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崩潰
姬宸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在阿豹駕馭著三匹馬拉的車向他沖過來時,他還呆呆地站在路中間,沒有動。
若不是兩個藍衣小廝在關鍵時刻拽了他一把,他就真的被碾成肉泥了。
饒是如此,他也被馬車的車軸掛了一下,帶翻在地,狼狽地滾了好幾個跟頭,弄得滿身滿臉的灰,右臂衣服被掛了大大的一個口子,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謝錦寧的馬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沒有停留,沒有回頭,就像碾過的只是只螻蟻一般。
姬宸整個臉都扭曲了。
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
這一刻他真的感到受傷了,不只是身體,還有內心。
崩潰,不敢置信。
這是整個內心、全部幻夢、長久以來的篤定的崩塌。
“你不是阿寧!”姬宸對著疾馳而去的馬車崩潰地大喊。
阿寧的心腸,不會這樣硬!
然而馬車速度不減,坐在車里的人,根本就懶得理會他,不過片刻,飛馳的馬車就將他們遠遠拋在了身后,只能望見滾滾煙塵。
兩個藍衣小廝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姬宸。
“陳郡王,不是我們說你,你現在受的傷,真的是自找的,無論換了哪家貴女被你這么唐突,都不會對你客氣。更何況那還是身份超然的平安郡主。”
“滾!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姬宸雙眼發紅,渾身發抖,暴戾、怨毒、難過、傷痛在他眼中輪番變換。
“她是阿寧,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傷我恨我,唯獨她,無論我怎么對她她都不會傷害我半分,她心地柔軟、善良、無害到極點,哪怕被人傷到極致,也狠不下心來怨恨,學不會反擊和以牙還牙……”
兩個藍衣小廝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陳郡王,看來你真是病了。如果世界上真有你說的那樣的傻子,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也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姬宸如遭重擊,卻又如夢初醒。
忽然瘋了般地捂臉笑了起來,卻又淚如雨下。
是啊,這樣干凈、柔軟、善良、傻傻的阿寧,又怎么能在他們這群兇狠如豺狼的人當中活下去?
阿寧早就死了。
可也只是剛剛,他才意識到,那個善良、柔軟、傻乎乎的阿寧,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他捂著胸口,此時才感覺到那種錐心的痛。
怎么會那么痛啊?
他明明不那么愛她,明明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我姬宸,從來沒有喜歡過謝錦寧。”姬宸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仰面躺倒在泥土地上,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要說服自己。
可心口卻似乎有把鋒利的刀子在里面翻絞。
真的好痛啊!
無法忍受!
他捂住眼睛,卻捂不住滾燙的刺痛的眼淚。
前塵往事在他心底飛快地閃過,有些東西越來越明晰。
他活了兩世,只有阿寧無條件地對他好過。
無條件的救他、幫助他、愛他。
他活了兩世,只有在阿寧面前,真正放下過防備和偽裝;只有在她面前,發自內心快活過。
前世,定南王死后,他明明已經不需要阿寧了,為什么要在害得阿寧身敗名裂之后,卻想方設法買通她身邊人,阻止她投繯自盡,把她綁進陳王府呢?
為什么明明和他利益相關的陳王妃很不高興了,他還是頻繁去阿寧房里?
姬宸在笑,笑著流淚。
笑自己的蠢笨和遲鈍。
原來,他不是沒有愛過阿寧,他只是更愛他自己。
前世,情愛在他心里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敵不過他的欲/望和野心,也敵不過命運的無常。
據說人死的那一瞬間,會忠實于自己的內心,眼前會出現自己最在意的人和事。
被晏澈一劍梟首的剎那,他看到阿寧在朝他微笑、招手。
那時,他才明白,原來他那么想她,那么那么想她。
十幾年的時間,也沒能讓她的音容笑貌,在他心里模糊一絲一毫。
她死之后的十幾年時光里,哪怕他成功擁有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和地位,也再也沒有遇到過、感受過那樣珍貴的心意和愛意。
其實在漫長的時光里,他早已明悟,她之于他,根本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她是無可替代的、獨一無二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她這樣柔軟、善良的心地,才會去愛他這個自私、狠毒、冷血的魔鬼。
她之于他,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
可非但沒有照亮他,反而被他拉入了深淵地獄。
他毫不在意地將那份珍貴的心意拋棄了,弄丟了。
經年之后,才覺痛徹心扉!
所以重生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找回來。
然而就在剛剛,現實狠狠地扇了他一個巴掌。
阿寧毫不在意地說“碾過去”。
阿寧想要他死!
她要他死啊!
為什么他心底柔善的阿寧會變得如此冷酷?
和前世的阿寧,是那么的不一樣。
姬宸捂著臉,泣不成聲。
他傻傻的阿寧,再也回不來了嗎?
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
一定是吧?
“不,我不相信,也不接受!”姬宸咬牙自語道。
如果重生一遭,是為了重復過去的遺憾,那他為什么要重生呢?
“我不相信,命運既然讓我重生,便是偏愛于我的,給我機會,彌補前世的遺憾,改寫前世的結局。”
姬宸擦干眼淚,起身,對兩位扮作小廝的詭谷獵命師道:“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叫晏澈的小孩嗎?”
兩個藍衣小廝搖搖頭:“昨天第三次收到信鴿,詭谷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他一定在詭谷,只不過用某種方式偽裝隱藏了身份,我需要你們帶我去一趟詭谷,我要親自找到此時還弱小的晏澈。”姬宸道。
總有一天,他會讓阿寧心甘情愿像前世那樣待他。
而現在,他要去戰斗,提前消滅前世最大的威脅。
只有擁有權力和力量的人,才有資格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兩位藍衣小廝見姬宸不再發瘋,重新振作起來,也跟著放下心來。
姬宸可是詭谷的重要合作伙伴,他的預知能力太重要了。
但二人也有些疑惑:“陳郡王,你為什么一直糾纏晏澈這個問題?來去詭谷一趟,即便是最快的汗血寶馬,也要跑一個多月。那個叫晏澈的小孩真的那么重要,值得你花一個多月時間跑一趟詭谷嗎?”
“當然值得,沒有比殺死他更重要的事了,他不死,我們都得死。”姬宸堅定道。
※※※
“郡主,那個什么郡王剛剛歇斯底里大喊的樣子,真的像瘋了一樣,你沒看到他那表情,整張臉都扭曲了,太可怕了……”紅箋有些后怕地拍拍心口。
“就這你也能怕!膽兒這么小,丟王爺和郡主的臉,以后別說你是定南王府的人。”綠綺照例在一邊鄙夷紅箋。
紅箋委屈地對手指:“誰怕了!我就是覺得傷眼睛嘛!”
“誰讓你回頭去看他了?一看就是個腦子有病的,有什么好看的?齊王也是造孽造多了,生了這么個腦子有病的兒子……”綠綺道。
……
謝錦寧在一邊悠然自得地品嘗小金捎過來的盛京城玉味齋糖炒栗子,一邊看著定南王和李麒的信件。
此時小金鷹正在她的車頂盤旋,開心地“咕咕”叫喚。
這段時間,小金徹底淪為了往來定南王府和謝錦寧之間,給她捎零食和信件的苦力,然而小金每天興致盎然,似乎很高興于自己終于不再是一只吃白食的鷹了。
“郡主,我們下一站去哪里呀?”
“下一站,大周。”這是去詭谷的必經之路。
“據說那里有七國唯一的女皇帝。”紅箋興奮道。
“那里還有七國第一美人——洛公主,據說看到她的人,愿意把心都摘下來給她。”綠綺也興奮起來。
馬車在驛道上行了三天之后,到達了大胤與大周的邊境。
路邊是一片蔥郁的樹林。
隔了老遠,只見前面,煙塵滾滾,馬蹄聲陣陣。
阿翠下馬,伏地,用一根竹筒,貼在耳朵和地面之間聽動靜,然后轉頭對謝錦寧道:“郡主,前面大約來了二十個人,騎著馬,還有什么東西,被他們拖拽在地上。”
謝錦寧胸前的輪回珠,驀地變得滾燙,灼熱的溫度熨帖著她的胸口,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謝錦寧低頭看,輪回珠此時亮起瑩紫柔光。
※※※
與此同時。
大周上將軍府。
上將軍洛云寒同時接到兩封信。
其中一封來自大胤定南王府,信鑒右下角印著八瓣薔薇紋標志,和信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
洛云寒臉上有些意外,把玩著美玉,若有所思。
他不記得自己和大胤定南王的交情到這個份上了,大周在七國中實力最弱,曾經大胤和大周一樣弱小,任人宰割,然而大胤在定南王謝正卿橫空出世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
定南王屢次以弱勝強,威懾七國,曾經想咬下大胤一塊肉的那些國家,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現在的大胤在七國之中儼然無人敢惹,早就不是大周可以比擬的了。
雖然大周女皇只不過是他洛云寒的傀儡,他這個上將軍才是那個操縱大周朝政、背后把持權柄的無冕之王。
即便他洛云寒在大周是能呼風喚雨的人物,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入定南王這般名震七國,以一人之力,托舉起大胤的傳奇人物之眼。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定南王送自己如此重禮呢?
拆開信件,竟然是定南王謝正卿的親筆信,這可真是難得。
“吾之愛女暖暖,不日即將抵達大周,望上將軍照顧一二,護佑她平安,免她遭小人暗算,某不勝感激,來日必有重謝……——謝南圖。”
言辭懇切,字里行間透出一片拳拳愛女之心。
“世人傳言定南王愛女如命,名不虛傳。”洛云寒笑著搖搖頭,隨手拆開另外一封信。
洛云寒一愣,這封信竟然來自大胤齊王府。
里面的內容,和剛剛那封信恰恰相反。
有人想要,謝正卿之女謝錦寧,悄無聲息地死在大周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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