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蕭望月和小寺不一樣，她有一個不可告人的身份——慈寧宮太后。

除非必要，她也很少向這皇宮中的任何一個人行禮。

尤其是圣人，這孩子算是小輩，于情于理，都不能跪著。

哪怕上次在御書房相見，蕭望月也未下跪過。

可為了姜堰，她可以跪。

一個時辰也好，兩個時辰也罷，甚至一天一夜。

“哎喲，怎么還跪著呢！世子也在這，真是遭罪。”

老太監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小寺一扭頭，看見了一張老人的面孔，以及曾經見過的——“圣人……”

他急忙轉過身來，想要行禮。

“免了，起來！”

青年穿著玄色的冠冕朝服，十二旈珠的遮擋，使得面孔有些陰沉。

小寺求之不得——再跪下去，他的腿恐怕都要斷了。

蕭望月卻依舊紋絲不動，依舊保持著跪姿，她垂著眼睛：“圣人，我有一事……”

青年看她一眼。

概是跪的時間久了，對方的嘴唇有些發白，臉上的血色也很淡。

他拂袖往殿內走去，撂下句話：“先給我沏一杯盞茶。”

小妃子瞧見主君來了，立刻領著宮女，上前笑臉相迎。

蕭望月跪得太久了，此時雙足都沒了知覺。

剛邁開腿，整個人就踉蹌著，跪倒在地，皮肉擦過地面，滲出一點血。

老太監把蕭望月攙起來，嘆氣：“蕭姑娘，跪兩個時辰可，不是說著玩的，歇一會兒再去沏茶。”

蕭望月沉默著一搖頭，她能歇，姜堰卻等不起。

圣人既然要喝茶，那她就去沏！

推開老太監，她咬著牙，強撐著往茶水間而去。

小寺不放心，也一瘸一拐的跟著后面，幫她。

上好的茶葉煮成茶湯，新鮮的果子去皮，切成小塊。

茶湯浸著蘋果，既有茶香，又有果香，還有幾分清甜。

“蕭娘子，來找圣人，真的有用嗎？”

小寺出聲問道。

他的眼中，帶著幾分憂愁。

姜堰，入了刑部大獄就是兇多吉少，更別提，還有放白大人出去這一樁罪。

“除了他，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能讓刑部乖乖放人。”

蕭望月緩緩說道，并用茶具將果子茶盛好。

小皇后能在內宮中下懿旨，可刑部，就只有圣人能夠左右。

“說的也是……可，這樣的恩旨，圣人不一定會答應……”

小寺對此，則沒有信心。

甚至有些害怕，蕭望月還會把自己給牽連進去。

天子喜怒，可就在一念之間，不是好拿捏的。

“他不答應，我也會讓他答應！小寺，你留在這，就不要進去了。”

蕭望月的聲音，卻帶著幾分狠意。

她端著茶具，轉身離開。

小寺忍不住一嘆氣，心里也在琢磨，萬一蕭娘子給牽連進去。

他到時候，恐怕得請父王出面，才能救人了。

另一邊，蕭望月端著茶，送到了圣人跟前。

對方已經換去了君王的冠冕朝服，換上了常穿的朱袍。

小妃子依偎在他的身邊：“這茶有什么好的喝，妾也能做！”

朱袍青年瞥她一眼，頗為厭煩：“把你的人，帶下去，你也走。”

小妃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再次說錯話，也不敢反駁，乖乖的就退下去。

老太監從蕭望月的手上接過茶盤，笑道：“蕭姑娘，你這盞果子茶，茶水班子調不出來，圣人念了好久吶。”

朱袍青年對此沒有表示，只是默默的飲了口茶。

果然，這個味道，還是和慈寧宮里的一模一樣。

茶水班子的那幫廢物，無論怎樣做，都調制不出來。

他抬了眼，看向蕭望月：“你先前，似乎是有話要說……”

老太監也很識趣，退到一旁。

蕭望月再次跪下，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套大禮。

面對她的養子，開了口：“圣人可還記得，曾許諾過我一份賞賜！”

朱袍青年盯著蕭望月，對方的一張，臉素如蓮花。

偶爾間流露出的神態氣質，居然與扶持自己的那個女人，很是相似。

老太監則是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乖乖，這還是頭一個敢主動，找圣人要東西的……

可是，青年卻沒有一絲一毫要動怒的跡象。

他甚至還笑了笑：“行如此大的禮，說吧，你要什么賞賜。”

蕭望月抬起頭來，一字一頓：“我要圣人，救一個人！”

老太監眨眨眼，眼前這個女子，有點不一樣。

從前那些宮人，得了恩典，要么封官許愿，再不則就是金銀財寶。

眼前的這個女子，居然要圣人，去救人……

“說，在合理的范圍內，我會答應。”

朱袍青年心情似乎很好。

他端著茶盞，又低頭飲了一口，果子茶的清甜，以及溫暖。

總會讓自己想起從前在慈寧宮侍過的一個個愜意午后。

“我要救我的丈夫，身在刑部大牢的姜堰。”

蕭望月緩緩說道。

她淺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圣人的模樣。

那個冷宮里的孩子，在自己的眼中，從少年一步步的長成了青年。

再到如今，眉眼陰鷙，不怒自威的君主，卻見面不相識。

“刑部大牢……你是想讓我下旨意，放了他？”

朱袍青年問道。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面容中，母親遺傳下來的那一部分越發明顯。

“不錯。”

蕭望月一點頭，眼神鋒利。

“那他，是因為什么進去的？成了刑部的罪人。”

青年又問。

心中已然起了抉擇——這個人放，或者不放，僅憑一念之間而已。

他雖然任性，可還是想問一問，如果罪有應得的話。

這個恩典，還是換一換的好。

老太監坐在旁邊抿嘴，沒想到，御書房的秉筆宮女，居然連丈夫都有了……

看來自己先前預想的種種，大概是可以煙消云散了。

蕭望月一皺眉頭：“我不想說，還請圣人直接賜恩典……”

她不愿意說，因為害怕說了，自己的養子就不會釋放姜堰。

朱袍青年也跟著一皺眉，他敏銳的察覺紗。

對方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這其中有必須隱瞞著自己的事。

“你不說，那么這份恩典，不會賜下……”

他開口。

蕭望月意識到，對方在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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