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瘋點好啊
“江潯,你!”
趙懷朗猝然扭頭,臉色陰沉如墨,可轉(zhuǎn)瞬間又冷靜了下來,淡漠開口:
“既如此,本王還是那句話,江大人且拿出證據(jù)來吧。”
江潯點了點頭,沖盛帝一拱手,恭聲道:“圣上,方才溫統(tǒng)領(lǐng)進殿有言,顧惜枝已不見蹤跡,此事,臣或有頭緒。”
“今日陸副指揮使持信來見微臣時,臣之拙荊便立刻帶人趕往顧惜枝所在的別院。”
“此即王爺方才所言,手下在別院恰遇臣妻之緣由。”
“圣上,微臣之妻愛憎分明,也從來快意恩仇,若叫她知曉,此番沈陸兩家遇險實乃顧惜枝所為,她定不會囫圇了之。”
“若微臣沒猜錯的話,此時此刻,臣妻該是已帶著顧惜枝候在宮外,隨時等候傳召,一證沈陸兩家之清白。”
“適才王爺振振有詞,言此局已籌謀一年之久,更涉及諸人諸事,實在叫臣聽得一頭霧水。”
“微臣斗膽,恭請圣上將顧惜枝召來御前一辯,一切自見分曉。”
趙懷朗眉頭一擰,面色難看。
顧惜枝!
原來是等在了這里!
看來路遙還是被騙了,給他傳來了錯誤的消息。
因為顧惜枝罪將之女的身份,一旦現(xiàn)身御前便注定沒有活路,若顧惜枝與江潯他們是合作關(guān)系,又怎會甘愿赴死呢?
這一次,盛帝沒有再猶豫,冷聲道:“那就連張獻一起宣進來。”
福順公公聞言,急忙出殿轉(zhuǎn)達。
江潯見盛帝應(yīng)下,再次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趙懷朗鋪展在地的下擺上。
他知道,瑞王爺此刻該是反應(yīng)過來了,但是,只怕......心也更亂了。
此一局過后,顧惜枝本就絕無生機,那他與歲歲又何必多此一舉,演一出戲讓顧惜枝與瑞王爺生隙呢?
因為這步棋從一開始,攻的就是瑞王的心!
王爺睿智非凡,聰明人往往善于審時度勢、順勢而為,可同樣的,一旦對局勢稍有錯判,哪怕是毫厘之差,也會謬之千里。
王爺之失有二:一在錯以為圣上屬意皇孫殿下;二是被路遙之言迷惑。
當(dāng)他凡事皆以自認(rèn)為的最優(yōu)解應(yīng)對,卻頻頻事與愿違時,便會逐漸陣腳大亂,進而陷入自我懷疑,而后誤判對手。
哪有什么一年前便已布局之說?
一年前,他與歲歲甚至還未曾相識呢。
.......
與此同時,宮外。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yán)铩?br />
“沈嘉歲,你到底還要玩什么花樣,要我的命,你自取去就是,還要帶我去哪?”
顧惜枝蜷縮在馬車的一角,發(fā)髻散亂,眼眶通紅,連聲音都是啞的。
她還沒為莫媽媽收尸,就被沈嘉歲一把扯出了別院,帶上了馬車,也不知究竟駛到了何處,已經(jīng)許久未挪動位置了。
落在沈嘉歲手里,她知曉自己是活不成了,媽媽已經(jīng)走了,思來想去,她這輩子最后的牽掛和不舍,竟是落在了陸云錚身上。
可悲的是,她所以為的濃情蜜意都是假的!
上元節(jié)斷骨一事,到底還是讓云錚瞧出了異樣,想必書信一事也是他發(fā)現(xiàn)后,告訴沈嘉歲的。
觀他二人方才在別院,那般心平氣和地對話,可見已然握手言和了。
明明是他們?nèi)齻人的恩怨,他二人倒是脫身了。
唯有她......唯有她因著云錚的偽裝一步步沉溺,竟動了真心真情,直至今日一敗涂地!
顧惜枝有些慘淡地扯了扯嘴角,勾出了一抹自嘲。
云錚根本不知道,她冒著性命之危,用書信向瑞王爺換的,究竟是什么......
沈嘉歲瞥了眼顧惜枝的臉色,見她一副萬念俱滅的模樣,卻冷冷揚了揚唇。
這一路,她對顧惜枝根本不必如何防備,甚至都不必堵住她的嘴。
如顧惜枝這樣的人,嘴上說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實則怕死得很,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會放棄翻身的機會。
或許此時此刻,她還想著,把陸云錚當(dāng)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呢。
“去哪兒?自然是去揭發(fā)你爹當(dāng)年通敵叛國之惡舉,為我爹爹和陸伯伯正名!”
顧惜枝聞言,瞬間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了出來,一臉驚駭?shù)靥鹆祟^:
“你......你要帶我進宮?”
“怎的,怕了?”
沈嘉歲往后一仰,好整以暇地靠在了車壁上,目光明晃晃地掃過顧惜枝的右手腕,嚇得她抖了抖。
沈嘉歲卻在此時正了臉色,淡聲道:“還記得上元節(jié)那日,我是如何同你說的嗎?”
“顧惜枝,你還遠(yuǎn)未受到懲罰。”
“如今時候終于到了,天子面前,容不得你巧舌如簧,謊話連篇!”
顧惜枝聽到這話,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臉色煞白一片。
她的謀劃中原是有面圣這一條的,但卻是在瑞王爺?shù)谋Wo下,身為人證將這一局釘死!
可如今,計劃早已被洞悉和破壞,信件的真相也已被揭開。
再者沈嘉歲詭計多端,誤導(dǎo)了路遙,若王爺已然收到回稟,此時定恨她恨到咬牙切齒。
待到她被押至御前,王爺或許會意識到,她也是被算計了,但......已經(jīng)來不及。
就憑爹當(dāng)年所為,她罪將之女的身份,瑞王爺見了她,怕是恨不得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顧惜枝想了很多很多。
可此刻思緒如亂麻般紛雜,即便她拼命地在腦海中翻找求生之策,可左沖右突全是徒勞。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在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都必死無疑時,一抹怨毒之色簇一下從她眼底燃了起來。
這一刻,顧惜枝細(xì)密的睫毛不停撲閃,急忙在沈嘉歲面前掩飾自己的心緒,可很快又放松了下來。
沈嘉歲不懂的。
她這個一輩子順?biāo)鞜o憂的京中小姐,不知道人被逼到絕境時,哪怕是舍了命,也要反咬一口!
沈嘉歲以為,她會因著這幾年的收養(yǎng)感恩戴德嗎?
誰也不知道,當(dāng)年為爹爹整理遺物的時候,其實她還燒了好幾封信。
那化為灰燼的幾封信里,除了指向明顯,輕易就能猜到爹爹身份的,還有一封是爹留下的,給沈征勝的遺書。
是的,爹征戰(zhàn)沙場,九死一生,留下的唯一一封遺書不是給她、不是給娘親,而是給沈征勝的!
她們母女倆整日里為爹爹提心吊膽,日夜盼歸,可爹爹心中根本沒有她們!
娘本就悲痛欲絕,見爹爹只言片語都不曾給她留下,更是一下子就垮了。
她因此心中對爹爹恨怨交加,更是對爹爹牽腸掛肚的沈征勝有了幾分怨氣。
可當(dāng)她紅著眼讀了爹爹留下的遺書后,又從字里行間看到了爹爹的痛苦糾結(jié),憤懣不甘。
當(dāng)年結(jié)義盟誓的三兄弟,親如手足,同生共死,可到最后卻有了親疏遠(yuǎn)近。
爹爹覺得自己對沈征勝挖心掏肝,肝膽相照,沈征勝卻在最重要的關(guān)頭背棄了他,選擇了陸永渚。
而后,爹爹萬般痛苦,走上歧途,悔不當(dāng)初,卻再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直至......為了給沈征勝斷后,命喪沙場,尸骨無存。
她一邊怨恨著爹爹對她們母女的涼薄無情,一邊又心疼爹爹對沈征勝的真心錯付。
所以,當(dāng)娘親病重難醫(yī)時,她想方設(shè)法讓沈征勝收留自己。
沈征勝當(dāng)初并不愿意,甚至想用銀子安頓她。
是她流著淚對彌留之際的娘親說,她想跟著沈?qū)④娮撸驗樯驅(qū)④娛堑阶钚湃纬绨葜恕?br />
娘親還在猶豫,卻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在最后以爹爹的救命之恩,與她身為將死之人的請求相逼,讓沈征勝親口應(yīng)了下來。
所以,她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享受沈家對她的好呢?
沈征勝本就對不住爹爹在先!
再者,于沈征勝而言,這些年在她身上花的銀錢,也不過是抬抬手的施舍罷了。
偏偏,沈征勝還有一個如珠如玉的女兒,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她想要的一切!
沈嘉歲曾和她說,種因得果。
是啊,她很認(rèn)同這一點。
因果循環(huán),身為爹爹女兒的她帶著“因”來到沈家,而這“果”,就償還在沈征勝的女兒——沈嘉歲身上!
當(dāng)年,沈征勝舍了爹爹選擇陸永渚,那她便想方設(shè)法,讓陸云錚舍了沈嘉歲來擇她!
而現(xiàn)在,她要沒命的話......
思緒至此,顧惜枝的眼眸深處,怨毒如冰冷的蛇影悄然滑過,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之色。
沈嘉歲從來沒問過,顧惜枝為何要害沈家。
重生后,剛推測出前世沈家慘劇與顧惜枝息息相關(guān)時,她曾恨不得掐住顧惜枝的脖子,問她一句為什么。
可后來,她再也沒有了深究的心思。
勿與毒心講道義,莫對狠徒訴冤屈,休向惡者言公理。
如顧惜枝這般心狠手辣之人,行事全憑一己私欲與乖張狠厲,在她眼里,自己的所作所為皆能披上情有可原的外衣。
對付這種人,就要變得比她更為強大,在謀略上更勝一籌,直到她深陷自己所織就的羅網(wǎng),飽嘗惡果!
顧惜枝眼里的瘋狂之色,沈嘉歲自不會錯過。
瘋點好啊......
沈嘉歲意味深長的目光掃過她,隨即挑起車簾一角。
也不知宮里現(xiàn)下如何了?圣上會召見她和顧惜枝嗎?
沈嘉歲正這般想著,忽然瞧見一輛馬車從對向駛來,停在了宮門口。
車上下來一人,還穿著官袍,沈嘉歲一下子認(rèn)出了來人,正是張獻張御史!
她心頭微微一緊。
張御史帶來的,應(yīng)當(dāng)是崔道元那邊的消息。
等了有些時候,宮內(nèi)終于出來了幾個御林軍,瞧著是請張御史入宮的。
只他們不曾立刻入宮,而是在宮門后張望了一圈,目光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沈嘉歲心頭一激靈,知曉終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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