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你不讓我走的
醫生說:這情況得掛點滴。
某人問:多少錢?
醫生在電腦前噼里啪啦敲了敲,然后對著上面顯示出來的內容念出了一個數。
林安夢見自己在切胡蘿卜丁、黃瓜丁、雞胸肉,還有剁排骨。
他炒了心心念念的宮保雞丁、糖醋排骨、拍黃瓜,椒鹽土豆絲,還把剩下的做成了香噴噴的炸雞翅和炸雞腿。
但他端著一盤盤菜來到客廳,看見楚熠一臉陰沉地坐在沙發上,說道:
“林安,這是我們最后一頓飯了!
然后。
林安醒了。
他先是看到了正對著他床頭的鐘表。
很好,凌晨兩點半,林安你還是沒挺住被送到了醫院。
接著又看到了掛在架子上的有滿的有空的三大袋點滴。
很好,林安,你做的夢也實現了。
他又閉上眼睛,幸虧他有天抽空把楚熠給的350房租存卡里了,否則今天怕不是要交不上醫藥費。
左手插著針管,他撐著身子坐起來,從被窩里掏出另一只手準備倒點水喝,動了動手指,發現有什么東西搭在上面,粗糙干澀,不似被子的柔軟。
他剛要抽出來,搭在上面的東西微微用力,把他掌心一翻,緊緊握住了。
林安看了一眼烏漆嘛黑的四周,低著聲音問道:“楚熠?”
坐在一旁把頭埋在胳膊里的楚熠抬起頭,倆字糅雜了些許疲憊:“醒了?”
被握著的手一涼,楚熠松開手揉了揉眼尾,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借著光,到了一杯溫水遞給他:“我去要護士要體溫計,你測個體溫。”
楚熠的頭發亂亂糟糟的,像是那種編制手藝極差的麻繩,左邊一縷,右邊兩咎,很明顯是淋完雨后沒來得及洗頭,自然干的,應該還被大風塑形了一會,比老母雞的雞窩都要糟蹋。
一身裝扮也是滑稽得不行,里面就一件睡衣,睡衣領子還歪了,披著那件萬古不變的黑大衣,大衣上還有雨水留下的水漬。
林安看著他這幅模樣,本想調侃兩句,結果胸膛里仿佛被石杵搗了兩下,澀疼得喘不上氣,一聲哽咽沒壓住,啞了嗓子:“你怎么不回去?我一個人可以的。”
楚熠都已經向外面走著了,聽到林安話又停下了腳步:
“你一個人?”
微弱的光線中,林安看見楚熠挑了一下眉毛。
“是你燒得迷迷糊糊,一邊說夢話一邊拽著不讓我離開的!
林安:???
林安:。!
他看著自己右手,又看了看放在床邊的凳子,聽到楚熠繼續說:“不過我也沒想離開!
“掛上點滴的時候你已經燒到392°了,旁邊護士擺弄你的手就像在擺弄一灘土豆泥,面對這個樣子的你我還能走,作為一名室友簡直太沒良心了!
“不過我沒想到,掛點滴效果比吃藥快這么多,輸完第一袋我去找護士的時候,你都能動彈了,拉住我的手不要我走!
楚熠低頭望著自己剛才攥著林安的手,五指張開又并攏:“你都病的這么厲害了,我肯定要體諒你的!
“握著就握著吧!
臥槽。
床上的林安這會恨不得一頭把腦袋泡進旁邊的水壺里,或者倒頭昏迷過去,眼一閉耳一聾,凡間塵世,與他無關。
自己居然還做了這么羞恥的事情,一發燒,完全暴露本性了。
救救我救救我!
楚熠看見林安瘋狂抱著枕頭往頭上拍,一臉懊悔不知所措的模樣,突然輕輕笑了兩下。
“我去找護士了。”
林安紅著臉“嗯”了一聲。
“對了!
林安把枕頭放回遠處,捧著水杯喝了一口,聽到楚熠又從門口折了回來。
“什么?”他問。
“流鼻血!焙诎抵,五感被放大,楚熠一字一頓,異常清楚,“下次別騙我了!
“379°。”
護士取出體溫計,甩了兩下,換了最后一袋點滴:“回去記得吃藥睡覺,現在是降下去了,明天別又升上來了。”
林安躺在被窩里,乖巧地回答道:“好,謝謝你,護士姐姐。”
護士被這聲“姐姐”給甜到了,她彈了一下林安的額頭,笑道:“我也沒比你大太多吧,小姑娘。”
楚熠從整理睡衣領子中抬起頭:“他是男的。”
護士:……
等護士走了,楚熠又坐到床鋪旁邊的那個小凳子上,伸出一只手放到林安面前:
“還握嗎?”
林安倏地臉又又又紅了。
他拍開楚熠的手,把頭扭到一邊:“我那會是腦袋燒懵了,現在清醒了,就不需要了。”
楚熠:“呵,用完我就丟了?”
林安把頭扭過來,連忙擺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那會可能太難受了希望身邊有個人陪我,現在體溫不是降下了嗎?你在旁邊坐著就行,不用握著手…你要不回去吧,當然不是趕你走,畢竟明天要上班,我歇班,不能耽誤你……”
他羅里吧嗦說了一通,最后垂下來手,盯著醫院白色被子,說道:“謝謝。”
謝謝你,楚熠。
楚熠喉嚨滾動了一下,當聽到林安這聲“謝謝”的時候,他忽然想知道林安和他撒謊的理由。
人無法避免撒謊,大的小的,善意的惡意的,無心的有心的,他雖厭惡,但也同樣無法避免?蔁o論什么謊言,背后都會有個理由,他向林安撒了一個謊,他有一個理由,林安和他撒了謊,林安也肯定有一個藏起來的理由。
他之前,是不想知道的,也沒有興趣了解。
哈。
楚熠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自己也不過是個雙標怪。
他都沒有坦誠,憑什么要求林安坦誠?
真心是用來交換的,不是用來欺騙的。
他是發現了林安撒的謊,現在自己突然在意了,像是一個疙瘩卡喉嚨里。如果有一天林安也發現了他的謊,如果他同樣在意自己,也會感覺像卡了硬疙瘩一樣難受。
疙瘩形成了,割下來總要疼上那么一下。
楚熠突然間感覺自己有點說不出來的煩悶,他起身從壺里倒杯水,發現里面早就見了底,咬了下下唇,轉身想拿著壺出去接水。
林安半躺在床上,月色襯著他的臉色格外的蒼白,但是眼睛里像是蕩開了一片銀色溫柔的波光。
楚熠又把壺放下了。
這個家伙,從他超市特價商柜見到的第一眼,就沒辦法不在意。
行吧,那就順著這兩個謊言繼續下去吧。船只一旦漂浮在了河海,就要順著水流不斷駛向旅途的未來。
凌晨三點二十。
輸液室里很寂靜。
楚熠想了想,問道:“我之前不是說過我家欠債了嗎?你當時痛罵我父親來著,后來說比你父母還……還什么?”
又糟糕又直接的開場白。
躺在床上的人沒有回答,楚熠正以為林安睡著了,對方張了口。
“你困嗎?”
“不困,你輸液的時候,我補了不少的覺。”
雖然這個話題有點唐突,但是對于自己是孤兒這件事,林安從來沒有隱藏的想法。他只是從小沒有過受到過父母的關愛,寂寞了點,一個人久了點,都到了這個歲數,已經很少傷感了。比起楚熠父親把債務推給兒子這種缺德行為,林安起碼不用天天擔心自己命懸一線、在債主刀尖上賽跑。
那,從哪里說呢。
他隨母親姓,母親姓林,單名一個字蘭。
他隨母性這件事是必然的,因為他的母親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姓什么。
具體的他也記不清了,因為這些內容是院長告訴他的,店長了解的就是片段,到他這兒,經過時間的褪色,更加模糊破碎了。
林蘭從鄉下到大城市打工,打得工作很雜,某一天深夜下班的時候,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路過一家金碧輝煌酒店,看著明晃晃的燈,出神地停留了幾分鐘。
只是幾分鐘而已。
一個辛苦勞累女人對繁華生活的渴望向往的幾分鐘。
然后有人從身后蒙住她的眼睛,帶走了。
也許是一個晚上,也許是很多個晚上,那個男人用了她幾次,甩了點錢,再也沒出現過。
林安就出生了。
根據基因來講,他估計林蘭長得很好看,正是因為這倒霉的好看,遇到了人渣。
其實他不怪自己的母親,林蘭沒有文化,也養不起自己,但是當林安出生的時候,他相信她是愛自己的,否則怎么可能和院長交代,用“平安”給自己取名字?
愿你永遠平安,林安。
“這么說來。”林安想起自己名字的由來,換了一個話題,“我還有個弟弟!
“弟弟?”
“對,不是親的。當天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嬰兒,也是被父母拋棄的,只不過比我晚到了一會,院長干脆就把平安倆字分開,用抽簽的方法,把我倆一個命名為林安,一個叫林平!
“切,后來那小子高中比我考得好,大學也不知道去哪了,隔了不知道多少個十萬八千里,再也沒有聯系過!
林安談及那些過往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完全沒有揭起傷疤的難過。楚熠腦中閃過自己第一次端要給林安他眼角泛起的紅色,還有燒到39°抓住自己的不舍,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家伙,比他想象中的堅強。
“那你……”他剛蹦出來倆字,林安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臥槽快快快,楚熠,回血了,快叫護士過來,點滴輸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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