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章 花魁
事情的發展并沒有出乎沈妙的意料,沈子墨在聽說蕭恪想見自己一面的請求后欣然同意。
當天晚上沈妙就讓雪箋出門跑了趟燕王府送信,得到的消息就是等明日清晨會準備禮物登門拜會。
雪箋回來將蕭恪的言語表情學的惟妙惟肖分毫不差,沈妙見了只覺得好笑又形象,叮囑雪箋明天早上早一點叫她起床,她好仔細地打扮一下。
至少得看起來有模有樣,像個郡主的樣子,可不能再像在宮里的時候讓那人笑話一頓了。
深冬的清晨,晨色晦暗。大片大片的雪花繞著東方嶄新升起的日光悠悠揚揚的飛,落在青瓦檐頂、落在馬背、落在更夫的肩膀上。
辰時一刻,沈妙用過早膳。
雪是一種能夠產生很多情愫的東西,吃飽喝足的沈妙推開窗子朝外看:窗外的雪花飄飄灑灑地從天而降。像飛絮、像蘆花、像月宮桂樹上落下的片片玉色蝴蝶。
她也頭一次覺著,岑參的那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是如此的形象。
“小姐,燕王來了。”雪箋將昨晚給她準備完疊好的衣服從衣柜中取出,沈妙恩了聲合上窗戶回過頭準備更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雪帶來的好心情,少女眉梢眼角輕快的飛揚之意自晨起到用早膳到現在也有快一個時辰了,就沒有降下來過。
雪箋總是覺得,如若能有個不恭的想法,她冷眼瞧著,自家小姐待燕王的舉動,從小就是不一樣的。
小時候男女同席可以含含糊糊的過去,但現在從關外相見到如今也已經快有一個月了。燕王也不說,小姐也不說,這到底是為什么?
雪箋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里晃出去,都是什么和什么,小姐是主子,主子的事情幾時輪到她在這里研究所以然了。
沈妙到正廳的時候沈子墨還未到場,只蕭恪一人負手在廊下憑欄望雪。
他今日里穿戴了件雪白的狐皮大氅,加毛厚絨的大氅壓的很沉,確實是遮風避雪的好物。
京城的燕王府離衛國公府并不近,他身上似乎還攜著清晨冒雪過來忙忙碌碌所帶的寒意。
“殿下。”沈妙本來想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后來個出其不意,沒想到蕭恪的耳力很好,倒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今天你起的早。”蕭恪的笑容和煦溫暖,和滿天的大雪與徹骨的冷倒是形成了強烈對比。“其實我已經想告訴你很多次了,不是封王了我們就要疏遠,私下里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名字的好。”
沈妙聽了他話,還未待言語,蕭恪便又補充。
“功名利祿就是浮云而已,我們之間這么多年的朋友交情了,不是嗎?”
蕭恪清雋的臉上是一派淡然的溫沉平和,外頭的雪下的更急了,風刮起來吹過房檐甚至發出嗚嗚吹哨子般的響聲。
“這是韻江南的杜康酒,我準備送給國公略作薄禮。”蕭恪揚起下巴示意沈妙看不遠處幾案上擺著兩小瓷壇封好的酒。
“又想著給你父親帶禮物也不能忘了你。”蕭恪變戲法兒般自身后拿出一包保存的仔細的糕點。“從前你愛吃寶月齋的梅子糕,早上就早起了些排隊,給你買了一份。”
沈妙接過來,這外頭的雪下的不小,包著糕點的油紙卻并沒有被染濕半分。
“多謝… …雪下了一早上,殿下倒是也不怕著涼。”她不知怎的,對上蕭恪的眼睛的時候總有些局促。
他看起來有些疲累。
也是,在邊關的時候估計就已經是很久都沒有休息好了。后來又跟著自己一路奔波到京城,來了京城又經過天勝教那么一鬧。
京城的燕王府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就算宮里派人提前去收拾過,現在應該也是毫無人氣兒的。
蕭恪這回回來還沒有帶隨從。
嗐,沈妙連忙移開視線。那句話怎么說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是嗎?好像又不太合適。
其實在蕭恪面前局促不安的人有很多,但他們大多數都是懼怕于蕭恪的威名與他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傳聞。
沈妙覺得,自己這些情緒,倒是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算了,這幾日天勝教的事還不夠忙,思慮繁雜容易頭疼,到時候又睡不著覺了。
“燕王殿下來的這樣早,老夫沒有什么準備的時間故而晚了些,還請殿下贖罪。”沈子墨的出現更加干脆利落的打斷了沈妙的胡思亂想。
“沈伯父,蕭恪還是蕭恪,不會因為是否封王拜相而改變。”蕭恪沒有躲避沈子墨的平輩禮拜會,但在沈子墨站定后他后退了小半步,給沈子墨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晚輩大禮。
“給沈伯父請安。”
沈妙是非常了解自家老爹的,別看現在的沈子墨面上是一副我自巋然不動的表情,但是眼神閃爍和微微顫抖欲言又止的嘴唇已經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快起來。”沈子墨的內心其實真的波動不小。自林月白科舉高中得勢以來,后黨一派在朝堂上的權力越來越大,其中也不乏他當年的故交朋友對他不理拉攏的行為嗤之以鼻。
當初他為了救蕭恪是從燕北必須穩定的大局考慮,而并非是蕭恪少年時期在京城生活的那陣子喚他伯父的情。
故人心是易變的,何況燕山的雪比京城的大的多,對于京城的鵝毛飛雪來講,那兒的雪花片大如席蓋。
沈子墨自問活了將近一整個甲子,識文斷字或許并非一流,但宦海沉浮了大半輩子他辨人正邪還是靠得住的。
現在看來,蕭恪眼神誠懇清澈,或許時光飛逝,他還是當年那個叫他聲伯父總是愿意上門討糖吃的小世子。
“郡主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蕭恪被沈子墨攙扶而起,回首望了一眼沈妙,復又開口直言。“京城波譎云詭,局勢于我蕭家不利在微毫之間,求伯父一定救我。”
… …
小秦淮河畔。
常年混跡于長樂坊的人都知道,紅袖招林七七游湖的船向來是用青紗遮全篷的,是為了和其他樓里游湖的姑娘們區分開。
長樂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玩樂一條街,那紅袖招就是這玩樂一條街最有名的青樓,而這最有名的青樓也就只有一個花魁。
那就是林七七。
京城有很多達官顯貴都不惜花重金給紅袖招的老板娘,就為了能得到見林七七一面的機會。
千金一笑這個詞用在林七七身上其實一點兒也不為過,但事實上能不能用千金買到她的一笑,紅袖招的老板娘說了也不算。
她怕是整條街里最出名的樂姬,因為每天要干什么,接待些什么客人,只有她自己說的算。
林七七歌舞俱佳,性子也是溫柔的像碗溫水似的,不爭不搶卻又靜靜的在那里冒著熱氣,要你怎么樣都不會有辦法去忽視她。
換句話說,她只要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就會引得所有人的注意。
“林姑娘,林姑娘你就出來讓我們見一面吧!”林七七的畫舫一出現在河上,哪怕現在是白天,還在下雪,兩岸還是有很多人冒著大雪出來駐足觀看。
下雪游湖的樂姬,全京城怕是也就只有林七七有這種閑情逸致了。
先不說湖水上頭已經有些許碎冰,舫船難行,單就是這下大雪刺骨的寒風,一般的姑娘家家就很難受得了長時間在這冰水旁邊。
船頭有兩名仆役蹲在那里,畫舫一邊走,那兩名仆役一邊用手中的船槳清理阻擋畫舫前行的冰面。
兩岸的人們也跟著畫舫前行的步伐去走。
青色的舫船鉆過拱橋,漸漸漂到了小秦淮河的下游。岸邊的人們有些許興意闌珊,或許林七七今天也只是出門賞雪,并不想接待任何客人。
但是船篷的簾布動了動,一個只有七八歲還扎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彎腰鉆了出來,她清清嗓子,用還帶著點兒小奶音的聲音和岸上的眾人宣告。
“我們姑娘說了,今天允許十個人上船聽她彈奏一曲。”
此言一出,岸邊跟著林七七的船從上游跑過來的人們無不騷動。他們等了如此久,其實就是想看她一眼,如今竟然有機會上船聽曲子,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
“姑娘說了,冬天寒涼,河畔雪景只和有緣人共賞。上船的費用,黃金千兩,拿不起的請回吧。”
小丫頭說完這話還凍的搓了搓手沖著手心兒哈氣,她小跑了兩步跺跺腳,一溜煙兒的鉆回船棚子里去了。
黃金千兩,雖然這一直都是林七七的做派,但岸上的眾人還是有些驚嘆的。
今日天氣這樣惡劣,肯在這里等她只為了看一眼的無一不是真心喜歡她的人,哪怕說能少收一點也好呢?
黃金千兩在京城雖然不是一個大數,卻也不是一個小數了,放在中等資產的人家,都能抵得上府里所有的仆役這一個月的月錢。
“我買。”
這樣的天氣,陪著她跑河邊。這樣勞累,這個價格怎么還有人想都不想就出手?
人群都在找這個聲音的源頭,很快他們找到了,聲音的源頭自己走到了岸邊,手里還捏著一張銀票。
“長寧郡主沐瑤,愿聞姑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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