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在兩個婆子的陪伴之下，一路回去。

前來抄家的官兵，是認識她的。

蘇老爺在省城當了那么多年的官，她的夫人，也不是沒露過面。

“讓開，這是我的家。”

蘇夫人站在大門外，命令兩個官兵開門。

抄家的章程，當中沒有女眷免責，白大人也沒特地提過。

兩個官兵，也就讓路了。

他倆還覺得有些稀奇——“都在外頭了，還跑回來做什么？”

這一行為，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而帶著鐵鐐拷的蘇老爺，看見自家夫人，一時之間也是百感交集。

“夫人，你怎么回來啦！”

人家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可他的夫人，到了這樣的節骨眼，還是不離不棄。

“你是我的丈夫，我不回來，任由你一個吃苦受罪嗎。”

蘇夫人反問他。

說的話也沒有多好聽，還是如同往常那一般，帶著點火藥味兒。

“我的夫人，我若是早些把你的話聽進去就好了！”

蘇大人這回見了夫人，真是滿肚子的苦水要往外頭倒。

那銀川郡王，好端端的上門造訪。

說起話來雖然客客氣氣的，可他真是沒按什么好心。

自己還巴巴的拎著好東西上去獻寶，獻殷勤。

卻不知，硬生生的將把柄，也給獻了過去。

“那郡王爺定一早就是算計好，州牧大人，也在他府上！”

蘇大人說到此處，傷心得幾乎要落淚。

被抄家，完全就是自個找的呀。

“我早就規勸過你，可你偏偏不聽！這下倒好！”

蘇夫人一聽，明白了。

那銀川郡王擺明了就是下套，讓蘇老爺去鉆。

也不知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的，怎么就……

不對，自家郡王向來沒有來往。

“哎呀，是你那好狐貍精干的，那娘們把咱的把柄給了郡王。”

蘇夫人幾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剛剛她質問，姓姜的兩口子。

到底把柄透露給了哪位大人。

如今前前后后一連，就是銀川郡王啊。

“真是被你害死了！”

蘇夫人越想越生氣。

追根究底起來，怪就怪在蘇老爺把那狐貍精收成了偏房。

“是我不對，是我糊涂，夫人啊，我對不住你！”

蘇老爺這會子，倒是真心實意的懺悔起來。

他也明白，全是自己咎由自取，連累的一家老小。

“都大難臨頭，你們兩口子還有心情嚷嚷呢！”

一個官兵聽不下去，斥責起來。

尤其是蘇老爺，手上腳上帶著鐵鐐銬，嘴巴還不閑著。

“再嚷嚷一句，也給你帶上！”

官兵這話，是針對蘇夫人的。

“官爺息怒，官爺息怒！”

兩個老婆子一左一右的開始求情。

蘇夫人和蘇老爺，這才過這一關。

官兵們也開始忙正事。

先把大門小門通通封上。

然后點起燈籠火把，開始翻箱倒柜的抄家了。

庫房里的，布料毛皮，香料藥材，古玩玉器，金石字畫。

一箱一箱，一捆一捆的抬出來，由在場的官差，現場清點計數。

“瞧這情形，已經在抄家，也不知會流放到哪兒。”

蘇老爺嘆了口氣。

他貪污受賄，犯了大端朝的侓令。

罪不至死，可通常來說，是要被革職流放的。

“誰知道呢，只要你我在一塊，到哪都是一家子。”

蘇夫人也嘆氣。

她這會兒看蘇大人，心平氣和了許多。

似乎，是懶得和身旁這個男人吵了。

往日里尋花問柳，在家里養狐貍精，也通通的一筆勾銷。

“只可憐的宣兒，得跟著咱們大人一塊吃苦受罪。”

蘇老爺搖頭，滿臉苦澀。

他甚至覺得早些，聽夫人的話就好了。

“都是命啊！”

蘇夫人也跟著搖頭。

而抄家還在繼續。

“都往屋里去，白大人有過交代，一件東西，也不許漏掉！”

官兵們抄完庫房，開始往屋里走。

屋子里的家具擺設，都是上好的木料。

紫檀花梨雞翅木，一件件的往院子里抬。

置物架子上面的花瓶，擺設，也通通端出來。

就連更衣的，大理石木雕屏風，也由兩個官兵搬了出來。

“鈞瓷花瓶一只，羊脂玉擺件一件，石雕木屏風一架。”

官兵清點著，同時迅速的在紙上記下數目。

方便將來入庫上繳，亦或是拿去變賣。

抄家要抄的全面，除了屋里的擺設。

府中的現銀，也被抄出了兩大箱子。

沉甸甸的銀子，穿成串的大錢，算盤噼里啪啦的打著。

最后官兵計數——“現錢，共一千五兩銀子！”

“我這些年的精打細算，可全算完了。”

蘇夫人在旁邊痛心。

這府里的每一分銀子，可通通是經過她手的。

等屋子里的擺設器物，清點過后。

便輪到了，人身上的穿戴和首飾了。

蘇大人和蘇夫人的小少爺，被官兵拉了出來。

就連脖子上戴著的金制長命鎖，都被摘下，裝到一只小匣子里。

而蘇夫人腦袋上的簪子，耳朵上的珠子，也通通被扒了下來。

官差在旁邊清點：“上乘首飾，共一十五件。”

蘇老爺因為是男子，連身上好些的衣裳都給扒了。

抄家是個細致活，不存在翻箱倒柜，跟土匪進城一樣的燒砸摔打。

任何值錢的東西，都是要上繳州府的庫房，算作收入。

“一共十六人，通通收押，聽候州牧大人發落！”

抄家的官兵用一根繩子，將蘇夫人連帶著被關在府里的丫鬟下人，綁成了長串。

蘇老爺子戴著鐐銬，被兩個官兵，一左一右的押著。

一行人，從蘇府大門出去。

“這不是……鹽課老爺嗎？犯了啥事兒啊？”

有百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聽說，是昨天半夜里給抄了家！我都沒敢出來看！”

百姓們大多一知半解。

因為州牧抄家，動作實在太快。

大半夜的就把事情辦好了，什么風聲也沒透露出來。

天亮之前，百姓們可渾然不知。

“管他的，落得這么一下場，肯定是犯事唄！”

百姓們繼續討論。

而忙活了大半宿，蘇府算是被搬空，只留下了地磚和遮頭的青瓦。

就連宅子，也被貼上封條，等著來日拍賣，價高者得。

蕭望月去看一眼空宅子，明白離開的時候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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