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窮鼠嚙貍
唐染從來都不是一個羞于表達的人,她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會只是蹲在那里守株待兔。
當天晚上,唐染一腳踹開了許南木宿舍的大門,她徑直走到正伏在桌案前認真備課的許南木的面前,不由分說的奪走人面前的備課本。
她一手撐在桌子上,一手以食指和拇指挑起人棱骨分明的下巴,讓人抬起頭來直視著她,她便就這樣看著他的眼睛,簡單粗暴的道,“許南木,我喜歡你。”
許南木這些年本來已經很習慣唐染會時不時的忽然出現了,他也很擅長將對他糾纏不休的唐染當成一個完全的透明人來對待,然而,唐染顯然是越來越出格,也越來越讓人無法忽視了。
許南木拍開唐染的手,輕微的蹙眉,“你在說什么?”
唐染雙手撐在桌面上,隔著桌子,俯身往前更湊近了一些,她嘴唇險些碰到許南木的嘴唇,許南木完全沒有防備,竟是遲疑了那么一下,才僵硬的往后躲開了些。唐染笑得眉眼彎彎,聲音明亮的重復,“許南木,我喜歡你。你做我的男朋友吧,或者,讓我做你的女朋友。”
喜歡分很多種,唐染這一次的表達清晰明確,讓人想要曲解都不能。
唐染說完,便就那樣保持著撐在桌面上的姿勢,定定的看著許南木,等待他的答案。
彼時,唐染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年紀,未嘗過愛情的苦,不知人心的復雜,少女的心思就那么直白明朗的寫在臉上,那一雙眸子清澈澄凈,像自山間深處流淌出的一道小溪,汩汩的沁滌著人心上的污垢。
有那么一個瞬間,許南木像是看她看的出了神,但也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快到唐染還未來得及去捕捉他眼底深處那些更深層次的含義,他就已經垂眸掩去了一切異樣。
唐染的心思微動,方才,許南木看她的眼神,好像,在她的記憶深處,曾經出現過。可是,她明明又清楚的記得,他從不曾用方才那般溫柔寵溺的眼神看過她。
唐染還在蹙眉思考,許南木的手忽然朝她伸了過來,唐染的心里一緊,卻是眼睜睜的看著,許南木只是伸手拿走了她放在桌邊的備課本。許南木將本子打開來重新在桌面上鋪好,執起筆,一邊繼續做批注,一邊聲色淡淡的,趕她,“出去,把門給我關好。”
唐染:“……”
就知道,不該對他抱有希望!
唐染咬牙不甘心的瞪著許南木,然而,她就這么瞪啊瞪啊,她忽然就覺著……不對啊!他不是致力于把她當空氣嗎?不是從來不在乎她的存在嗎?這會兒,趕她走?
嘖嘖嘖……唐染撇撇嘴,小樣兒,看不出來被人告白還會害羞哦!裝的還挺淡定,可是,那筆在那兒寫啥呢,做批注怎么就成了抄寫練字了呢,還只抄同一個字?
哼哼,唐染發現了這點也不戳穿,她得意的一甩她那頭黑黑的長直發,瀟灑的道,“好,我出去。”走到門口,臨關門前,她又從還沒關嚴的門縫里探進來一顆頭,賊兮兮的道,“我明天再來。”
突然襲擊顯然已經變得索然無味了,提前做下集預告,才更能吊人胃口不是?
也不知道是貓追老鼠,還是老鼠戲貓,反正,一整個高中生涯,三年時光,唐染除了和一群紈绔子弟們在校內校外橫行霸道的鬼混外,就是時不時的頻繁的湊到許南木的跟前,跟他表達一下她的愛意。
但是,二十多歲的許南木,笑起來是很好看啊,長的也格外的勾人心神兒,就是,有個毛病,清冷矜持的很。唐染時常在想,要是能從許南木的嘴里聽到哪怕一句關于愛意的表達,那太陽打西邊升起都不是沒可能的了。
然而,就算一直得不到許南木的回應,又有什么關系呢?
太陽東升西落,日子似水流長,她唐染看上的東西,哦不,現在是人,只要她烙了章,就沒有別人反悔的份。
況且,唐染總覺得,許南木對她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至少,她明明白白的告白了那么多次,他要是真煩她,以他那清冷的性子,肯定會直接拒絕她的。可是,唐染每每做足了心理準備,預想中會自他口中說出的那些無情拒絕的話語,卻一直都沒有真的發生過。
所以,如果沒有讓唐染看到那一幕的話,她也不至于因為常年抱著點小僥幸的心理自居特殊,一朝才發現純是她自己想的太多而……窮鼠嚙貍。
那天,已經高中畢業上了大學的唐染,照例開著她剛讓唐正天給她買的一輛紅色瑪薩拉蒂回高中校園視察。可是,她在學校里轉了大半天都沒找到許南木,最后,還是在學弟學妹們的指引下,在學校旁邊的星巴克里看到了坐在窗邊的許南木,以及許南木對面坐著的那個,唇紅鼻挺,披著一頭黑色大波浪長發,那優雅知性的感覺,仿佛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女人。
陽光透過玻璃,明媚的灑在兩人的側臉上,襯的那對男女的笑顏更加的相得益彰。
唐染當時的心情該怎么形容呢,就這么說吧,看到這個場景的第一眼,她的眼睛就被刺疼了,心里跟著在翻騰,倒出來一陣陣苦澀的滋味梗在喉頭。
那是唐染第一次體會到嫉妒這兩個字的現實含義,不甘,很怨,卻也好羨慕。
唐染本來想進去潑那個女人一臉咖啡的,敢勾引她的男人,也不問問她同不同意!然而,她的腳才踏出去沒兩步就頓住了。她看到許南木,主動握住了女人放在桌面上的手,溫柔的笑著在女人的手心里放了一樣什么東西。
艸!唐染的心當時就疼了,生疼!他從來沒對她這么溫柔過,她見過他這么溫柔的待許沫,待許西晴,現在是與她隔桌相坐的女人,可他從來沒有這么待過她!
那天的后來,唐染很安靜的走了。不,其實不能用安靜來形容唐染,她只是忍住了沒進去往那個女人臉上潑咖啡,那也只是因為她警醒的知道,如果她這樣做了,許南木會兇她,那張漠然的臉上會立馬呈現出很兇的表情,就像,之前好幾次在唐家她欺負許沫或者許西晴時,被他撞見了,他就會表現出的那種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厭惡的東西一樣的表情。
唐染回到車里,啟動車子,她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就呼嘯的飛了出去。
安靜的校園里像炸開了一鍋開水,發動機的轟鳴聲不絕于耳,響了足足有十來分鐘。那天,所有人都知道,從前那個在校園里橫著走路的唐家大小姐開著一輛限量版的紅色瑪薩拉蒂,肆意猖狂的在校園里的每條道兒上都壓了一遍,目的不明。
其后的半個月里,唐染再沒出現過,但是,在深大的校園里,葉家二少葉其琛浪漫求愛唐家大小姐唐染,并順利抱得美人歸的消息卻是不脛而走,在整個深城媒體的頭版頭條上傳了個沸沸揚揚。
再后來,唐家發生了一件事。許沫的抑郁癥越來越嚴重,在某個黃昏的下午,她吞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徹底的結束了她對唐正天的怨與恨,癡與愛。
唐正天到底是沒有人性全泯的直接草席一卷就把人給埋了,他還是象征性的給許沫辦了一場葬禮,雖然那場葬禮既粗陋又簡單,并且,沒幾個人會參加。但那沒幾個人的人里面,能確定的是,一定不會有唐正天,一定會有許南木。
許南木一席黑衣回唐家參加葬禮,他神色哀痛的跪在靈柩前,沒多會兒,唐染就出現了。唐家人出面辦的葬禮,卻沒有一個唐家人來參加,唐染是這個葬禮上唯一姓唐的人。當然,她之所以會出現,并不是為了來參加一個在唐家她從來沒拿正眼瞧過的女人的葬禮。
唐染著一身白色齊膝中袖裙自堂外而進,她蓮步輕挪,臂彎親昵的勾著葉其琛的胳膊,葉其琛也是一身的白,這樣看起來,這兩人倒好像是出席婚禮的新人,而不是來參加葬禮的賓客。不過,如此肅穆的場合,唐染到底還是知道要有所收斂,她的臉上至少沒有直接掛上炫耀得意的笑容。
唐染穿過禮堂,徑直走到許南木跟前,她指著葉其琛,彎身輕巧的向許南木介紹道,“許南木,這是我的男朋友,葉家二公子葉其琛,你認識一下吧。”
許南木抬起頭來看著唐染,他的目光順帶掃了一眼一旁的葉其琛,最后又落回到唐染的臉上。他一臉哀憫的神色,完全看得出來,對于許沫的去世,他感到很是悲痛和傷心。他的眸子黑曜曜的,像鋪開了一團濃墨,良久,他啟唇,聲音低沉且喑啞,他對唐染道,“跪下給姐姐磕三個頭。”
唐染愣了一愣,隨后反問,“我為何要給她磕頭?許南木,你覺得,這個女人她有資格消受我這個唐家大小姐給她磕的頭么?她只不過是唐家收留的一個乞丐而已,誰真的把她當回事了?”那時的唐染,說話是真的刻薄而不留余地。她不僅當著許沫的靈柩這樣說,就是之前許沫還活著時,類似刺耳的話,她也沒少講。
唐染不喜歡許沫的原因很致命,因為許南木常常把吝嗇于給她的溫柔,大方無比的鋪在許沫的面前。
這讓唐染每每都嫉妒到發狂!而她又不可能把這股怒氣撒在許南木的身上,所以,許沫就理所當然的成了她的出氣筒。
許南木垂下了眸子,他放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的攥緊,半晌,他再次抬起眼睛看向唐染時,眸底深處竟是已經冷的像淬了萬年的寒冰,他冷聲道,“唐染,你根本就不配待在這里,你還是滾回去唐家繼續做你高高在上的唐家大小姐吧。”
唐染的眼睛在觸及到許南木眸子里的寒霜時,幾乎立刻就紅了。他雖然待她向來冷漠,卻也是第一次這樣疾言厲色,“滾”這樣的字眼,在某些場合里說出來,真的會格外的傷人。他從未趕過她,卻因為許沫,他到底是把這樣的話對她說出口了。
唐染感到難以置信,同時,她亦感到了,她的一顆心好像正被人拉著扯著往外揪似的,疼的緊,卻也分外的叫人覺得委屈。再多跟她說兩句好話,她肯定就會聽了,平常爹地都是這樣耐心的哄她的,為什么偏偏到他這里,他就要這樣兇她。
唐染直起身,咬著唇,不甘心的盯了許南木半晌,最后,她恨恨的一腳踢在旁邊的柱子上,轉身跑著離開了。
葉其琛尷尬的待了一會兒,也跟著追了出去。
唐染把自己反鎖在臥室里,她將收藏的許南木的照片統統摔在地上踩了又踩,她一邊踩,一邊咬著牙發誓,她再也不要理許南木那個大混蛋!
后來,她踩累了,就屈膝靠在床邊抱著自己委屈的嚎啕大哭,等她嚎也嚎累了之后,她抬起頭,淚眼迷蒙的看著躺在地上的那些臟兮兮無人垂憐的照片,她撇撇嘴,還是爬過去跪在一邊,將照片一張一張的撿起來,又一張一張的拿袖子一點點的仔細抹掉上面她自己踩的鞋印子。
唐染擦著照片,許南木的臉便就又刺眼的晃在了她的眼前,于是她擦著擦著,就又忍不住的抽泣了起來……討厭的許南木,總是為了許沫兇她!討厭的許沫,她就是不要祭拜她!
唐染從日當正午一直抽抽嗒嗒的哭到了夜幕降臨,她靠在床邊捧著照片,眼睛紅腫,目光呆滯,小嘴微張,神情哀漠,哭了一下午,她確實也哭不動了。
安靜的室內落針可聞,忽然,一道特別的鈴聲打斷了唐染的自哀自憐,唐染反應過來后,爬起來到處找,終于在門口的包里找到了她的手機。
電話是唐染派去跟蹤許南木的線人打來的,唐染聽鈴聲就知道,她快速的將電話接起,在聽完了線人的匯報后,她沒有半點遲疑,拿手背匆匆的抹了幾下臉頰上殘留的淚水,抓起車鑰匙就出了門。
許南木在一個破舊的小酒吧里將自己灌了個爛醉,唐染找到他時,酸的滿顆心都是苦澀的味道。就這么在乎許沫嗎?又不是親姐姐,卻為了她的死把自己灌的醉成這個鬼樣子?還那么兇她!哼!她就不應該來管他!
這樣在心里酸著氣著,唐染還是和線人一起,靠著她那副薄弱的小身板和線人的幫忙,硬是撐著將身高一米八八,體重接近一百四的許南木送回到了他租的小出租屋里,并一步到位的將人安置在了床上。
唐染打發了線人,便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累的大口大口的直喘氣,好一會兒,她才恢復了點氣力。唐染翻過身來跪在地板上,上半身完全的趴在床邊上,她手肘支著床板,小臉湊到他的上方,看著他微微皺眉的痛苦模樣,想到他的痛苦都是為了誰,她就忍不住吃味的癟了癟嘴。
忽略掉許南木眉間的痛苦,唐染轉而細致的打量起她觸手可及的一張臉來。許南木的這一張臉,可真的是鬼斧神雕的一般,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唐染不由得想,如果他沒有這么好看,她還會這么癡迷他嗎?除了他這張臉,她到底喜歡他哪一點呢?難道喜歡他對所有人都好、都溫柔,卻唯獨對她那么兇么?
哼!唐染生氣的伸出食指戳了戳許南木的臉頰,不過,欸……手感還挺好。唐染又順手戳了戳他高挺的鼻梁,又捏了捏他軟軟的耳垂,又扯了扯他長長的眼睫毛……這么一通揩油下來,唐染突然覺得,這一趟辛苦也值了。平時她稍微靠近他一點,他都會給她飛警告的眼刀子,今天若不是撿到喝醉酒的他,她哪里會有機會這么玩兒這張肖想了八年的臉。
哼哼,唐染得意的都有些飄飄然了!這會兒的許南木在他手里,就像一個任她把玩的玩具娃娃,她玩的夠盡興,先前生的那些氣和委屈就一股腦的,瞬間不知道被她給拋到了哪個九霄云外去了。
他若是能一直這樣安安靜靜的不兇她該多好,唐染奢望的想著。
唐染的指尖撩過許南木的整張臉,最終,她的目光不期然的聚焦在了他緊緊閉著的、唇角自然上揚的唇上。唐染的喉結滾動著,嘴唇抿了又抿,最終,她的手指到底還是忍不住的,輕輕的點在了她滾燙視線下的他的唇上。
第一下,有點猝不及防,她仿佛被燙著了似的縮了下指尖,片刻后,她又迫不及待的將指尖貼了回去。這一次,她將指尖停留在上面感受了一下那張唇瓣的柔軟后,她的手指便不自覺地開始輕緩的游移,貪婪地順著他的唇形描摹。
和他的人完全不同,他的唇軟軟的,有點涼。就是,不知道……吻上去,會是怎樣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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