中的冷酒一飲而盡。

而窗外，又開始飄雪。

“縣令大人，酒也吃過，這過路的批文，你先幫我簽了。”

她從袖中取出一張文書。

張大娘子起身，遞過去，手腕上兩只赤金蓮花鐲子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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