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被楚熠摁住了，一動不動，抿著嘴抬著眼皮看楚熠。

        能看出來他現在陷入了情緒里面，估計想起了以前的什么事情，可憐極了。

        楚熠摩挲著林安的肩膀，醞釀了一會，說道：“我坐公交去的，不遠；退燒藥也不貴，比那條魚還便宜。”

        楚熠不愧是楚熠，安慰人的說話都和白開水一樣。

        可林安更難過了，這種突然的來的關懷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泡泡，久逢甘露的他偶然被泡泡包裹，會溫暖，會感動，但一旦泡泡有一天破裂或者飄走了，他就會回到冰窟的角落里，一個人孤獨地回味曾經短暫存留的溫度。

        他貪戀地享受著楚熠在他肩膀掌心摩挲的熱度，還有眼前的捧著藥片的男人。

        都是以前他生病窩里偷偷想過的畫面。

        楚熠伸手把剛燒的熱水拿過來，放到現在溫度正好。坐回床邊，哄小孩一樣往林安面前遞了遞藥：“乖，張嘴。”

        “好。”

        林安的雙唇輕輕擦過楚熠的手心，他想，真暖和，和自己現在胸膛里一樣暖烘烘的。

        手心微微有些發癢的觸感讓楚熠一怔，他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幾下，看見吃完藥的林安坐在床上，兩只手握在一起，仍是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

        “你怎么……”眼睛更紅了。

        楚熠其實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作為一名合格的租房者關心了室友，林安的反應不管從什么角度想，都太大了。

        沒有藥……只有板藍根……

        他以前生病不吃藥的嗎？就一直一個人在床上睡覺嗎？

        楚熠下意識想要去思考林安如此感動的原因，他盯著林安那雙泛紅的眼睛，忽然間腦袋又什么都運轉不起來了。

        有時候，楚熠更不明白，林安為什么長了那么一雙眼睛。

        眼瞼向下，浮著一層水霧的棕色瞳孔，那么大，那么用力，那么貪戀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個隨時會飄散的影子，又或者是個隨時會丟下他的狠心人，所有的無助和脆弱都在此刻溢了出來。

        等楚熠的大腦回復運轉，他的手已經碰覆上了林的臉頰，拇指劃過他眼角的濕潤，在那象牙白色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淺粉色的痕跡。

        時間停止。

        林安：臥槽！

        也不知道誰先反應過來，林安連滾帶爬地和楚熠拉開了距離，什么感動啊什么多愁善感啊全都丟在了一邊，雙手摸著被楚熠摸過的地方，心臟的高速跳動導致血壓上升，耳朵紅了一片。

        于此同時楚熠從床鋪站起身子，看了一眼指尖上的液體，那雙常年讓人退避三尺的眼睛開始瞳孔震動，握著水杯的手指節泛清。

        林安不敢直視楚熠，躲進被窩后覺得心跳聲過于震耳欲聾，又鉆了出來。他撫摸著發燙發麻的臉頰，一時間不知道從何吐槽。

        楚熠…剛…剛才對他做了什么？

        退…退退退燒藥？

        完蛋了，他沒發燒吃退燒藥會不會有副作用？

        退燒藥不是降溫的嗎？那他現在怎么還這么熱？

        臥槽，他是哭了嗎？

        楚熠為什么幫自己擦眼淚，是幻覺嗎？

        臥槽臥槽臥……

        “啪”。

        楚熠把杯子放在床頭，玻璃碰到木板的聲音把林安從震驚中拉了回來。他看向楚熠，楚熠已經恢復了往日嚴肅正經的形象，點了點手腕處的機械表，道：“你再睡會，我下午還有班。”

        林安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嗯。”

        “藥在廚房熱水壺旁邊，還燒的話記得吃兩片，要是實在太厲害，和周姐請假。”

        “嗯嗯嗯。”

        “對了。”

        “嗯？”

        “我還買了一根體溫計，你現在也醒了，要不測測溫？”

        林安:……？！

        曹哥的父親住院了，請了三天的假，便利店本來就缺人手，尤其是夜班，這下林安一直要上夜班上到曹哥回來。

        林安打了個哈欠，喝了一口準備好的咖啡，望著一個客人都沒有的便利店，伸出只手在楚熠面前晃了晃：“我好無聊啊，運貨的車怎么還沒來。”

        楚熠蓋上關東煮的蓋子，瞥了一眼他：“你就這么教我的嗎？”

        楚熠白天便利店的實習結束了，夜班的實習本來是曹哥帶他的，但是曹哥一連請了三天的假，周姐看林安干得不錯，除了第一天對著手自戀，沒有出過其他問題，就讓林安來帶楚熠。

        林安頭大。

        他已經熬了好幾天的夜了。

        上回發燒那事好不容易糊弄過去了，要是這幾天再累病了，楚熠怕不是覺得他是玻璃做的。

        不行，回去得再喝點板藍根灌點水。

        而且營養也供不上，剩余的便當也不是天天有，白菜葉子粉絲吃多了還不如咸菜配饅頭，雞蛋也不便宜，來點香油他都覺得嘗到了葷，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喂。”楚熠拍了他一下，“車來了。”

        林安拿起筆和紙，擼起袖子：“走，清貨去。”

        這幾天便利店生意沒來由的比之前好了很多，今天的貨比昨天又多了兩箱子，林安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清單，發現連往日放在收銀臺前面不怎么賣出去的口香糖塊巧克力都售罄了。

        楚熠搬著最后一箱進來，放在地上，看著便利店內滿地混亂，問道：“如果有顧客進來，怎么辦？”

        “他們知道這是便利店晚上在進貨，會繞開的，而且現在咱店里貨架上空蕩蕩的，他們買不了什么就會走的。”

        林安朝送貨的司機揮了揮手，司機點頭，車子開走了。

        “唔。”林安彎腰把一個貨箱拉到商品架前，示意楚熠過來，遞給了他一支筆，“你之前沒有晚上來過便利的店嗎？這個活呢，說容易也容易，說不簡單也不簡單，來，我告訴你怎么做，這個是貨品的清單，然后……”

        林安絮絮叨叨說了一通，楚熠拿著單子若有所思：“原來總體運營流程是這樣，我以前很少來便利店。”

        他剛說完，林安打量了他一眼：“很少來便利店？”

        “嗯。”楚熠點頭，蹲下來開始把箱子里的東西放到架子上，擺完一種單品，再核對一遍，學習迅速，上手很快。

        林安表情古怪，試探地又問了一句：“那你經常去…超市？”

        “也不常去。”楚熠拿著面包的手一頓，轉頭看向林安，發現林安皺著眉頭，一臉不解地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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