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三個月后。
“啊——”
微風拂動,熱烘烘的夏日夜晚,一片蟲鳴聲中,一聲尖利的女高音突然拔地而起,頓時乍破了這夏日寧靜的夜晚。接著,便是響徹空中的,女人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阿來!快來救我,阿來!”
“姐,我來了,你在哪呢?”一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瘦小女孩匆匆忙忙的從屋子里跑到院子里來,茫然的應道。
“我在洗澡呢!”
話落,唐染花容失色的從一塊暗紅色的簾布后面跑了出來,快速的沖到阿來的身邊,并躲在了阿來的身后。唐染一手揪著阿來單薄的衣衫,一手顫抖著手指往前方指,她一副哭腔道,“阿來,里面有、有青蛙,差點跳我身上,嚇死我了……”
阿來緊張的小臉一下子放松了下來,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是跑進幕布后面,拿個棍子,不一會兒就將那個生物趕了出來。
唐染看著那丑陋的物種再次蹦到了她的眼前,恨不得一跳三米遠,她立馬跑進身后的屋子里,躲在門口,扯著嗓門尖叫,“阿來!”她想讓阿來快點把那東西趕出她的視線,她光是看那生物一眼,她就不舒服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姐姐真膽小,而且,這個可不是青蛙哦,這個是癩□□。”說著,阿來敏捷的徒手一抓,就將那只手掌大小的癩□□抓在了手中,唐染“啊”的一聲,嚇得捂住了眼睛,她簡直不敢相信阿來就這么把那個丑陋的生物直接抓到了手里!
阿來笑盈盈的將那只癩□□往空中一丟,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后,那只癩□□就被扔到了院子的外面去,“好了,姐姐,癩□□被我丟出去了,你出來吧。”
唐染一時還是不敢從門后面出來,她心有余悸的扒著門框問,“院子里……不會再有別的東西了吧?”
“我再幫姐姐看一看吧。”說著,阿來當真拿著個樹枝棍,在院子里巡邏了一圈,“院子里沒有別的小動物了,姐姐,你出來吧,你澡洗完了嗎?”
唐染一臉猶疑的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她的腳就跟踩在豆腐上似的,輕飄飄的一點力都不敢使,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往前走,沮喪的道,“還沒呢,剛洗一半,就差點給我魂都嚇飛了……”
“那姐姐快去洗吧,我在外面幫姐姐看著好了。”阿來說著,直接盤腿就坐在了院子外面的地上,雙手撐著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抬頭看著頭頂像是星星鋪成的畫一般的夜空。
“哎!”唐染嘆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被嚇出來的汗,自我鼓勵了一會兒,就重新走進了幕布的后面。
遇到癩□□這種事嚇是把她嚇到了,但是,這兩個月,對于隨處可見的各種新鮮物種,她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什么毛毛蟲呀,蚯蚓呀,老鼠呀,壁虎呀,還有什么螳螂螞蚱之類的,最離譜的是,上次跟阿來一起去山上挖野菜,還在草叢里看到了一條土色的蛇,幸好那個蛇好像在睡覺,并沒有攻擊她們,她跟阿來當時拔腿就跑了。
哦,好像忘了介紹了,這里是一個山中之村,阿來是生長在這個村子里的一個小女孩,唐染為了拍《云上的日光》,已經在阿來的家里借住了兩個月了。
《云上的日光》是關于山村支教老師的電影,對于唐染這種大小姐來講,她身上最難以抹除的就是那種仿佛與生俱來一般的嬌氣感,為了徹底改造自己,她一咬牙一狠心,就將自己扔到了這個小山村里。
這兩個月以來,她白天在村子東頭的小學里教同學們彈鋼琴,偶爾也教教唱歌和跳舞,晚上就回來住在阿來的家里,阿來的家蓋了四間土坯房,唐染和阿來住一間,阿來的父母和她的兩個弟弟住一間,阿來的爺爺奶奶則住在客廳里,還有一間低矮狹小的房子則是廚房。
唐染和阿來現在住的房間,早前是給兩位老人住的,唐染來之后,兩個老人就遷去了客廳住,唐染剛開始還不好意思住,但阿來的父母堅持要她獨立住一間房,再加上唐染是個女生,這屋子里還有男主人,她住客廳確實不方便,她便就只好住下了,但是,為了讓阿來的父母和弟弟們不那么擠,唐染便硬拉著阿來和她一起住了。
阿來喜歡叫唐染姐姐,唐染也喜歡她這個妹妹,有個人跟前跟后的依賴你,對你表達喜愛,這種感覺其實蠻好的。
阿來曾經看過唐染演的一部電影——《春華》,據阿來自己說,是她老師在課堂上放給她們幾個同學一起看的,她就是在那部電影里喜歡上唐染的,所以,唐染來她家住,她特別的高興。
《春華》是唐染拍的第一部電影,她和李立仁一起拍的,一部講青春和夢想的電影,唐染當初還憑借那部電影拿了獎,李立仁也拿獎了,不過她那時候根本不在乎獎杯這種東西,連頒獎禮都是讓林鐘鐘代為參加的。
阿來的父母沒有錢蓋更多的房子,所以,他們家也沒個像樣的洗澡的地方,就在后院里挨著墻掛了塊簾布,夏天把簾布拉上,就直接在院子里洗澡。唐染來了之后就入鄉隨俗,從一開始的渾身不自在,到現在,她已經差不多能坦然接受了。
但是,這種簡易的洗澡的地方,夏天還好對付,但冬天太冷,根本就沒有辦法再這樣洗,所以,阿來說,到了冬天他們就只能去鎮上的公共澡堂里洗,但公共澡堂洗澡要收錢,一個人一次要四塊錢,所以阿來和弟弟們冬天基本上一個月去洗一次澡,他們家的大人則是在家里自己燒水洗。
而幸好唐染趕得還算巧,她來的時候,天氣已經不怎么冷了,她每天都是在院子里,壓了井水到大鍋里面燒開,然后用盆盛出來小半盆熱水,再兌了涼水洗的。
有時候學校不上課,唐染還會上山幫阿來的父母做一些農活,雖然她到現在都還笨手笨腳的,踩在地里,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但該說不說的,天天頂著日頭曬,也不打扮,就跟著周圍人一起穿花汗衫配打底褲這種裝扮,她現在好歹也算黑的很有點子農村婦女的氣質了。
唐染是打算再呆上兩個月就回去的,到那時候,《云上的日光》基本也可以準備開始拍了。這部電影,是她答應李立仁要拍的,所以,無論是出于對李立仁的承諾,還是想給自己爭一口氣的原因,她都會認認真真的去完成它。
唐染快速的洗了澡,每次洗澡,她既不能洗太久,也不能浪費太多的水,因為燒一鍋水要花費不少的時間,而阿來的家人為了照顧她,每次都讓她第一個洗,她推卻不過,就只好壓縮自己洗澡的時間,所以每次她基本十分鐘,就把澡連頭發一起洗完了。
洗完了澡,唐染又在阿來的幫助下,把換下的衣服用井水洗了晾在衣架上,就跟阿來一起進屋了。
唐染一邊擦頭發,一邊拿起手機看消息,她發現自己有兩個未接來電,全是林鐘鐘打給她的,她于是隨手就回了過去。
唐染把手機舉到耳邊,還未開口,林鐘鐘就在電話那頭嚴肅的道,“李立仁醒了,你回來看看他吧。”
唐染擦頭發的動作一下子頓在那里,她微張著嘴,想說些什么,卻遲遲都沒有發出聲音,直到林鐘鐘把電話掛斷了,她都還維持著那個姿勢。
阿來走過來,用干巴巴的小手碰她的臉頰,“姐姐怎么哭了?”
唐染回過神來,她用手指抹去了臉上的淚,笑了笑,道,“就是,一個好朋友終于從沉睡中醒了過來,可我卻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他,我……”
“姐姐要回去了嗎?”
“嗯,他是因為我而受的傷,我該要回去看看他。”
“那姐姐還回來嗎?”
“應該還回來的吧,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嗯……我還想繼續在你家,再多待兩個月,多和你再學學呢。”
聽唐染如是說,阿來立馬笑嘻嘻的去一旁桌子的抽屜里拿出來一個小本子,打開其中的一頁舉到唐染的面前,興致勃勃地道,“那姐姐幫我把這個帶給哥哥吧,哥哥上次過來教我用樹葉制書簽,還送了我好多書,因為阿來識字有限,所以書還沒看完,但阿來學會做書簽了呢,這些都是我平時拾的好看的樹葉,還有小花做成的,姐姐幫我帶給哥哥吧,算是謝謝哥哥上次送我的那些書。”
“阿來!”唐染叉著腰,瞪著眼睛,一副母老虎要吃人的樣子,“他上次就來了半天,你就跟他混得關系這么好了,還要我給他帶禮物?說,你是不是一直背著我在跟他聯系,對不對!”
阿來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吞了兩口口水,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干笑道,“那個,姐姐你別生氣啊,就隔一個星期,哥哥會把電話打到居委會那里,然后喊我去接……”
“我不是要你不要理他嗎!”
“可是,哥哥長的那么漂亮,人又那么溫柔,而且,他好像很關心姐姐的樣子,每次都問我好多姐姐的事情,而且說話的聲音也好好聽,阿來喜歡聽他講話,喜歡跟她講姐姐的事情……”
唐染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我什么事情你都告訴他了?”
“應該吧……”
“就包括我上次在泥地里犁地,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吃屎你也告訴他了?!”
“這個還沒來得及說,但是,上次姐姐被蛇嚇到,一路邊哭邊嚎的拽著我往家跑,回來還坐在地上哭了半天,我都告訴哥哥了,還有……”
“阿來!”唐染對著阿來咬牙切齒、摩拳擦掌,“小小年紀,你就這么經不住美□□惑,在你心里,現在到底是我這個姐姐重要,還是你那個毫不相干的臭哥哥重要?”
阿來歪著腦袋,一本正經的答,“怎么能是毫不相干呢?明明是,我喜歡姐姐,姐姐喜歡哥哥,那阿來肯定也要喜歡哥哥呀,哥哥想知道姐姐的事情,阿來當然要事無巨細的都告訴哥哥呀。”
“誰告訴你我喜歡他的?”
“哥哥是這么說的。”
“臭阿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叛徒!”唐染說著,就張牙舞爪的朝著阿來撲了過去。
阿來立馬反應敏捷的往院子里跑,“啊!姐姐瘋了,媽媽快救我……”兩個人于是頂著頭頂溫柔的月光,嬉鬧著在院子里追逐了起來。
唐染下了飛機,剛出出機口,迎面就有人主動上來幫忙她推行禮,唐染微微皺了眉,卻是沒說什么,跟著那人的指引就往前面走。果然,上了車后,就見那個目星眉劍的男人端坐在后座上,見著她,微微對她笑了笑。唐染扭捏的猶豫了一下,探身坐進了車內。
她這趟回來根本就沒有通知許南木她的行程,但是他還是來接她了,她現在不管離他多遠,他都能在第一時間掌握到她的動向。
唐染不知道他是通過什么方法做到的,但是,他卻做的很聰明,他對她的這種掌控也好,保護也罷,并沒有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至少,唐染從沒有在自己的身邊感受到有什么人在監視她。
許南木凝著唐染的小臉,不自覺地伸出了手,“曬黑了……”
唐染躲過了他的觸碰,許南木的手僵了一會兒,扯著唇角淡淡的一笑,緩緩地將手收了回去。
一車的沉默之中,阿諾啟動了車子。
唐染一上車就聞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水味,那是一種聞起來很有質感的茶香味,并不像是從阿諾的身上散發出來的,她不由扭頭看向身旁的人,道,“你噴香水了。”
許南木一邊擺弄袖口的紐扣,一邊淡淡的應,“嗯。”
“你不是,不喜歡香水這種東西嗎?”在一起這么多年,唐染頭一次在許南木的身上聞到他主動噴在身上的香水的味道。
許南木抬起頭,對著她微彎唇角,淡淡一笑,就表示,這個問題他不想作答。
唐染扭頭看向窗外,不想說就算了,她還不想聽呢。
到了醫院,唐染站在病房的門口,聽著里面交談的聲音,此刻,對于她來說,推開門走進去本來應該是非常容易的動作,卻是在這一瞬間,在面對眼前這扇觸手可及的門時,變得異常的沉重。
“他失憶了。”林鐘鐘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指尖夾著一根未點燃的煙,抬著下巴點了點唐染身后緊閉著的病房門,道,“他誰都記得,唯獨忘了你,以及所有和你相關的記憶,就好像你這個人被生生的從他過往的人生中剝離出去了一樣。”
“他,忘了我?”這是唐染萬萬沒想到的。
林鐘鐘點了點頭,“醫生說他顱腦損傷嚴重,還能醒過來算是他自己求生意志很強的結果,實屬萬幸。至于失憶,是大腦受損長期昏睡產生的后遺癥,失去的記憶,可能能恢復,但也有可能永遠都恢復不了了。”
唐染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在聽到李立仁誰都記得,獨獨把她給忘了的消息后,她的心里并沒有任何失落的感覺,反而悄然間松了一口氣。壓在心里的那座沉重的大山,終于沒那么重了,她的心在這間病房的門口,終于能順暢的喘幾口氣了。
那天晚上,李立仁為了掩護他,一個人跑出去引開那些人的追捕,他雖然奮力的跑了很久,但是他身上本就有傷,最后還是被那群人給追上了。
那群人就地就開始毆打他泄憤,并且,還想要從他嘴里逼問出唐染的下落,李立仁不肯說,那群人就照死里打他,他的頭被踢的撞到了身下的石頭上,身上的骨頭也被那群人踢斷了好幾處,直到許南木帶來的警擦找過去,那群人才因為慌忙逃串而放棄了對李立仁的毆打。
那群匪徒還有李文冉最后都被警擦逮捕了,許南木說,鄭哥會被判無期,李文冉二十年,其他的小弟五到十年不等,許南木這樣說,大抵這些刑罰最終肯定是會被落實的。
李立仁后來被送到醫院緊急搶救,他身上的多處骨折都沒有傷到要害,但是腦袋上的傷卻很致命,腦骨碎裂,大腦皮層受損嚴重,他因此而陷入了深度昏迷,醫生也不確定他什么時候會醒,醫生還說,最壞的結果也有可能是李立仁將永遠這樣沉睡下去,也就是,變成所謂的植物人。
所幸,在昏迷了三個月后,李立仁終于醒了,雖然忘了唐染,但身體指標其他一切都還挺正常的,這在唐染聽來,簡直如上天眷顧她一般,賜給她的最好的消息。
唐染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病房里其樂融融的談話聲頓時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門口的她、林鐘鐘以及許南木,而病床上的李立仁看她的眼神,果然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般,雙眸一片茫然。
唐染攥著手中的果籃,掛著僵硬卻不自知的笑容,踏著小碎步,一步一步挪進了病房里。
“你是?”這是李立仁開口對唐染說的第一句話。
唐染先是對著李父李母禮貌性的鞠躬問了好,在猶豫了一下后,才遲疑的向李立仁自我介紹道,“我是……唐染。”
她在將自己的名字說出口之前,甚至還在想要不要現編一個名字假裝一下,但如果那樣的話,她的逃避之心就太過昭然若揭了,她確實因為李立仁忘了她的事而自我感覺輕松了一大截,但是,因為怕李立仁想起來什么而欺騙他就顯得她太拙劣了一點吧……
唐染仔細地觀察著李立仁的反應,她發現李立仁在聽完她的自我介紹后,不僅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還更加茫然了。唐染不禁在心中暗自稱奇,這怎么,人的大腦真的有自主保護的意識嗎?竟能抽絲剝繭的失憶,還失憶的這么精準且有效?
唐染將手中的果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裝的若無其事的繼續道,“我們之前在一起拍過戲,我聽說你醒了,所以特地來看看你。”
李立仁向李母投去了個疑問的目光,顯然,他對唐染這個人是一點記憶都沒有了,李母向他點了點頭,他才禮貌而疏離的笑著對唐染道,“哦哦,不好意思哈,我好像昏迷太久了,失去了好多記憶,我確實有點不大記得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唐染笑呵呵的連連道,“沒事沒事……”兩人從未有過的客套的對話,很是讓唐染難以自在。
李父李母之前就見過唐染,二老一向和氣,起來主動給唐染讓座,“小唐,你坐。”
唐染忙道,“伯父伯母就別跟我客氣了,你們坐吧,我剛從貴州回來,我就是來看小李……李導一眼,我一會兒就走了,還要回家去呢。”
“剛從貴州回來?我說怎么比之前見你時黑了不少呢。”李母笑道。
“那邊日照足,曬黑難免的。”
“那有沒有注意防護呀,現在的太陽可毒了,像你們這樣在城市生活慣了的孩子,頂著日頭曬,皮膚很容易曬傷的。”
“還好。”唐染笑著攙扶二老,“伯母坐,伯父也坐,你們站著,我講話都不自在了。”
“好好好。”二老依言坐了下來,李母又問,“不過,小唐,你去貴州干嘛呢?”
“準備《云上的日光》的拍攝呀,我先去那邊體驗一下山村的生活。”
“《云上的日光》?”李立仁突然在一旁接話道,“那不是我寫的劇本嗎?”他倒真除了不記得唐染以外,啥都記得。
李母向李立仁解釋道,“你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醒,我們就把你寫的劇本交給小唐了,不然放在那里,我和你爸我們也不會弄,小唐是個好演員,把劇本交給她,爸媽也放心。”
但其實,劇本是唐染主動找李父李母要的,二老意外的一點不懷疑她,直接去李立仁的住處,翻找出來了劇本,就給她了。
唐染也是后來才知道,李父李母都知道,她是李立仁暗戀了好些年的女孩,而李立仁給他們的介紹甚至還加上了,對她當初知遇之恩的感恩,所以李父李母才會那么信任她,二話不說就把劇本交給了她。
李立仁懷疑的看了唐染一眼,顯然不明白自己的父母為什么要信任一個看起來也就才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唐染被他拷問一般的目光盯視的一陣不自在,“那個,你既然醒了,要不,我把劇本還給你吧,還是你自己來籌拍吧……”
李立仁搖搖頭,打斷唐染,“不了,拍戲太累人了。”他把雙手往腦后一墊,靠在床頭道,“我覺得我現在腦子都還有點暈乎乎的,記憶力也不咋好,還是不要干那么累人的活了,既然你是我父母覺得可以信賴的人,那就教給你去做吧。不過,我可告訴你,這個劇本我不是賣給你,到時候我投一部分錢給你,盈利了我可是要分成的,說不定以后我都沒辦法導戲了呢,那我可得給我和我爸媽提前掙點養老的錢呀。”
“這……好……”李立仁頭一次這么一板一眼的跟唐染計較錢的事,著實讓唐染有一絲不真實的感覺。
又簡短的聊了一會兒,唐染就起身告別了。重新面對李立仁,竟然會是這般輕松的場景,是她做夢都想不得到的。
李立仁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沒有什么感情的陌生人,他再也不會用那種無限溫柔卻讓她倍感壓力的眼神看她,還會跟她談錢,會有說有笑的和周圍人開玩笑,這樣的李立仁,是她想看到的,亦是她能輕松面對的。
唐染走后,一直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安靜的毫無存在感可言的許南木卻并沒有立刻跟著離開,他扭頭看向床上的李立仁,李立仁那貪婪的黏在唐染停留過的空間上的目光,以及他的眼神里閃爍著的悲傷和留戀一絲一毫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李立仁亦發現了許南木那深究的目光,他抬起頭,深深的對上許南木的眼睛,半晌,他忽而淡淡的露出了一個淺笑。
許南木凝神沉眸,半晌,一言未發的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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