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姿坐在車上，用手機處理一些工作相關的信息。

        司機陳叔從車鏡中看她一眼，有些爽朗地笑：“阿姿這次來，可要多陪陪先生和太太啊，要是還跟從前來去如風的，我第一個譴責你。”

        陳叔是顧姿爺爺從前的警衛員，后來老爺子病退了，他就跟著顧家從京城搬來了氣候更好的南方，繼續給顧姿的父親當司機，他算是看著顧姿長大的，早就比親人還親了。

        顧姿聞言也不擺弄手機了：“這回可能要待三四個月呢。”

        “要組織兩個地產項目的破產清算重組，爛攤子，挺傷腦筋的。”

        “也別光顧著工作，個人問題也得重視。”陳叔語重心長，“阿姿今年三十了吧？”

        “早著呢，才26。”顧姿嗔怪一聲，“哪有你這樣當面提女孩子年紀的。”

        陳叔哈哈大笑：“那也是時候考慮人生大事了，太太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都滿地跑了。”

        “阿姿交男朋友了嗎？”

        “嗯。”顧姿用手機發送一張資料圖給項目經理，隨口道，“交了。”

        陳叔立刻問：“工作認識的嗎，多大了？男方家長好相處嗎？”

        顧姿邊傳資料邊回應：“二十，電影學院的學生，沒見過家長，他家外地的。”

        “才20啊……”陳叔有些皺眉，“還是個學生，又是電影學院的，那以后豈不是要時常拋頭露面，這太不恰當了。”

        顧姿滑動著相冊找資料圖，手指突然就滑動到了最新拍攝的一張圖片上。

        隨手一拍的照片中，機場的燈光并不算太亮，照片上的人物卻仿佛渾身發著光，帥氣得熠熠生輝。他叼著煙的神情有些不耐，修長的身材倚靠在矮臺上，勁腰長腿，張力十足。

        被抓拍時，紀堯正低首跟工作人員說著什么，連喉結滑動的弧度都是恰到好處的完美。

        顧姿突然覺得掌心有點癢，她用指尖無意識蹭了蹭圖片，下一刻就將圖片刪掉了。

        車子到家，曾眉眉女士已經望眼欲穿，開心地給顧姿來了個熊抱：“我的吱吱總算回來啦，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讓媽媽久等了。”顧姿笑著貼了貼母親的臉。

        曾女士捏了捏她小臂：“就你嘴甜，云云一切都還好吧。”

        “挺好的，就是老不見人影，我去她學校兩回都沒見到人。”

        “這丫頭。”曾女士皺眉，“晚上我得打電話問問她。”

        “她是成年人，媽你不用操心了。”顧姿將行李放下，“爸不在家？”

        “有應酬。”曾女士給女兒端來甜湯，忍不住說起，“吱吱啊，你都26啦。”

        “嗯。”顧姿喝著湯。

        “有沒有看對眼的男孩子啊？”

        “看對眼的可就多去了，媽媽想問哪一個？”顧姿笑著將頭靠在母親肩膀上。

        曾眉眉拍了她肩膀一下：“沒個正經樣。”

        “你知道媽媽的意思。”她說，“要有正式交往的男友，就帶回家讓我跟你爸看看，只要他真心對你好，憑咱們家的條件，也不是非要門當戶對。”

        “好，下次一定帶他回來見見爸媽。”顧姿笑著回應，“我親愛的媽媽，請再來一碗甜湯可以嗎？好久沒嘗到媽媽的手藝了。”

        曾女士又給她端來一碗：“說話算話。要說從小到大，你都沒讓我跟你爸操心過，可就是這婚姻大事老當兒戲似的，你說說你去年帶回來的那個小男朋友，說不上兩句話就又哭又鬧的，氣得你爸年夜飯都沒吃好，還差點高血壓犯了——”

        “那是前男友，不是男朋友。”

        “我都跟他分手了，他糾纏不休，自己找上門來鬧的。”顧姿揉了揉額角，語氣頗為無奈。

        “就會狡辯。”

        “你就不能好好找個成熟穩重的，非得挑些不懂事的年輕小孩兒？”曾女士語氣責怪，“吱吱啊，你可得收收心，不能再這樣隨便玩弄人感情。”

        顧姿真覺冤枉。

        她心想自己怎么就玩弄人感情了。

        她明明每段感情都是認真對待的，對男朋友也都是溫柔體貼，力所能及的范圍內，錢和資源沒少給，大部分就算分手了也能做朋友，少部分死纏爛打的她都念著舊情不忍心拉黑。

        真要說讓她父母不太滿意的，就是她歷任男朋友的年紀，無一例外都不超過二十二歲，要么剛入社會，要么還是學生。

        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獨特的xp吧？

        母女倆又說了一會兒話，顧姿規規矩矩聽完了母親的嘮叨，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

        洗了個澡之后她躺在床上，重新摸出手機，恰好妹妹顧云打來了視頻電話。

        顧姿剛接通，就看見妹妹哭得梨花帶雨。

        “怎么了？”

        “嗚嗚嗚姐，我跟他，跟他徹底分手了……”顧云哽咽著說。

        “哦。”

        顧云上個月在電話里說交往了個男朋友，顧姿原本是想去學校看看她男朋友何方神圣，但是去了一回顧云不在也就將這事兒忘了。

        顧云哭得更委屈了：“是真分了！他就是跪著求我也沒有用了。”

        “嗯。”顧姿安撫，“分了好，你那個什么學長的，之前聽你說起我就覺得不靠譜。”

        “什么學長，他就是個暴躁狂老男人！”

        “……”顧姿聽出了點不對勁，“云云，你該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顧云停止了哭，沒說話。

        顧姿：“云云？”

        顧云不吭聲，稀里糊涂掛了視頻。

        第二天清早，顧姿自己開車來到東環大廈分公司，特助高瀾早已經西裝革履待命，將一大疊資料分類放在她的辦公桌上，還貼心地做了重急點標記。

        “顧總，你左手邊的就是云天水榭項目的全部資料。”

        顧姿隨手翻了翻：“你都看過了？”

        “嗯。”

        顧姿翻轉了一下鋼筆：“你怎么看？”

        高瀾沉思了一下：“是塊硬骨頭，董事長應該是有意給你出難題。”

        顧姿喝了口助理端進來的咖啡：“卡在哪一步？”

        “債權債務的交接。”高瀾說，“開發商金亨建設的法人因為涉嫌一房多賣，現在資金鏈斷了資不抵債已經被抓了進去，債權人們急了，暗地里組織購了房的百姓去政府大廳門口拉橫幅。”

        見顧姿沒反應，高瀾試探著道：“破產重組手續繁雜，而且清算不恰當的話很容易竹籃打水一場空，董事長這回，可真是接手了個爛攤子給你。”

        顧姿極為淺淡地勾了下唇：“我爸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不會做沒有利潤的事情。”

        高瀾沒再多說什么：“現在讓項目經理組織會議做個匯報嗎？”

        “不急。”顧姿看一眼時間，“我有點事出去一下，通知下午一點開會。”

        顧姿獨自一個人開車來到了南大的小吃街，看了一圈之后并沒有看到陸琮說的那家宇宙無敵好吃的三鮮小餛飩，她發了個信息。

        【沒看到你說的那家，是這個位置嗎。】

        【是這里呀，你再往前走幾步。】

        【哦，看到了，叫“李老三餛飩”對嗎？】

        【對對對。】

        【嗯，下次帶你來吃。】

        顧姿很少來街邊小攤吃東西，她總覺得不衛生，倒是她的歷任男朋友們好像很喜歡大學城的各種雜七雜八小吃，顧姿一來二去也就熟門熟路了，但她實在忍受不了這對她來說過于臟亂差的壞境，于是將店里招牌打包了一份帶走。

        “老板，1大份小餛飩，1人玉米蝦仁煎餃，打包。”

        紀堯一手遞給老板一張百元鈔票，另一只手放在休閑外套的衣兜里，似乎對周圍熱烈注視的目光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確實是太好看了，哪怕是這樣隨便的寬松休閑打扮，語氣還帶著些未睡醒的惺忪，依然引來了周遭不少人的關注。

        顧姿提著袋子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朝著紀堯的方向看了一眼，確定見到了熟人。

        隔著距離她聽不太清楚，但是老板在跟紀堯客氣地說著什么，只見少年那雙標致的狐貍眼微耷拉下來，拿回老板找零的錢，轉身離開。

        他伸手拿錢的時候，露出白皙勁瘦的手腕，有點晃眼。

        等到紀堯離開小店，顧姿若有所思地返回，詢問老板，才知道剛才她買走的是最后一份蝦仁煎餃，紀堯空手而走了。

        顧姿去取車，停車場在南大東門，恰好是紀堯進學校的必經之路，她把人叫住了。

        紀堯一眼就認出了她，但沒有敘舊的意思：“請問什么事嗎？”

        他的聲音很好聽，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既沒有顧姿討厭的所謂成熟男人的低啞，也不顯得娘，反而因為他習慣性慵懶拖拉著的音調，格外悅耳。

        顧姿沒顧得上說話，只是直勾勾地打量著他。

        紀堯不屑地撇了下唇角，繞過她走，心想又是個死纏爛打搭訕的。

        顧姿順手將裝著煎餃的袋子遞了過去，目光坦蕩：“剛才買多了，沒碰過，還是熱的。”

        紀堯看著她遞來的食品袋，心想果然：看吧看吧，先是在飛機上假裝不經意地問出他的南大學生身份，然后大清早迫不及待來他大學門口蹲點，現在更是土不啦嘰地玩送愛心早餐這一套。

        下一刻是不是就該恬不知恥問他要聯系方式了？

        紀堯抿著唇接過煎餃，冷淡地說：“多少錢，我給你。”

        顧姿倒沒說不要錢，公事公辦：“二十。”

        紀堯遞給她一張五十的。

        顧姿掏出手機：“我身上沒帶現金不方便找你，要不加個微信，你微信轉我吧，”

        紀堯：“……”

        感情在這兒等著他呢。

        呵，女人。

        紀堯的神色愈發冷漠：“我不用微信。”

        顧姿難得詫異：這年頭還有不用微信的？

        紀堯只想快點打發她：“你不用找我錢了，謝謝你的煎餃。”

        這怎么行。

        顧姿還不至于當黃牛賺學生的錢，而且這還是個看起來并不太富裕的學生。

        五十塊錢對她來說都不算錢，但卻可能是一個貧窮大學生一整天的生活費，從來只有她“資助大學生”的份，她一時還有點不習慣這種角色轉變。

        “不用給錢了，送你吃吧，反正是我自己買多了。”顧姿隨口說，順便看一眼腕表，“我趕時間，先走了。”

        說完匆匆幾步，上了一輛紅色跑車揚長而去，帶起原地一陣轟鳴旋風。

        “靠靠靠！法拉利啊！”

        有路過的學生驚呼。

        “這就是頂級超跑的轟鳴聲嗎？真悅耳，嘖嘖嘖。”

        “開法拉利的小姐姐都這么漂亮的嗎？”

        “啊！我戀愛了！我也想有富婆開著超跑給我送早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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