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員外家的那個二世祖，可不是什么好鳥。

仗著家里有錢，對這些佃戶龍橫征暴殮，敲骨吸髓。

總而言之，佃戶們以為蕭望月也是這樣的人，都上趕著討好。

“都回去罷，等我們安頓下來，還有得討教呢。”

姜二郎在旁邊好生勸道，他和自家大嫂是一個意思。

這些送來的瓜果蔬菜，土貨特產，都太多了，不能收。

話已經說出來，佃農們只好帶上各家的東西回去。

同時心里也很嘀咕——這位蕭娘子究竟是什么路數啊？

“孝敬也不收，也不指使咱們，怪讓人琢磨不透。”

有佃農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對同伴碎碎念叨。

蕭望月轉身坐下。

姜二郎和那些鄉紳員外，完全就不是一類人。

假以時日，他們必然會明白。

“大嫂，大哥，咱們吃過飯就該去地里轉轉。”

姜二郎把人都送出去，看門老頭將門關上。

來都來了綠水村，也該安排好春耕事宜，免得耽誤收成。

“都依你的。”

姜堰點頭。

自家這兩個兄弟，老三有王家藥鋪老掌柜帶著做買賣，自然放心。

二郎之前幫著李梅兒，在農事上也很有經驗。

“我和你大哥是一樣的意思。”

蕭望月給姜棉添了飯。

在這些佃農身上不用費太多心思，關鍵是如何打理好田莊。

吃過飯后，照樣是皮二狗趕著車，將蕭望月和姜二郎送到地里。

姜棉一下車就拿著風箏，在田埂子上放起來。

姜堰怕小女兒摔著磕著，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頭。

蕭望月看了一眼田地，問：“村里的人家多種些什么？”

她過去忙于經商，對這農業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好在梁員外特地留下一個看門老頭，有什么不解的都能問。

“回娘子的話，我們村多種些谷子，收完了一茬之后，連著種苞米豆子什么的。”

看門老頭知無不言。

越州都是山區，氣候差距大。

像寶河村只種得出玉米土豆，靠近省城的綠水村卻能收谷子。

蕭望月沒表態，只淡淡的問：“二郎，你怎么看？”

姜二郎想了想：“我在城里打聽過，十里八鄉屬綠水村的谷子頂好！”

春耕該怎么種，這下有了答案。

蕭望月也不會放著多收的谷子，去種少收的麥子。

她道：“那就照老例，全種成谷子。”

隨后又指向山腳那一片，狹狹窄窄的小地方。

“這些小犄角留出來，只管撒些油菜種子，放幾處蜂房。”

犄角旮旯種出谷子，秋日里難得收割，干脆就留出來養蜂割蜜。

蕭望月看向姜二郎：“春耕事宜，大致已經定下來，你去辦吧。”

同樣的一塊地，同樣一個人，種同樣的谷子，照樣有差距。

有沒有糞肥、耕牛那產量差距多的能差到一半。

甚至連用的是鐵犁和木犁，鏟子鋤頭都有區別。

頭一年若是姜二郎做的虧了本，倒也沒什么。

“大嫂，地頭的事都交給我吧，準不會出差錯。”

姜二郎點頭，他好歹也是農戶出身，樣樣都拿得起來。

“使銀子的地方，也想必不少，只管來找我。”

蕭望月拍拍他的肩膀。

省城離這不算遠，趕車來往，也不過一兩頓飯的功夫。

她每日過來看顧著也就是了，省城那邊的事情還沒有忙完。

也不知那一封偽造的信件，有沒有送達銀川郡王手中。

與此同時，小寺正在郡王府中，等待著父王的回信。

“郡王，世子來信啦！”

老管家一手捧著書信，一手撩著袍子，急匆匆的去到內堂。

權貴人家用的信鴿，都是精挑細選，專門培育出來的。

越州到京城，馬要跑半個月的路程，用飛的三四天就能到。

“拿來我看。”

郡王放下茶盞。

老管家交遞完書信后，退到一邊，等的眼巴巴。

“世子來信，只講缺銀子使，沒什么大事。”

郡王將看過的信紙放到一邊，神色如常。

“我這就去給小世子安排。”

老管家沒什么壞心，只是掛念著小主子，一聽就去錢莊。

郡王的臉色卻起了變化：“清河縣居然一早便安排了人手。”

這樁事情辦得極其隱秘，甚至連他都不清楚。

可是書信上的字跡，的的確確是出自慈寧太后之手。

郡王盯著那一張薄薄的紙。

他有些坐不住。

看起來，紙張應該保存了三四年之久。

那時圣人才登基不久，與慈寧宮太后母慈子孝。

難不成，太后早已預料到會有今日的局面。

“阿月善于謀劃……”

郡王開始原地踱步。

他不明白，為什么太后要在清河縣城留那么一個人。

蕭娘子，更是自己兒子懷疑過的對象。

“信上還說，那個裹在披風下的女子，另有其人……”

一樁樁，一件件，看起來毫無聯系。

可慈寧宮太后，絕不會去安排那些無意義的人或事。

久違的，銀川郡王開始頭痛。

他僅盯著那張信紙，一個人的身影也在腦海當中浮現出來。

“聽著，圣人是我一手扶上去的，必須讓他長長久久的坐在那兒！”

圣人登基那一天，慈寧宮太后私下里找過他。

那時，阿月穿著太后的紋繡鳳袍，珠玉墜滿發髻。

他也問過她——“圣人和您不是親母子，萬一起了反心……”

為了權勢力，父子都可能反目。

何況，一個不過是冷宮里的妃子，一個不過是備受冷遇的皇子。

“我絕不會死在他手上。”

太后篤定的說道，厚重的鳳袍垂在地上。

“萬一呢……”

他又問。

萬一圣人只想獨攬大權，覺得太后指手畫腳的礙眼。

“那孩子本性不壞，我做不出垂簾聽政，他也下不了殺心。”

太后繼續說道，身上的珠玉碰撞，發出脆響。

多年以來的相伴，郡王最是知道慈寧宮太后的心意。

可這一回，他有些不敢妄下定論。

“看來我得背著那些眼線，離京一趟。”

郡王將那張信紙收進袖中。

他算了算。

去一趟越州，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二十日的功夫足夠。

只要找個幌子，把那些眼線通通擋在外頭，就能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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