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額頭上破的皮面積不大，大約三個拇指指甲的面積，但是上面沾染了不少灰塵，混著鮮血，被他略顯蒼白的臉色映襯得格外明顯。再加上他一副被氣笑又笑得勉強的表情，看起來……是有那么點慘。

        程思夏呆滯如雞，念叨著“一定是自己太困了出現幻覺了”然后猛地把門關上。林平用腿卡住，把程思夏握在門把上的手指頭一根一根掰開。

        “哥。”程思夏想要逃跑，林平像抓小雞一樣拎起來他，問道，“他剛才說的那個拉肚子的老板是誰？”

        “之前想找的一家酒吧，老板拉肚子去了醫院。”林安想去弄點碘伏酒精，然而家里并沒有，只好抽了點紙巾，沾濕水，幫林平簡單地擦去傷口上的灰塵，“你這個是怎么搞的？”

        “走路不小心摔的。”林平瞪了一眼程思夏，那表情似乎在說“之后再找你算賬”，接著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放到桌子上，“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想著盡可能年前回來，行程安排得比較緊，沒注意到手機電不夠，一直是失聯的狀態。”

        程思夏原本還在不安分地蹬著腿，看到林平的手機，突然安分了。

        還真給林安說中了，手機碎了。

        林平把沾著血跡的濕紙巾丟到垃圾桶，倒了點水，屋子里望了一圈：“楚熠呢？”

        “加班，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哥，你在弄什么？我來幫你吧。”林安食物還沒有弄完，正在挑蝦線，林平洗了把手，又對著坐在沙發上的程思夏道，“明天蹭飯的時候食量和豬一樣，做飯的時候又懶得和豬一樣了？”

        林安用胳膊捅了一下林平：“你別這么說，程思夏昨天因為一直聯系不到你，一晚上沒睡好，哭哭啼啼了一早晨，下午還陪我去買東西，累了一天了。”

        林平準備拿蝦的動作一頓：“嗯，我知道了。”

        “所以。”林安又把林平手里的蝦拿過來，“你去陪會他吧，看會電視，我炒幾個菜，吃完晚飯回家好好休息。”

        “明天除夕呢。”林安把挑好蝦線的蝦仁放到保鮮盒里，“林平，我都忘了有多少年我們沒有在一起過春節了。”

        林安記憶里的春節有兩個模樣，一種是在孤兒院里的，一種是一個人的。

        孤兒院的春節，除了少了一些父母家人的氣息，論團圓味，一點也不比別的地方少。幾十個孩子和院長一起慶祝，人數多了，菜的種類也豐富了，什么肉也能吃上，還有水果飯后甜點。林安就會和林平屯好多零食，趁著他們圍在電視前看聯歡晚會，偷偷跑出去吹風。

        林平的成績是院里面最好的，林安比他差點，但也沒嫉妒過林平。他們倆那會最常聊的，就是離開了孤兒院，干什么工作，去哪哪哪租個房子，等有錢了再買個大點的屋子，穩定工作，一起生活。

        后來分開了，林安上了大學，學校又離孤兒院里很遠。他偶爾回去過幾次看看新來的孩子們和老了的院長，就是碰不到林平。他也陪著孩子們看過聯歡晚會，也在外面一個人吹過風，就是沒有當年的味道了。

        再后來，林安上了班，租到了現在的一室一廳小房子，春節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意味著比平時放得長一點的假期。他給自己做了點好吃的，一個人看了會節目便困乏了。他又想到了林平，又想到了過節時和林平吃著零食唱響未來的畫面。當年的味道是什么味道？他現在倒是體會出來了，一個孤兒，從一出生生活里就少了一個名為“家”的東西，所以無論是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還是以后朝夕相處的伴侶，林安都想要他們長長久久陪在自己身邊，哪怕住的屋子再小，也要讓它暖起來。

        他真的不想再一個人了。

        這算是寂寞怕了吧。

        林安嘴角彎笑出了聲，林平盯著自家老哥，也輕輕笑道：“行，別做太多了，我不是很餓。”

        林平出了廚房，林安瞅見程思夏正在捏著林平碎了的手機，可憐巴巴地看著林平。林安瞅不到林平的表情，但是看見了林平揉了揉程思夏的腦袋，程思夏一把鉆進林平懷里，發出小聲的道歉：“我錯了。”

        “我不應該說你出軌了。”

        “呵，看到我回來了才改口，要是我沒回來，你是不是真的跑到酒吧找那個拉肚子的老板？”

        “他不拉肚子也不如你。”

        “你還敢把我和他比較？”

        林安把廚房門關上，把剩下的時間交給外面膩乎的小情侶。

        他炒了兩葷一素，端著盤子出去的時候，林平抱著程思夏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程思夏臉貼到林平的胸膛，一只手還放在林平破了傷口的旁邊，眼睛腫了，林安懷疑他又哭了。

        這個哭包。

        他把飯菜又端回廚房，發消息告訴楚熠早晨回家的時候小點聲，林平回來了，睡在家里沙發上，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時候。接下來盛了點飯，找了個小板凳坐著吃完了。

        除夕第一件無語事件。

        林安盯著樓道里滿滿當當的十個大紙箱，問道：“林平，這是你的快遞嗎？”

        林平也很是無語：“我是叫他多寄一點過來，但沒想到這么多。”

        他昨天太累了，忘了和林安說，為了春節能趕回來，熬夜加班完成后面的所有工作。樣品出來了，第一輪上市產品也出來了，包括線下銷售的普通和禮盒版本。和樣品區別不大，不如說樣品已經很趨于完整。他走的時候和老板開玩笑說多寄一些，他的對象喜歡喝酒，春節送給朋友。沒想到今天就寄過來了，還多得離譜。

        一旁的快遞員拿著單子，他身后的另一位同時小哥搬箱子搬得氣喘呼呼：“林平先生是嗎？您清點一下，沒有問題的話這邊確認您簽收了。”

        林平拿出來一個小刀往紙箱子上劃了一條縫，掀開看了看，好家伙，這個量，程思夏就算當水喝，也得喝上半個月。

        他收回小刀，點了點頭：“沒問題。”

        快遞員走了，林安看著這一排棘手的東西，問道：“他們沒有幫忙抬到家里的這項服務嗎？”

        林平：“應該沒有。”

        “太滿了，我過去都得側著身子，更別提再把箱子挪到家里。”

        “來吧，你五箱，我五箱，趁現在早晨，鄰居還沒有醒，等到他們醒了，看到咱把樓道嚯嚯成這樣，肯定要投訴。”

        這個時候程思夏揉著眼睛出來：“怎么了，你們怎么都醒了？”

        接著他看到樓道里的起泡酒，整個人和打了雞血一樣：“林平！我是不是沒有睡醒，這是不是夢！”

        林平把程思夏的嘴捂住：“哥，我們開始動手吧。”

        于是，等到楚熠下班回家，就看到本來就很小一室一廳的屋子更加擁擠，客廳的空地放了五個大紙箱，幾乎快要堵住了臥室和衛生間的門。要不是林安林平程思夏圍坐在茶幾前，楚熠以為自己進錯了家。

        他放下鑰匙，疑惑道：“這些……”

        “起泡酒。”林安嘆了一口氣，“surprise！楚熠，新年禮物！”

        楚熠：我一點也不開心。

        “為什么都放到我們家？”他又問道。

        坐在沙發上的林平回答：“因為我們家也只能再放五箱。”

        楚熠：……

        他想了想：“我們怎么處理這些？”

        一提到這些林安有些頭都大了，他和程思夏連上回那些樣品都還沒有處理完，現在又迎來了正式產品，堆在家里面，只要一吃飯一休息就能看到這些酒，仿佛就在提醒著他們加快完成工作。

        這可是春節啊！是一年里最長的假期啊！他不想淹沒在起泡酒里。

        程思夏皺眉：“我可以送給我開酒吧的朋友，大概能解決兩箱子，順便讓他們多宣傳宣傳。”

        林平：“我前同事愛喝起泡酒的少，但是起泡酒度數不高，可以讓他們嘗試一下。”

        “剩下的。”林安扒拉開一個盒子，“還有這種禮盒裝的，大街上擺攤去賣？”

        “不合適。”楚熠率先否定，“產品還沒有上市，送人可以，賣的話會對產品有影響。”

        “那就送給便利店的員工吧，周姐平時對我們也不薄，還有曹哥，我有他的微信，好久沒有和他聯系了，他酒量不好，喝這些應該沒有問題。”

        林安掰開手指算了算：“這么下來，應該能解決五箱左右，算上禮盒裝，剩下的話等春節結束，我和程思夏再跑酒吧。林平，你還用再去找起泡酒的老板嗎？”

        林平搖頭：“不用，基本上都弄完了，剩下上市宣傳，只要渠道處理妥當，年后我和他們線上視頻聯系就可以。”

        事情就這么敲定了，林安早晨煮了點餛飩，吃完早飯后，楚熠補覺，布置和收拾屋子。林安他們三個人則是分頭行動，一批一批地去把這些酒送過去。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么巧，如果林平沒有和起泡酒老板開玩笑送過來十大箱子，他們就不會為了解決這些酒到處送人，而收到酒的人就不會為了把收到的酒再次送出去，去了醫院，被拉了肚子酒吧老板的女兒看上了起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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