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堡壘的門自動敞開的時候，喬-艾爾的投影從虛空中出現，“艾倫小姐沒有一起過來？”

        “她說她暫時對氪星科技沒有興趣。”卡爾這樣回答，看到喬艾爾投影的表情流露出一絲滿意。還穿著格子外套的卡爾艾爾欲言又止。因為伯妮絲的原話是：我暫時對氪星科技沒有興趣，等克拉克你都學完一遍告訴我哪些有意思我再來——當然，除非你介意。

        克拉克當然不會介意。不說這些是純粹的科學技術，哪怕真是什么珍貴的氪星遺物，他也不介意伯妮絲拿去把玩，甚至占有。一來是因為他……就是樂意，二來是因為哪怕給了伯妮絲，他也知道自己需要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地拿出來。伯妮絲肯定也知道自己不介意，但每次還是會這么說一下——她乍看上去有些蠻橫，但這種細節的地方總是很……謹慎？柔和？

        卡爾-艾爾環視了一周，突然有個疑問冒了出來：“我離開的時候，這里是什么樣的？是某種關機或者待機狀態嗎，還是不論我在不在都一樣在耗能？”

        “沒有指令發出的時候，堡壘一直處在待機狀態。”投影說，“堡壘能吸收并儲存太陽光，包括北極積雪反射的部分，能源充足。”

        在伯妮絲影響下，會及時關閉所有不使用電器的小鎮男孩松了口氣。

        投影說：“那么，現在我們就進入……”

        “抱歉，”卡爾-艾爾說，盡管打斷了投影——還是他生父的投影說話，他卻顯得不卑不亢，“我想問一下，堡壘能檢測到地球其他地方的情況嗎？”

        如果有熟悉的人在此時此刻，也許會覺得，他那泰然自若的樣子有些像面對辯論隊指導老師的伯妮絲。克拉克知道自己好像應該緊張，但和伯妮絲在一起久了，實在是很難對權威生出敬畏之心來（喬艾爾既是家庭，又是科技方面的權威）。她好像不管權威如何規則怎樣，只用自己內心的準則衡量一切。而她通常總是對的。好比那位蓋倫老師，現在已經因為之前的投訴不再指導社團，本職的教學內容和方式也正在接受調查，如果調查結果對他不利，說不定就將告別教職了。

        “堡壘沒有這個功能，卡爾-艾爾。”投影說，“不過你的身體機能應當能做到。在地球上你有什么想要關注的事件嗎？”

        “呃，”克拉克·肯特不好意思地笑了，忍住沒有摸自己的后腦勺，“堪薩斯的天氣？”

        ————

        伯妮絲現在才明白，她第一回去肯特家的時候，瑪莎為什么會不希望她去谷倉玩。誰能想到那種地方會有一塊能變成城堡的外星水晶呢？

        而且據克拉克說，不遠處的地下還埋著一艘小飛船，他當年就是待在那里面從天而降，被喬納森和瑪莎撿到。克拉克能力覺醒之后就知道了大概，但是是在克拉克告訴他們那種綠色隕石的事之后，喬納森和瑪莎才和盤托出了關于飛船的事。

        說到這個……克拉克面露疑惑。這次老爸甚至說如果我愿意的話，也可以和你提這些。之前卻……

        啊，那要么是終于覺得我值得信任了，要么是覺得，我都知道了那么多，礦石也在我手里，懷疑也沒用了呢！伯妮絲嘻嘻笑著，踮腳捏著克拉克的頭發玩。

        克拉克無奈地一動不動。你不會因為不被信任而失落嗎？

        我又不是沖著你爸的信任去做的這些事情，只是因為我想做。伯妮絲從克拉克頭上捻了幾股小卷毛，試圖編成辮子。而且說實話，我并不在乎你父親，只要你信任我就好了。但如果你因為你父親的想法動搖了，或者沒有因為我的行為信任我……伯妮絲聳聳肩。那就證明我們沒有緣分。這也算不上什么損失，按我看來，損失的是對面才對吧！伯妮絲揚起下巴，滿意地看著克拉克頭上出現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小揪。

        克拉克只覺得頭皮傳來細小的拉力，但是完全不疼。伯妮絲昂著頭的樣子有點刻意玩笑的感覺，但克拉克覺得她說的是對的。如果沒有機會同她建立友誼，真的是一件令人……遺憾的損失。

        克拉克回北極了。而伯妮絲回到自己書桌前，還是越想越氣。

        她冷著臉拿出已經快翻爛的草稿，又打開添置不久的臺式機找出自己的科幻小說稿件，把里面蔑視人類的外星反派臺詞改得更加精妙了些。

        伯妮絲早已寫完能支撐一本書的內容，只是一直在反復修改完善，并盡力在細枝末節處自然地展現一個真正新世界的模樣。她野心勃勃地創造了龐大的設定體系，卻沒有急于在第一本書展開，只露出冰山一角。

        她又閱讀了一遍，終于自覺滿意，將電子稿備份并拷貝，打算去鎮上打印出來，再寄給早就打聽好的幾家出版社。

        她拿上u盤走出房門，迎面遇上正在上樓的母親梅恩·艾倫。大概是去找妹妹瑪麗的吧！伯妮絲沒有在意，打了聲招呼就要下樓，母親梅恩卻有些遲疑地叫住了她。

        “伯妮絲我的寶貝，你有空嗎，我們談談？”

        于是伯妮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和母親對視，等待著。她倒并不忐忑，畢竟自己從來不怕溝通，而且母親梅恩一向溫和少語。

        “……喬治從店里拿了一些新唱片回來。”開啟話題對母親梅恩來說似乎有些艱難，她有些不自然地環視了一圈房間，最終看著伯妮絲說，“待會要不要一起下來聽？喬治和瑪麗也會在。”

        伯妮絲對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解釋說：“對不起媽媽，我正打算去一趟鎮上，時間對不上。”說完她本以為話題結束了想要離開，但母親梅恩仍然安靜地看著她，仿佛在猶豫什么。在母親這樣的眼神里，感到不耐煩仿佛是一件罪過，伯妮絲不得不耐心地等待。

        “等暑假結束，瑪麗說會帶一些拉拉隊和橄欖球隊的朋友來家里玩。”梅恩說，有點期待地看著伯妮絲，“這段時間你會帶你的朋友回來嗎？這一年多你好像經常去他家，我們都沒有回請過，是不是有點失禮？”

        啊，好像是。這么說來……自己是不是潛意識有點抗拒回家？更愿意和克拉克在外面玩到很晚再回來。是因為畢竟不是原來的家庭，沒什么歸屬感嗎？

        ……但這個問題也十分不巧，克拉克很可能整個假期都要在北極進修。

        “他暑假在——”克拉克可能會時不時回來，那說‘出遠門’就會露餡，伯妮絲遲疑著說，“——打工，可能不太抽得出時間來。”

        母親梅恩又沉默了一下，問道：“我希望不是這樣，但伯妮絲，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和喬治了解你的社交圈？”

        伯妮絲瞪大眼睛。

        “我的女兒，你……總是出門，而且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下樓，餐桌上也不太說話。”母親梅恩說，腿上的雙手不自覺捏緊了，“自從你退出拉拉隊后，我都不知道你交了什么朋友，又入了什么社團。我都不知道你這一兩年在忙什么……”

        她似乎因為無法了解女兒的生活感到愧疚。

        伯妮絲也開始愧疚了。她叫我女兒，可……她想了解的真的是我嗎？我應該被她了解嗎？我是否有資格享受她的愛呢？

        相較之下，會不會被她發現不對勁這個問題，對伯妮絲來說顯得沒有那么重要。

        “我和拉拉隊的人沒什么聯系了，交了幾個新朋友，基本都是校車落水那回認識的低年級……”伯妮絲清了清嗓子，認真地挨個回答起來。希望這樣能讓‘母親’梅恩感覺好一點……不管怎么說，伯妮絲對在她面前暴露虛弱的人都沒什么辦法。

        “包括那個……總是送你回家的男孩嗎？叫肯特？”梅恩眼睛亮了一點，偷偷觀察伯妮絲的表情。

        “是，但不管你從瑪麗那里聽了什么，八成都不是真的。”伯妮絲斬釘截鐵地阻斷了一些奇怪的可能，“但我們現在的確是戀人了。”

        梅恩小聲驚呼，捂住了自己的嘴，雙眼彎了起來。眼周的細紋讓她更加溫柔，眼里的雀躍卻好似少女……或者說，其實這才是這位有兩個女兒的中年女性的真實性格，只是伯妮絲沒有見過？

        伯妮絲頓了頓，放柔聲音說：“我們去樓下我慢慢給你講？再放點你喜歡的音樂吧。”她忍了忍，到底是沒有忍住一句“我也想了解你喜歡什么音樂”。

        她正暗自反省自己的口吻是不是有點像撩妹，就聽到梅恩高興地合掌：“好啊好啊。……呃，不過你不是要出門嗎？”

        有些擔憂的眼神。伯妮絲安慰地笑了笑：“沒事，我明天去也一樣的。”

        ……

        “……大概就是這樣，而我這段時間還在寫小說。”伯妮絲喝了口水。她剛剛把和克拉克的經歷，刨去那些不能說的，大致給母親梅恩講了一遍。她講得很高興，母親聽得也很高興。

        “真是甜蜜啊，克拉克聽上去真是一個不錯的男孩子。”梅恩眼睛都笑瞇了，“你聽上去也很喜歡他。”

        “他本來就很好啊。”伯妮絲嘿嘿兩聲壓過那一點點不好意思，理所當然地說。她本來打算把梅恩和喬治當成寄養家庭的養父母看待，但是梅恩人很好，伯妮絲覺得當成親密的長輩相處也不錯。

        “不過好像很少見你們這種，在一起之前當了那么久朋友的……這樣也挺好。”梅恩若有所思，又促狹地笑了，“喬治要是知道會不高興很久吧……什么時候帶回家里讓我們見見？”

        “我得先問問他，這個暑假他都很忙。”伯妮絲解釋著，“我打算趁機完善一下我的小說，再多給幾個出版社看看。再然后就是準備明年申請學校了……”

        梅恩略帶責備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之前喬治擔心，說上次沒有給你錢，你會不會有怨言的時候，我還說當然不會……可是難道你還在和喬治鬧別扭嗎？”

        啊？伯妮絲不明所以，只好先解釋說：“我沒有什么埋怨，大筆資金本來就應當謹慎處置，我理解的。而且本來就是你們的錢。”

        “我不是這個意思。”梅恩微微皺眉，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成長了很多……但是我的女兒，我們都是會幫你的呀？你難道忘了，家里的店除了唱片，還賣各種報紙雜志？”

        真的忘了。或者說，伯妮絲就不知道。她沒有關心過這個……

        梅恩一錘定音：“我讓喬治幫你問問報紙和雜志的人，你把稿子先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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