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點的飛機。

        因為這個別墅區(qū)離洛朗國際機場很近，而且去機場的路況不堵，所以飛機起飛前兩個小時，郗霧還在悠哉哉的給小屁孩挑衣服。

        郗霧看著眼前小屁孩的行李箱，誠心發(fā)問：“小臭寶，你這行李箱誰給你收拾的？”

        “我小舅。”

        “果然是褚顏午的品味。”郗霧拿起一條死亡芭比粉的小褲衩，嫌棄一句。

        “夠騷。”

        “嗯嗯嗯！我媽咪也這么說過誒！”小不點激動起來，“果然只有女人更懂女人。”

        郗霧竟說不出話來。

        她行李箱翻了半天，都沒有給小不點找到一件順合她眼緣的衣服。

        然后她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褚顏午除了在他行李箱里塞了衣服、內(nèi)褲、鞋和帽子外，其余的什么都沒有。

        她不得不感嘆一句，褚司司這小孩是真的好養(yǎng)活。

        褚顏午誠不欺她。

        “你真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嗎？”郗霧感嘆一句，這小少爺活得也太粗糙了。

        “我媽咪說了，不管有沒有錢，小孩子才不能慣著，要不然長大了多半得是社會敗類。”他盤著肉乎乎的腿坐在實木地板上。

        “你媽真是女中豪杰。”郗霧贊許一聲，然后拿起一旁的手機。

        “喂？司洛林？”她抬手給情夫打了個電話。

        “給褚司司買點衣服來。”

        “帶了，但是褚顏午的眼光太差了，哪家小男孩穿愛心印花粉色褲子啊？那粉色還是死亡芭比粉，總不能上梁彎了把下梁也弄彎了吧？”

        “一個小時吧。”郗霧不確定的看了眼墻上當擺設的掛鐘。

        一個小時后。

        郗霧看著沙發(fā)上純黑和純白的兒童t恤和褲子，陷入了沉思……

        這是要給小屁孩走酷蓋風？

        “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眼光挺好的。”

        司洛林撐著下巴看她收拾東西，隨口答：“宇宙速度加快，已擺脫地球引力進入太陽系。”

        “你是不是忘了我高中是個物理學渣？”郗霧無語死了。

        “那怪我？”

        “我是讓你說人話。”她懶得和他廢話，一把拿起那幾條黑的、白的，黑白的就一股腦兒全塞進了褚司司的行李箱里。

        “我成長到了新階段。”司洛林應她要求，說了人話。

        郗霧：“……”

        司洛林看著她收拾行李的樣子，笑了笑：“你照顧孩子挺有一套的。”

        郗霧冷笑一聲：“少給我洗腦，反正我死也不會給你生孩子。”

        司洛林撇撇嘴，不說話。

        半小時后，車在機場的停車場停下。

        郗霧解開安全帶，正要去拉車門，卻反被司洛林先一步按住了手。

        她眉間帶著疑惑去看他。

        司洛林只淡淡朝后座的小不點說了句“褚司司，遮下眼睛。”

        “為什么呀？”好學寶寶再次上線。

        “因為我要和你漂亮阿姨打kiss。”司洛林說這話臉不紅，心不跳，穩(wěn)如泰山。

        最重要的是，理所當然。

        褚司司立刻捂眼睛：“你們隨意。”

        郗霧：“……”

        她突然就有點心疼這孩子，這五年是怎么長大的呀？

        天天處在兩個老流氓中間，還能這么乖巧的長大，真是個奇跡。

        但并不容郗霧多想，司洛林的吻就壓了下來。

        他不是開玩笑的？

        他來真的啊！

        愣是郗霧臉皮再厚，也沒想過在一個小孩子面前……

        司洛林可真對得起衣冠楚楚的斯文敗類人設。

        “會想我嗎？”吻完他還問，問完又想親。

        但郗霧這次有防備了。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惡狠狠的低聲威脅道：“你信不信我抽你？”

        “在小孩子面前使用暴力不好。”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派從容不迫的老道。

        “那你在小孩子面前搞黃色就好？”

        “我讓他遮眼睛了。”

        郗霧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跟他鬧。

        “我們回來你接？”

        “沒興趣。”司洛林開始解安全帶。

        郗霧冷笑一聲，心情不爽的“嘁”了一聲。

        “你愛接不接。”

        飛機上。

        郗霧坐在窗口的位置，小屁孩去上廁所了，而她整個人都因為剛才司洛林那一句“沒興趣”而煩躁，只是面上看不出來。

        她有個特點，就是面上表情很淡，也就是有點面癱臉，所以隨便擱哪一坐，只要不說話，就天然自成一派高冷又傲慢的氣場。

        不過比起司洛林，她的表情還是比較豐富了。

        “小姐姐，你好。”走過來一個男士。

        郗霧回頭看他。

        穿著潮牌的連帽衛(wèi)衣，脖子上掛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耳機，長得挺順眼的小男孩。

        年紀不大，大概大一大二這樣子。

        郗霧對這人不熟，但對他這妄圖發(fā)展故事的眼神挺熟。

        “怎么了？”她開口說第一句話。

        “注意你很久了，剛剛那個是你弟弟吧？很可愛。”

        她腮幫子動了動，收回視線，接著扭頭看向窗外：“哦。”

        “可以問你要一個聯(lián)系方式嗎？”

        果然，正題來了。

        她正想著這次怎么拒絕，背后一道稚氣的聲音響起來。

        “媽媽，這個哥哥在撩你嗎？”

        這下，周圍的一些乘客都或多或少的投來目光。

        這里是商務艙，人不多，很安靜，所以這不大不小的一個發(fā)問，瞬間引起一陣注目禮。

        那個年輕人臉上紅了紅，轉頭去看誠心發(fā)問的好學寶寶褚司司。

        郗霧輕咳了一聲，說：“不是，這個哥哥過來問路。”

        那年輕人也作勢輕咳一聲，訕笑一下：“原來您已經(jīng)英年早婚了。”

        “啊，沒辦法，為了讓我老公安心。”她順著接下去。

        等座位上只剩下郗霧和褚司司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是司叔叔教的好。”他睜著大眼睛無辜地出賣司洛林。

        “他和你說什么了？”郗霧抬了抬下巴。

        “他說只要有人湊過來，管他男女老少，統(tǒng)統(tǒng)喊你一句媽。還讓我把這句話背下來并強制性實踐。”

        郗霧無語扶額。

        “那兩個混蛋平時都教你些什么？”

        “人生經(jīng)驗。”

        郗霧：“……”

        我看是怪力亂神。

        “他什么時候教的你？”郗霧疑問，按理這兩天褚司司都和她住一起，司洛林哪來的美國時間？

        “上個星期。”小可憐乖巧的答。

        上個星期？

        時間不對啊？

        哦，破案了，清楚了。

        司洛林這人果然老謀深算、老奸巨猾！

        郗霧立刻明白了。

        成都。

        天府機場。

        從行李轉盤上拿了行李，就往出口走。

        出口處已經(jīng)有司機候著了。

        雖然司洛林人品靠不住，但辦事能力還是相當值得信任的，一向效率高又穩(wěn)妥。

        得益于從小在他那商業(yè)世家的家庭里耳濡目染。

        尤其是他爸媽在商業(yè)上既合作又針鋒相對的家庭氛圍。

        如果說他爸在商業(yè)上是個神話，那他媽在商業(yè)上就是個傳奇。

        這夫妻倆誰也不服誰，表面上相敬如賓，其實暗地里都給對方使過絆子，看過對方的好戲。

        所以郗霧高中的時候就很好奇，他爸媽是怎么看對眼的？

        由恨生愛？

        還是強者與強者之間的惺惺相惜？

        如果說司洛林家是精英式家族，那么他那好兄弟褚顏午家，可能更像正常豪門狗血家族，褚家雖然大批量股份握在褚父手里，但實權卻是實實在在握在褚顏午他媽和他姐手里。

        是的，很奇怪，握有股份卻無實權，很矛盾的邏輯，卻偏偏存在。

        聽褚顏午說，他爸天天都在他媽的枕邊刀口舔血般活著。

        褚父四十多逼近五十的人了，依舊風流浪蕩，據(jù)說小明星包養(yǎng)了一個又一個，但是褚母并不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比起愛情和婚姻，好像在權利和金錢的殺伐場上血戰(zhàn)，才更讓那位大名鼎鼎的tell雜志的主編熱血沸騰。

        雖然司家和褚家家風相差較大，但因為兩家的女主人是從學生時代就無話不談、彼此欣賞又惺惺相惜的好閨蜜，所以這種友情先是體現(xiàn)在兩家住宅都買在了洛朗的檀宮，再是體現(xiàn)在兩家成為鄰居，最后再把這種友情從女主人轉移到了司洛林和褚顏午身上。

        如果要問為什么沒有褚顏午他姐姐褚顏曦，那就是從小褚顏曦就是天之驕女，不屑和小男生一起玩。

        褚顏曦和她吐槽過“他倆小時候太臭屁，每次見他們都忍不住拿拳頭教訓一下。”

        所以比起親姐姐，司洛林更像他親兄弟。

        甚至于褚顏午有一次喝醉了抱怨過，說“褚顏曦是兩家的掌上明珠，而我只有司洛林。”

        郗霧不喜歡社交，司洛林也不喜歡，但是自來熟褚少爺很喜歡，而褚少爺每次攢局，司洛林和溫優(yōu)度必定過去撐場面，后來郗霧也被司洛林拉著過去了。

        他得不到安生，那她也別想安生。

        每當這時，郗霧就會翻一個白眼，下一秒就踹他去跪遙控器。

        換一個臺，她就拿枕頭砸他一次。

        但他下次還敢。

        壞死人的混蛋。

        車子平穩(wěn)地開著，褚司司似乎是累了，就趴在她腿上睡著了。

        去酒店的路有一陣子，她面色清冷的看著窗外飛快流過的景色。

        天府之國不愧是天府之國。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一些高中時候的事情，想起了第一次遇見司洛林。

        和其他青春期的男孩子不一樣，司洛林并不喜歡像打籃球這種需要團隊合作的運動，他更喜歡極限運動，更喜歡小眾運動，更喜歡……只有一個人的運動。

        蹦極、跳傘、滑雪、沖浪……

        他膽子很大，也喜歡刺激。

        最喜歡射箭。

        高中的時候，尤其喜歡一個人霸占著學校射箭館的靶子。

        司洛林總是一副閑云野鶴又讓人捉摸不透的公子哥模樣，老師面前處變不驚的三好學生，哥們兒面前偶爾會笑的老狐貍，一個人待著時心無旁騖的老學究。

        每個樣子都是他，每個樣子又都沒那么像他。

        捉摸不透，生物圈行走的天然影帝。

        這就是司洛林。

        世音高中是洛朗最有名的私立高中，也是分數(shù)線最高的私立貴族高中。

        和其他公立學校不一樣的在于，世音國際部的學生才是尖子生，他們大都是沖刺國外頂級學府的精英。

        而普通部的倒反而是那些成績不好的，和其他公立高中一樣的作息和壓力，臨到畢業(yè)沖個國內(nèi)好一點的高校，但普通部每年也能出幾個拿國內(nèi)985或211的offer的優(yōu)等生，其余的好一點也就混個一本，剩下就基本是普通二本，但倒是沒人考專科。

        但是國際部就不一樣了，是神仙打架。

        而因為國外大學申請的特殊性，個人技能、社交能力、興趣愛好等都是將來報考的重要參考方面，尤其是生活能力，更是教學與考察的重點，以至于國際部的學生課余生活異常多。

        也就是說，課堂時間比普通部要少出將近三分之一。

        簡單來說，就是最好的教育資源、最有天賦的學生、和豐富多彩的課余生活。

        最后拿的是國外哈佛、牛津、劍橋、斯坦福和常青藤盟校等頂級高校的本科offer。

        而最重要的一點，私立高中之所以是私立高中，學費也是相當大的一個看頭。

        國際部的尤其貴。

        相比起司洛林廣泛的愛好，郗霧的愛好相當少，只有畫畫。

        但不同的是，司洛林的愛好只是愛好，他的目標一直是天文物理，是人類頭頂那片最神秘、最浩瀚、永遠未知的宇宙。

        但郗霧不一樣，又或許一樣，她的愛好即嗜好，愛畫如命，在遇到司洛林之前，她的心里只有畫畫。

        這一點，倒是和她媽一模一樣。

        執(zhí)著嗎？

        或許說執(zhí)念更合適。

        而混藝術圈的人，總會有那么一兩位靈感繆斯。

        在轉去世音高中之前，她曾就讀于淺岸市的南評私高，全稱南評私立高中。

        和當?shù)刈钣忻�的公立高中淺岸一中是鄰校，中間就隔著一道鐵門。

        所以從地理位置上來說，兩校是友，但從每年的新生爭搶和畢業(yè)生985、211的升學率激烈battle上來說，兩校又是死對頭。

        兩邊的學生到老師屬于見面微笑sayhello，擦肩越過后互翻白眼的歡喜冤家。

        但該幫的忙從來不會拒絕。

        那一年，她高一，是藝術生，因為一直沒有靈感而處于特別頹廢的階段，學校舉辦校慶，問隔壁的淺岸一中借了場地。

        于是她去了淺岸一中，后來閑得無聊，就提前離場，在淺岸一中的校園里漫無目的的逛。

        然后，她就在一片學生風采展示那里看到了一篇文章。

        準確來說，也不是文章，而是一首現(xiàn)代詩，名字是《歲月、月光、光影》，署名是高一7班的安樹答。

        她看完了那首詩。

        或許是她連日來的頹唐，所以被這略帶憂郁情緒的文字一激，便靈感迸發(fā)。

        那一夜，她房間的燈亮了一整晚。

        畫的手都酸了。

        可比起手酸，她更加激動。

        那一首短短的現(xiàn)代詩，讓她連夜趕了三幅畫才最終罷休。

        那一夜，她找到了自己的靈感繆斯。

        她不愛交朋友，在學校甚至不喜歡講廢話。

        可為了她的繆斯女神，她甚至翻墻去隔壁的淺岸一中，就為了在大大小小的展示報上尋找那一個名字。

        她們倆的關系，就像奧黛麗·赫本與紀梵希。

        紀梵希究竟愛沒愛過赫本，她不知道，但郗霧很清楚，她愛的只是女神文章里的那份與眾不同的靈氣。

        一種情緒，一種只讀一兩個字就能刺激她無限想象力的靈氣。

        她很愛靈感一個一個往外迸的感覺，超級爽。

        而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她的繆斯不是高一的，而是高三的一位女神學霸。

        那首詩是她高一時的作品，但因為寫的太好，才讓老師不忍心撤下來。

        一位長了張?zhí)鹈媚槪�但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女神。

        她在遠處站了好久，卻像每一個追著并不火的明星的少女，見到真人那一刻……

        膽怯了。

        看著她抱著書，跟在前面兩個說說笑笑的女孩子后面，安安靜靜，也不會覺得尷尬，只是習以為常的往后看看。

        隔不了多久，樓梯間走來一個少年，少年身姿頎長，抱一個籃球，腿腳懶洋洋，因為離得太遠而看不清相貌，只有一抹背影。

        但即使背影，也依然猜得出他絕不落俗的相貌。

        他只是也習以為常的從她手里接過書，然后她的繆斯便對他笑。

        笑得很甜，與傳聞中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女神一點也不相符。

        那少年不知對她說了什么，她抬手打他肩膀，力道一定不重。

        如果郗霧湊得近，那她猜，她的偶像此刻一定臉在紅。

        她對答爾文的感覺，或許說……是心虛比崇拜多吧？

        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靈感源自她的文章，源自她的思想，可那些思想其實并不屬于她，但她又用自己的畫筆把那些抽象的思想具象化。

        總感覺……像偷了人家的思想似的……

        她想的出神。

        窗外的風景飛掠，晃的她眼睛疼。

        “叮～”

        手機響了一聲。

        她按開屏幕。

        是司洛林。

        唯物主義：【褚司司的旅游經(jīng)費和你的保姆費】

        下面是一個十萬塊的轉賬記錄。

        煞風景的混蛋。

        郗霧心里暗暗吐槽一句，點開那個紅包。

        然后懶得回。

        她順手點開微博。

        然后找答爾文。

        她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

        答爾文：他說，安公橋的風很溫柔，可我覺得溫先生吻我的時候比成都的風更溫柔。

        溫先生說下次帶我去卡爾頓山，那里有愛丁堡最美的日出和日落。

        我已經(jīng)在期待了。

        評論區(qū)一堆答爾文的書粉吐槽“太太公號私用秀恩愛”。

        郗霧的心也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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