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完兩瓶液之后，護士給顧姿取了吊針，她并沒有聽從醫生的意見住院觀察，主要是自己了解自己的情況，知曉沒什么大問題。

        顧姿出病房就看到了正斜靠著欄桿嚼口香糖的紀堯。

        “剛沒看到你人，我還以為你走了。”

        紀堯轉過身來，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狹長的眸子在她臉上掃了一遍。

        “看起來好多了。”

        “謝謝你。”

        紀堯略帶疑惑地揚了下眼。

        “高特助都跟我說了。”顧姿道，“是你在維修人員到來之前先一步控制住了電梯，也是你開車將我送來醫院的，真的謝謝。”

        紀堯的唇角似乎勾了下：“那你打算怎么謝我？”

        不等顧姿反應，他又接著道：“也準備給我打筆巨款？”

        可能是被他提醒了，顧姿還真想這么做，她從包里掏手機。

        紀堯有點兇地盯了她一眼，兩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機重新扔回了包里。

        “忘了跟你說，我平時不太差錢。”

        顧姿沒顧得上回話，只是驟然想起紀堯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她迅速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回來，自然得仿佛剛才兩人不曾接觸過。

        她若無其事地說：“這樣啊，那你之前在學校……”

        紀堯愣了下看著她，一時間忘了說話。

        “總之我不是需要你接濟的那種朋友，至少經濟上不需要。”他將觸碰過她的那只手背到身后，語氣有些生硬地說，“我吃白飯是因為食堂恰好沒有我喜歡的菜，不瘋狂氪金打游戲是覺得沒那個必要，不是因為我窮你明白嗎？”

        “當然，窮也不是什么缺點，我只是給你陳述客觀事實而已。”紀堯補充。

        顧姿神色柔和地看著他。

        在她的款款注視下，紀堯驟然覺得耳熱。

        他的語氣不自覺又兇了起來：“你盯著我干什么？”

        “我覺得你好奇怪。”顧姿溫柔又帶著點可愛地問，“你為什么要特地跟我解釋這些呀？”

        “因為我跟某些人不一樣。”

        顧姿在這一刻想到了陸琮。

        “我不靠編故事博取你同情。”紀堯說。

        顧姿收回眼神低低地笑了起來，她竟然覺得這個有點兇又有點別扭的新朋友很可愛。

        顧姿說：“我送你回學校嗎？”

        “不用，我還要去項目地一趟，事還沒做完，我朋友還在那里。”

        顧姿這才想起什么：“原來‘云心科技’就是你的公司呀，做得挺不錯呢，我看了你們官網好多客戶案例，全都是贊不絕口的。”

        “嗯。”紀堯說，“今天也是因為接了云天水榭這個單子，過來現場查看的。”

        “那我開車送你過去吧，正好上午因為事故耽誤了些事兒。”

        “你還敢去工地？”

        顧姿歪了下腦袋，像是不解：“為什么不去？我的分內工作而已，那里又沒有洪水猛獸。”

        意外哪都可能發生，總不能因噎廢食。

        紀堯覺得有點看不懂顧姿，她比他見過的全部女孩子都要溫柔，還帶著點財閥千金慣有的嬌嗲，講話也是慢條斯理甜絲絲的，可她卻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嬌氣包，偶爾又會表現得像個拎起褲腿就能往工地上跑的打工人。

        譬如此刻。

        到了項目地附近的停車場，顧姿邊停車就邊提醒紀堯：“你小心點，這里的燈線接得很亂的，好多燈都不亮了，注意腳下。”

        “燈線我已經讓人切了，亂用電風險大，我室友給你們順手換了電控燈。”

        果不其然，哪怕已經暮色將近，現在的整個項目地也燈火通明，跟上午顧姿第一次來的時候簡直是兩個模樣。

        顧姿驚訝的問：“你們學校還教電路？”

        紀堯知曉她是誤會了：“不是，只是把線控電源換成了計算機控制而已，清除了安全隱患。”

        “我先送你上樓，然后再下來四處轉轉，查看下監控死角，好給你們公司出第一版設計圖。”

        顧姿感激地說了聲謝謝，紀堯應該是怕她一個人乘電梯才說陪她上去的。

        這時顧姿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小李”。

        “你好。”

        李書是陸琮的室友，顧姿因為聯系不上陸琮，早上才給他發了條信息詢問。

        “顧姿姐，上午我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接。”

        李書很客氣，跟她說了陸琮的近況，以及他為什么這么多天跟她失去聯系。

        不是顧姿擔心的那種情況。

        陸琮并沒有出什么意外，他只是被天降的好運砸中了而已——陸琮被資本欽點參與了一部名導著作的拍攝。

        而且還是妥妥的一番。

        要知道，他可是連初出茅廬的電影新人都算不上，雖有音樂天分，但演戲方面完全就是一張白紙。

        這都能被知名導演手把手帶入門演戲，不是踩狗屎運了是什么？

        而之所以沒有聯系顧姿，是因為陸琮被通知試鏡的時候壓根都沒想過自己能被選上，而且他覺得顧姿也不喜歡他演戲，于是就沒在微信里跟她說這個事，可哪曾想這一試就被選上了。

        當天下去就被帶去封閉訓練了。

        劇組保密工作做得超好，參演的演員別說手機，就是生活用品等都一律不準自帶。

        陸琮現在應該還在信號超差的深山老林里，少說得先待個十天半個月了。

        李書安慰說：“你別擔心小琮了顧姿姐，等他出來了一定會第一時間聯系你的。”

        “嗯，謝謝你。”

        顧姿掛了電話。

        紀堯本來就站得距離她很近，剛才電話里的內容也隱約聽到了不少，他微挑了下眉，不得不感嘆他哥的辦事效率之高。

        “咳！”他故意清了清嗓子。

        顧姿從思緒中回神，紀堯單從臉色上看不出她的情緒，便問道：“怎么了？男朋友有情況？”

        “沒有，小琮的室友跟我說，他去信號不好的山區拍戲了。”

        “哦。”紀堯語氣幽幽，仿佛自言自語，“他為什么不自己跟你說呀，要讓你從他室友那里打探消息。”

        顧姿淡笑了下：“走得急，沒顧得上吧。”

        兩人坐電梯上了樓，顧姿在看項目部之前的預售資料，紀堯就在她身邊玩著手機。

        “我有個室友叫張元元。”

        “哈？”

        顧姿從一疊資料中抬頭。

        紀堯說：“元元剛上大學就談了個女朋友，去年，我們一起去m國參加編程競賽，賽前一百多名選手全都吃住在一個基地，為了防止作弊，基地完全屏蔽了電子信號，結果你猜怎么著？”

        “張元元這個大傻逼，竟然一個人爬到頂樓去黑了管理器，就黑了三分鐘，恢復了基地信號，他就用那僅有的三分鐘生死時速的時間，給她女朋友手打了三百遍‘我想你’的信息發過去……搞的我們差點全組被連累退賽。”

        顧姿微微蹙眉，真情實感地感慨：“他這種不顧全大局的行為確實有點危險了，還好最終沒有影響到你們的比賽。”

        紀堯：“……”

        紀堯有點手癢，咬牙切齒地說：“張元元真的好愛他的女朋友哦。”

        顧姿：“……”

        顧姿覺得紀堯剛才這句話好嗲。

        紀堯倒似乎沒察覺，狹長的狐貍眼就只是這么定定地看著她，看得顧姿終于問出了她在這種場景下應該問的問題。

        “紀堯，你會因為急匆匆出遠門工作，而很多天失聯，不跟你的女朋友聯系嗎？”

        “我單身，沒女朋友。”

        顧姿：“……”

        紀堯繼續說：“但張元元不會，張元元都做得到的，我只會比他做得更好。”

        紀堯將整個項目地徹底轉完一圈之后，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顧姿開車送他到南大東門。

        停車之后，紀堯解了安全帶卻沒有急著下車。

        “跟他分了吧。”

        顧姿奇異地秒懂了他的話。

        “他不適合你。”

        顧姿沒回避話題，淺笑著說：“等等吧。”

        等什么呢，她沒再說。

        紀堯擰著眉下車，關車門的動作很重，幾乎是帶著點惡狠狠地說：

        “我要是有女朋友，我絕對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任何情況下都不會。”

        說完就轉身走了。

        顧姿就這樣靠在駕駛座上，看著那挺拔的身影逐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視線里。

        她不緊不慢地想著：原來有點兇巴巴的小老虎，也會想交女朋友呀。

        是的。

        顧姿又不傻。

        她的好朋友今天講了這么多莫名其妙的話，不就是羨慕他的室友張元元有個女朋友？

        張元元都已經擁有的，憑什么我的朋友紀堯不能擁有？

        思考了一會兒，顧姿拿起手機給紀堯發信息。

        宿舍內，正在打游戲的張元元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紀堯推門進來，屁股剛落在椅子上，就收到一條語音信息。

        【是吱吱呀：紀堯，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呀？】

        紀堯挑了下眉，唇角控制不住揚了揚，低頭打字。

        【溫柔的，有點肉的，講話有時候會黏人。】

        【是吱吱呀：真巧呀，我認識好多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嗡嗡。

        連續好幾條信息。

        顧姿給他推薦了四五張名片過來。

        【是吱吱呀：你可以加她們微信聊聊看，都是學生，你們應該會有共同語言。】

        紀堯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好久，用舌尖磨了磨牙床，想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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