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打了一個“是”。

        【粥熬好了，一會送過去。】這句話還沒有發出來，屋子的門就被“咚咚”敲響，他只好停下手上的動作，從廚房探出頭。

        程思夏穿著拖鞋，裹著他那件墨綠色防寒服，看到是林平開的門，一個軟得和棉花般的拳頭打到他胸膛：“你去哪了？問完我喝什么粥怎么就消失了？”

        林平抓住他的手，固定住扭來扭曲的程思夏，探上額頭，確定燒退了才回話：“我去給你弄粥去了。”

        程思夏繼續問：“你弄粥弄到林安家？不是和我說在外面買東西嗎？”

        林安挑了挑眉，問向林平：“你沒告訴程思夏你和楚熠要修改項目？”

        “沒。”林平對程思夏無可奈何，“我怕他聽到了就跑過來摻和這些事，他病還沒好利索，病人應該睡覺。”

        “這就是你和我撒謊的理由？”程思夏松開林平，一屁股坐到楚熠旁邊，“我出門量體溫了，已經降下去了，你就算不告訴我你和楚熠商討項目，我也會找楚熠的，班表上寫著他今天歇班。”

        說完又和林安比了一個愛心：“謝謝安安幫我請假。”

        林安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自己老弟和弟媳的互動直憋笑。

        他晃了晃沾著水珠的手：“程思夏，你也別回去了，粥熬已經好了，趁熱在這喝吧。”

        程思夏一聽到“粥”這個字，眼睛倏地亮起來：“林安，是你做的香菇雞塊粥嗎？”

        他這一問，不僅林安憋笑，楚熠也開始憋笑，只有林平有些窘迫地向自己老哥使眼色，示意別說出來。

        林安忽略了林平的小動作，搖頭道：“你男朋友親手做的。”

        “哦，那能喝嗎？”似乎是為了小小地報復林平騙他這件事，程思夏嘴欠地回懟了一句，所謂禍從口出，林平聽到直接捏住了程思夏的嘴唇，惡狠狠道：“你要敢不喝的話，信不信我一口一口給你喂到肚子里？”

        “騙人，你都沒下過廚房，怎么會煮粥？”

        “你這是不相信你老公我？”

        “會拉稀……唔……我錯了，說不了話了。”

        小情侶打鬧，后面的林安沒再聽，拿了一個碗打開電飯煲，香菇獨有的香氣從里面散出來，每一勺都能看到大塊的雞肉。他抿了一口，味道正好，饒是他一個旁觀者，都能體會到做菜人的用心。

        他盛了一碗，又擺好果盤，出來的時候，程思夏正捧著修改過后的計劃書，眉頭緊鎖。

        程思夏這張未成年的臉，擺出這么一副深思熟慮的表情，林安想到一個詞：

        少年老成。

        可這四個人之中，他卻是排倒數第二小的。

        林安把紙張往旁邊挪了挪，放下粥和水果，拿了一個板凳，坐在旁邊。林平把勺子遞給程思夏，程思夏卻沒注意到，指著計劃書問楚熠：“那你的意思是，我們接下來要重新設計產品？”

        “對。”

        “楚熠，你有什么想法嗎？”

        “咖啡奶茶果汁暫不要考慮了，市場過于飽和，口味也很難出彩。”

        “那如果不考慮連鎖店，和超市合作，推銷系列產品呢？”

        “可以嘗試一下，但是起色不會很快。”

        “這樣的話……”程思夏想要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筆，被林平用勺子敲了一下手背。

        “先喝粥，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的都沒有吃過東西，把粥喝了再討論，否則我現在就把你扛回家。”

        程思夏瞪了一眼林平，悻悻地放下手里的計劃書，端過冒著熱氣的粥，用勺子盛了一口。

        混著香菇和雞肉塊的白粥被程思夏吹了兩口，再進入他的口中，一時間林平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此，死死盯著程思夏一點點地咽到了腹中。

        這是他第一次做的粥。

        程思夏吞下去后伸出舌頭吸了兩口空氣：“好燙好燙。”

        “味道怎么樣？”林平拿過程思夏手里的勺子，又盛了一勺，幫他吹涼。

        “味道……一般般，能喝。”

        “不對，我明明按照人家視頻一個步驟不錯做的，不應該啊。”林平下意識就要把這勺粥咽到肚子里。

        程思夏把碗搶過來：“你喝干什么，喝了我喝什么？”

        “鍋里還有。”

        “討厭。”也不知道是粥太燙還是什么的，程思夏臉頰有些紅，“偏得要我當著這么多人說出來嗎？鑒于你第一次做，很好喝。”

        果然多大的人談戀愛都會有些幼稚。

        林安挑了一片蘋果，默默想道。

        和超市合作，系列推出的飲料，還不能是咖啡奶茶果汁，要是他能想出來就好了。

        程思夏開始恢復上班。

        那天討論到晚上九點，都沒有最終敲定新的方案。

        但是一切都肉眼可見的忙碌起來了。

        楚熠借用程思夏的渠道，把近幾年的飲料市場銷售資料打印了出來，下班了就是坐在書桌前一頁一頁地看。產品沒有敲定，林平也不方便去拉投資，還是想辦法聯系上了之前工作認識的兄弟，打聽穩定的生產商和工廠。

        壓力最大的還是程思夏，他原本的提議被否決了，新的想法找不到出路。他想證明自己，是項目的發起者，又不想白白把壓力分給朋友和對象，愧疚和焦慮整日折磨著他。

        林安已經不止一次在清點貨物的時候看著程思夏對著商品架上的飲料愣神了，就連中午吃飯的時候，程思夏都會莫名其妙的對著醋啊醬油啊念叨著什么“酸梅汁”“葡萄汁”之類的名稱。

        再這樣下去，創業還沒創好，程思夏精神狀態先崩了。

        林安算了一下距離發工資的時間，在前一天晚上，把程思夏約了出去。

        他要帶程思夏出去放松。

        林平和楚熠那邊已經打過了招呼，老實來講，林平這幾天也很著急。程思夏雖然回家后看起來還是老樣子，但是林平經常能在半夜兩三點看見他睜著眼睛，呆滯地看著天花板。

        程思夏是為了林平做出這條決定的，林平和林安私底下說，如果他再去安慰程思夏，看似善解人意，怕會給程思夏更大的壓力。

        至于楚熠，程思夏上來就拜托的是他，他們是多年的朋友，兩人對彼此都很了解，楚熠不是那種會因為一些麻煩而沉不住氣的性格，也不擅長安慰人。如果他去全說程思夏，程思夏很快就會察覺到意圖。

        所以，這件重任就落到了林安身上。

        他和程思夏認識的時間不長，團隊的中心也不在他身上，平時又是“知心姐姐”的形象，由他去，再合適不過了。

        林安眼皮輕輕下垂，也許正是因為他現在幫不上忙，才會以一個近似外人的身份來安慰程思夏吧。

        他……

        算了，想想帶程思夏去哪里吧。

        于是程思夏剛下了班，就被林安叫上了一輛出租車。

        程思夏還很懵逼，掏出來手機就要和林平痛心，林安直接按住了他，悄悄在程思夏耳邊說：“我想去個地方，你別告訴他們倆，就當陪我。”

        “那太晚沒回去，林平和楚熠會發現的。”

        “沒事，我和他們說便利店聚會。”

        程思夏的小腦袋還在思考，出租車就開到了一家新開的酒吧。這家酒吧裝修豪華，難得能在這種十八線小城市看道這樣的設施，也是林安這幾天打聽了好久，才找到的。

        程思夏之前最喜歡去酒吧了，也許今天帶他來這，心情會好一點。

        推開大門，藍粉色光線交織在他們身上。原先程思夏整日以酒吧為家，現在卻將近一個月沒有來到過這種場所，一時間被里面的音樂和躁動的氛圍恍了神，站在門口知道招待生叫了他三聲才有所反應。

        他拉住林安的衣袖：“林安，你怎么突然想來這里？我記得你從來不來這種地方。”

        “明天發工資，我就是想來。”完蛋，理由都還沒有編好，林安抓耳撓腮、四處張望，看到一處吧臺，拉著程思夏就往那里走，“最近心情糟透了，之前你不是老去酒吧嗎，說的我特別好奇，聽說喝酒解愁，我也想放飛自我。”

        吧臺里面站著兩個調酒師，正在制作手里的單子。新開的酒吧人不少，前方舞臺還有請來的樂隊，正在唱著一首搖滾，年輕的男女氣氛曖昧，林安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些什么。

        瞥了一眼上面牌子上掛著酒的價格，林安怔住了。

        有點點點點貴啊。

        怎么辦，月底了他錢也不富裕，以為幾百塊錢能下來的，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盡管如此，林安也沒有忘記今天的任務，裝出一副憂愁的模樣，問向程思夏：“有什么酒推薦嗎？我沒喝過。”

        程思夏打量了一遍林安，想從林安的臉上看出些端倪。燈光原因，他眼底的陰影比平時凸顯了一杯，林平說的沒錯，程思夏最近確實睡眠狀態很糟糕。

        最后，他嘆了一口氣道：“是不是林平叫你帶我來這里的？”

        林安笑不出來了，這么快就露餡了？

        他演技如此糟糕？

        程思夏盯著牌子上酒的名稱：“林平和楚熠不傻，要是便利店聚會，能問出來的。”

        林安不說話了。

        “唉，我知道林平擔心我，可是十多天了，一直沒什么進展，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不，程思夏。”林安突然打斷了他，“是我想帶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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