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入仕做官，除了參加科舉之外，還有一條途徑便是得到朝中大員的舉薦，所以不少學子會帶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去拜訪一些朝廷官員或者貴族，若是能夠得到他們的青睞，就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今年韓老爺女婿的一篇文章十分精彩，被翰林院的一位學士看中，直接帶他去了京城，說是要推舉其入翰林院，不久之后這篇文章也流傳了出來，那張秀才聽說之后非說這文章乃是他所作，韓老爺的女婿乃是剽竊，要去京城告狀，將真相告知翰林學士。”

　　“韓老爺想要息事寧人，許以重金讓他消停些，張秀才不干非要入京，韓老爺一氣之下命人將他的腿打斷了，看他怎么入京，怎么告狀。”一人幸災樂禍的說道，“韓老爺也算是夠意思了，這種污蔑清白之言，打死也不為過。”

　　另一人不屑道：“這張秀才也真的是軸，他難道真的以為那翰林學士真的是因為一篇文章舉薦韓老爺的女婿？沒有背景，沒有門路，你的文章就算是文曲星下凡所作，那都是個屁！他卻不知道韓老爺在梅園宴請了這位大學士多少日。”

　　姜小年聞言心中一沉，如今大多數的官職都是被貴族壟斷著，寒門想要向上爬只有科考一條路，但是大多數的官職還是經過推舉制度而來，這無疑還是給貴族開了方便之門，壓榨了寒門的上升通道。

　　而四哥他們所作的，就是為天下寒門學子求一個公平，如今瞧來還是路漫漫而修遠兮。畢竟就連那些本身都出身寒門的學子也認可了如今的那一條模式，想要在貴族面前搖尾乞憐，祈求他們的施舍，卻沒有想過要為自己爭取一個公平公正。

　　吃過飯之后，姜小年找人詢問過一番之后，找去了張秀才的家。

　　果然是一貧如洗，家中只有一個寡母，正在替人漿洗衣物貼補家用。

　　“這里是張秀才的家嗎？”姜小年推開院門問道。

　　院中正在洗衣服的婦人臉色一變，帶著哭腔說道：“我兒子已經站不起來了，這輩子已經毀了，你們還來做什么，難道非要要了他的性命嗎？”

　　姜小年抱歉的說道：“對不住，冒昧前來，只怕是嚇到伯母了，我們是秀才大哥的朋友，聽聞他受傷了，特意前來探望的。”

　　“朋友？”婦人將信將疑，“你們等等，我去問問我兒子。”

　　“你就告訴秀才大哥，去年冬日，他曾幫助過一個小姑娘進去梅園，你這么說，他應該知曉。”

　　婦人進入屋內，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臉色多了笑意：“你們的確是我兒子的朋友，快請進。”

　　姜小年進入臥室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抬眸就瞧著秀才躺在床上，形銷骨立，一臉生無可戀。

　　“秀才大哥。”

　　秀才抬眸狐疑的看了一眼姜小年：“你是？”

　　“去年你帶去進去梅園的，你還有印象嗎？”姜小年說道，“我知道我的親人了，路過這里，特意過來看看你的。”

　　秀才神色疑惑，上上下下將姜小年打量了幾遍：“那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

　　“就是我，我長高了一些，變化有些大，你認不出我來也是應當的。”姜小年說道，“你的身體怎么樣了？”

　　秀才沒有再糾結姜小年的身份，而是自嘲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斷腿：“如今，廢人一個。”

　　若是身有殘疾，便是再才華蓋世，也不可能有做官的機會了。

　　“秀才大哥，我的兄長懂一些岐黃之術，你若是不嫌棄，讓他給你看看可好？”

　　姜小年的話音剛落，柳琮便是上前一把按在了秀才的斷腿之上，秀才疼得叫喊了一聲：“你做什么！”

　　柳琮揚了揚眉頭，淡淡的說道：“問題不大，還能夠站起來，只是斷裂的骨頭沒有被接好，如今有了長合之勢，想要恢復如初，須得斷骨重新接上，要吃些苦頭就是。”

　　秀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把抓住了柳琮的衣袖，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你果真有辦法讓我站起來？”

　　“還能夠讓你跑起來呢！”

　　“恩公！”秀才拖著病軀想要下床磕頭，一下子從床上摔了下來，“只要恩公能夠讓我站起來，日后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任憑恩公驅使！只要能夠站起來，什么苦頭我能吃的！”

　　“念在你曾經幫助過我妹妹的份兒上，我就幫幫你吧。”柳琮說道，“三哥，借你一用！”

　　一個小小的接骨還難不倒柳琮，不過一個時辰的工夫，秀才的斷腿就被接好了。

　　“你只需要靜養一個月，一個月之后，自會活動自如！”

　　秀才母子二人感激不盡。

　　姜小年見秀才如同枯木一般的雙眸又燃起了希望，鼓勵道：“秀才大哥，你的事情我聽聞了一二，你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我相信今年的科舉你一定能夠取得好的成績，你好好的養傷，好好的準備今年的秋闈。如今朝堂之上，還有如顧淺意顧大人一般的寒門領袖，他們一直在努力為天下學子爭取機會，你有真才實學的話，將來朝廷之上，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顧大人的確是令人欽佩，小姑娘你且放心，我寒窗苦讀了那么久，肯定不會放棄這一次的機會的！”

　　臨走的時候，蘇莫為給張秀才的母親留下了一些銀兩，張秀才的母親也是有骨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

　　“我看得出來張兄是有抱負的人，將來必然有所作為，這銀子就當是我借給你們的，有朝一日，你們連本帶利還我就是了。”

　　如此一說，張母才將銀子收下，對他們感激萬分。

　　在探望過張秀才之后，幾人繼續上路。

　　若干年后，姜小年回憶起往事來，如果當初她沒有一時心血來潮走訪故人，那些血雨腥風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只是歷史上任何一件大事的發生，往前追溯而去，都是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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