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等林非進入浴室的時候,  季樂魚已經放好了水，坐在了浴缸里。

        見他走進來，季樂魚瞬間朝浴缸邊緣貼去，趴在浴缸邊上,  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林非：……

        林非拿了條他的毛巾扔到了他的腦袋上,  “不準摘。”

        季樂魚鼓了鼓臉,  “你有的我都有，小時候我又不是沒看過，怎么現在還不許人看了。”

        林非“嗯”了一聲，語調平靜，語氣淡然，顯然不打算和他爭論這件事。

        季樂魚聞言，哼了聲，抓起了毛巾扔到了一邊，轉過頭。

        “我不看就是了。”

        林非不緊不慢的脫掉睡衣,  一回頭就看到季樂魚背對著自己,  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

        他正準備開口,  季樂魚動了動，那半沒入水的腰身也隨著他的動作微微起伏，像是舒展的絲綢。

        流暢優美。

        林非沒想到他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他第一次直白又清晰的意識到，季樂魚長大了。

        他是真的長大了，曾經能被他當游泳池的浴缸，現在對他而言,  已經不算大了。

        他看著季樂魚枕著雙臂,  斜斜的趴著,  腰背單薄,  腰線清晰,  宛如上好的白玉，偏偏他又不安分，時不時動一動，白玉便化成了流動的白云，柔軟又圣潔。

        “好了沒有啊？”季樂魚懶懶的開口道。

        瑩瑩的水裹在他的腰間，簇擁著他腰身的纖細與皮膚的冷白，就像靠在岸邊休憩的人魚，一不留神就會沉入海底。

        林非邁步走到了浴缸旁，挑了處空地坐了進去。

        季樂魚聽到聲音，立馬轉過身，貼到了他的身邊。

        他抱著他的胳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故意道，“還不讓我看？我現在也不看到了。”

        “不僅看到了，還摸著到了。”

        說著，他就去摸林非的腹肌。

        林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安分點。”

        季樂魚癟了癟嘴，收回手再次抱著他的胳膊，歪頭枕著他的肩膀。

        林非感受著他貼在自己上半身的皮膚的溫熱，無奈道，“松手。”

        季樂魚瞬間抱得更緊了，“偏不。”

        林非：……

        他的胳膊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挨著季樂魚的皮膚，甚至還能感受到他肌膚的細膩與柔軟。

        林非從來不是個喜歡和人親密接觸的人。

        更遑論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幾乎毫無阻礙。

        他伸手把季樂魚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拿了下來，稍稍轉了下身，正對著季樂魚，“快洗吧。”

        季樂魚看著他這舉動，抬起了雙手伸到了他面前，“你幫我洗。”

        他理直氣壯，“小時候都是你幫我洗的。”

        “你也知道那是小時候啊。”

        “可我現在也比你小啊。”季樂魚的歪理一套一套。

        林非沒有說話，兀自涂起沐浴露來。

        季樂魚見他不理他，舉著的雙手只得放下，只是一雙眼還盯著他看，眼里的失落慢慢浮現。

        他當然知道人長大了就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也知道他確實有些太黏林非，過于依戀他。

        可是，就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洗澡，一起上學放學。

        他已經習慣了林非的懷抱，習慣了林非身上的溫度，習慣了他說話的語氣，習慣了他們相處的每一次親昵。

        他戒不掉，也改不了。

        所以，才會在明知道不應該的年紀，也依然如此不知分寸。

        他恨不得自己就是林非脖子上那個玉墜，能每時每刻貼在他的身上，長在他的身上，永遠和他沒有一絲的距離。

        林非涂完沐浴露，一抬頭就看到季樂魚正盯著自己。

        眼神相接，季樂魚瞬間低下了頭，沒有再直視他的眼睛。

        明明剛剛喊著要一起洗澡的是他，歡天喜地的沖進來放水的也是他。

        可現在低頭沉默的也是他。

        “涂沐浴露吧。”林非提醒他道。

        季樂魚“哦”了聲，拿過他放在一旁的沐浴露，擠了些，在胳膊上涂了起來。

        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呢？

        季樂魚想，明明以前他也經常和林非一起洗澡，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林非就不和他一起洗澡，讓他一個人先去洗。

        好像就是從高一第一學期開始。

        那天，林非突然和他說，他們現在高中了，以后不能一起洗澡了。

        他為此還鬧了好一陣兒脾氣，然而林非那次卻沒有縱容他。

        就像他告訴他他們不能再隨便親來親去那天一樣。

        他很明確的知道他在生氣，在不高興，卻沒有為此而妥協，而是在他平靜后，再次勸導著他。

        那天晚上，他們最后一次一起洗澡，林非摸著他的腦袋，哄他道，“乖。”

        他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乖乖點頭說著“我乖”，隨后就一直乖到了現在。

        林非看著他沐浴球也不用，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的，無奈的拿過放在一邊的沐浴球，擠了沐浴露上去，拉過他的手，把泡沫涂在他的胳膊上。

        季樂魚不自覺抬起頭看他，似是有些疑惑。

        不是說不幫他洗嗎？

        怎么又幫他了？

        林非沒有說話，他甚至沒有看他，沉默的幫他涂完一只胳膊，拉起另一只胳膊，繼續給另一只胳膊打泡沫。

        季樂魚看著他這動作，想起了他們最后一次一起洗澡時，他撒嬌的讓林非幫他洗，林非那時也是先拒絕了他，后來又無奈的拿起沐浴球，妥協的幫他涂著泡沫。

        那時的他說，“別不高興了，哥哥答應你，好嗎？”

        季樂魚挨近他，語調輕柔的問他道，“你是在哄我嗎？”

        恰似一池春水波動，朦朧又綺麗。

        毫無預兆的撞在林非的心上。

        林非抬頭看他，語調平靜，“剩下的可以自己洗嗎？”

        季樂魚搖了搖頭。

        林非：……

        季樂魚眼里的笑意愈發明顯，一雙眼睛似是藏著花枝一般，漂亮的不像話。

        他把胳膊上的泡沫往林非胳膊上沾了沾，調皮的揚起眼睛看他。

        “你抱抱我，我就可以。”

        林非冷笑一聲，轉過身再次給自己涂起沐浴露來。

        季樂魚手一伸，直接從身后抱住了他。

        林非無奈，喊他的名字道，“季樂魚。”

        “知道了知道了。”季樂魚連聲應道。

        只是他說是這么說，卻一直沒舍得松手。

        “就一下下。”他乖聲道。

        林非：……

        他就知道，一旦答應季樂魚洗澡就難免會變成這樣。

        他小時候洗澡的時候就不安分，更何況現在長大了，明顯更能鬧騰。

        林非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決定速戰速決。

        他轉身拿起沐浴球順著季樂魚的脖子，飛速在他上半身露出水面的地方涂滿了泡沫。

        又拿起花灑淋濕了季樂魚的頭發，擠了洗發水，快速幫他洗干凈了頭發。

        “出去等我。”林非做完一切，這才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季樂魚還沉浸在他竟然真的幫自己洗了澡的震驚中，下意識的答應道“哦”，直到沖洗干凈，離開了浴缸，他才后知后覺的有些惋惜。

        ——他怎么就出來了！！

        他應該趁機給林非也涂一遍沐浴露啊！

        “你用不用我……”

        “不用。”林非打斷他。

        季樂魚不滿，“你都沒聽完呢！”

        “不用你幫我涂沐浴露，也不用你幫我洗頭，更不用你一會兒放洗澡水。”

        季樂魚：……

        “想知道我現在需要你做什么嗎？”林非問他。

        “出去等你。”季樂魚氣鼓鼓道。

        林非揚了揚下巴，“還不去？”

        季樂魚：……

        季樂魚氣得哼了一聲，只能催促他道：“那你快點啊。”

        “你要是不鬧騰，我早都洗完了。”林非語調淡淡。

        季樂魚一臉的理直氣壯，“是嗎？那我下次還敢！”

        林非失笑，“你還有下次？”

        季樂魚抬腳就往浴缸走，“我要再次進去了。”

        林非：……

        “我還有下次嗎？”季樂魚笑著看著他，眉眼滿是暈開的得意，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林非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有些太慣著他了。

        他伸手對季樂魚勾了勾手指。

        季樂魚疑惑的走了過去，彎下了腰。

        下一秒，他就被林非狠狠的在額頭上彈了一下。

        季樂魚“喔”了一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他揚起眸，就見林非眼角輕輕彎起，眼里笑意流動。

        季樂魚癟了癟嘴，“就會欺負我。”

        林非完全不否認，“嗯。”

        季樂魚看著他一副“你說什么就什么”的樣子，驀的又笑了起來。

        他抬手掀起了自己的額發，靠近他道，“那你給我吹吹。”

        說完，又眨了眨眼，翹起的睫毛像是彎彎的小鉤子，勾著人的心軟與喜歡。

        林非當然知道他最近太慣著他了。

        可是，當他湊近他，低著頭，甜軟得像一只天真無邪的小獸，林非又忍不住覺得，他這么可愛，這么乖，他多慣著他一些，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他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后腦勺，抬起頭，輕輕的在他的額頭處吹了吹。

        那里純白一片，絲毫看不出曾被彈過的痕跡。

        季樂魚慢慢掀起眼皮，注視著林非近在咫尺的面容。

        然而他只能看到他的下巴，看到他脖頸上滾動的喉結。

        季樂魚不自覺向前，也不知道是想看清他喉結的模樣，還是……

        輕柔的額發落下。

        林非感受到了水珠的濕潤。

        他向后拉開了距離，唇上的柔軟卻仿似還有留存。

        季樂魚的臉上是隱蔽的歡喜。

        浴室的水霧朦朧著他的面容，還未消散的熱氣蒸騰著他的兩頰。

        他的臉上仿佛晚霞掠過，又似霧里花開，美好而不真實。

        “我出去啦。”季樂魚語調輕快道。

        林非“嗯”了聲，語調低沉。

        像是秋日的夜晚，夜風輕薄，夜色濃重。

        他低下頭去給自己涂沐浴露，季樂魚則走到了懸掛睡袍的地方。

        他偷偷回眸看了林非一眼，沒有拿自己的睡袍，而是把林非的睡袍裹在了身上，飛速溜了出去。

        季樂魚一頭栽到了林非的床上，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像是一直偷腥的貓，偷到了自己想要的歡愉。

        他悄悄回憶著剛剛額頭上的觸感，又想到林非給他洗澡時的認真。

        忍不住在床上打著滾，心里的喜悅像潮水一樣漫開。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屬于林非的睡袍，輕輕交疊起雙手，抱住了自己。

        仿佛林非抱住了他。

        季樂魚再次笑了起來。

        他已經有很多愉悅與幸福了，可這一刻，他卻想再偷一些。

        就像現在，他覺得自己很幸福。

        他擁有林非，擁有著林非明目張膽的唯一無二的偏愛。

        可他依然想要擁抱林非，擁抱他心里的月亮。

        他躺在床上，安靜的等著林非。

        等著他的月亮，來擁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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