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伯妮絲之后，克拉克又花了一年時間繼續探索世界。地球對于一個幾秒內可以繞赤道飛行一周的外星人來說并不算大，但是如果想要踏足絕大部分國家和地區、結識各個地方的風物和人情，實在是要花很多時間。

        不過第二年，他并沒有自虐一樣地不去聽伯妮絲的動靜，也隔一陣會過去看看她，心態要好得多了。

        長達兩年的間隔年倒是有點麻煩。同樣在大都會大學的伯妮絲研究了一下入學條例和校規，幫克拉克去新聞學院跑了個腿，回來就打電話告訴克拉克：“解決啦！你可以再多延一年，不過回來記得挑些能說的寫一篇報告交給學院，還能抵學分呢。”

        克拉克：……

        他暗自嘖舌，覺得伯妮絲去學法律，大概會，非常順利……

        ——————

        克拉克作為新生進入大都會大學的時候，伯妮絲已經接近畢業了。她因為忙著論文和jd的申請，基本沒有時間帶可愛學弟熟悉校園生活，只好在抽得出空兩人相處的時候給他好多個吻。

        克拉克陪她去過一次之前她常去的科幻俱樂部，兩個人靠在一起的時候有不少人震驚地看了過來。克拉克不動聲色地看了一圈，湊近了低頭和伯妮絲說話，同時轉為和她十指相扣。

        “可惡……真的是……”他能聽到有眼鏡宅男憤憤地嘀咕。

        “嗚嗚，她拒絕我的時候說的居然是真的……”

        “可這男朋友看上去也很宅啊，我們t恤看上去都是同款！”

        克拉克：……

        他知道伯妮絲挺喜歡容易害羞的極客宅男，這次特地提出要一起過來瞅瞅，一方面是好奇她之前的學校生活，另一方面也存著點兒難以啟齒的探查敵情的想法。

        果然啊，宅男很容易喜歡伯妮絲這種有氣勢的女性……幸好伯妮絲沒有讀生物或者it！實驗室和機房里宅男更多！

        當天，幾位科幻宅男傷心地失戀了。但克拉克也并沒有很開心，他得抓緊時間和伯妮絲多多相處，因為伯妮絲申請的幾所最頂尖的法學院里并不包含大都會大學。

        伯妮絲隱有所感，但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更加用心準備起申請學校來。最后她帶著三個offer，雄赳赳氣昂昂地對克拉克說：“哥倫比亞大學也在大都會嘛！既然三家排名差異不大，獎學金也差不離，那——”

        克拉克抱住了她，有些含糊地說：“別的地方我也可以飛過去的。”

        “因為愛情犧牲前途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我才不會干呢！”伯妮絲蹭了蹭克拉克的胸肌，又把手放了上去，“主要這幾所真的排名差不多嘛。聯系我的老師里面，我也更喜歡哥大的這一位。”

        克拉克抓住了她的手。

        ——————

        伯妮絲·艾倫以她自己從未有過的沖勁開始學習。哥倫比亞法學院有著全美最嚴格的錄取標準之一，jd還是其核心學位，競爭極為激烈。這批優中選優的被錄取學生們個個都是自信的天之驕女/驕子，自動自發地卷了起來，就克拉克聽伯妮絲打電話訴說的那部分內容，感覺天天都是刀光劍影的競爭。……還好，至少伯妮絲還沒發現什么詭譎伎倆。

        “我今天的模擬法庭口頭辯論又拿了第一。”伯妮絲對著電話眉飛色舞。

        “你一直很擅長這個，”克拉克在聽筒里笑了起來，讓伯妮絲錯覺耳廓有些發癢，“之前皮特知道你還是讀了法律，在那說了好多句‘我早該想到’……”

        “但是寫訴訟摘要(brief)真的很費勁……”伯妮絲抱怨著，“我被打回來很多次，簡直要懷疑起自己來了……”

        “我聽說你不是擔當了法律評論編輯嗎？”克拉克說，“我想你沒有自己抱怨的那么不擅長。”

        在美國的法學院，只有最出色的學生們才能擔任法律評論編輯。

        “……雖然贏得這項榮譽是很好啦，但我其實覺得……除了口頭辯論，其他環節有比我更優秀的人。是不是大家過于看重雄辯（eloquence）而不是做事……算了，”伯妮絲搖了搖頭，“你怎么樣？我可是畢業過的人，你有被畢業論文壓垮嗎？”

        克拉克的大學和伯妮絲的jd正好同一年畢業。

        “比起論文，我最近把更多心思投到實習上去了。”克拉克下意識往旁邊看了看，對著聽筒壓低了點聲音，“你聽說哥譚的事了嗎？就是那個——神秘人？”

        “什么神秘人？”哥譚嗎……伯妮絲另一只手打開社交媒體，看了看喬安娜的動態。最近她轉發了一條新聞，新聞網址只露出了一部分標題：“吸血鬼還是惡魔？哥譚街頭驚現黑色……”

        伯妮絲點了進去。

        “我懷疑他是和我一樣的人！”克拉克興奮地說。

        伯妮絲手一滑，手機就掉到了地上。她沒管這個，把固定電話聽筒壓得更緊了些：“……哪方面的一樣？”

        “想要救人……不過這個哥譚黑影的話，可能是打擊犯罪。”克拉克說，“目前聲稱見過他、被他攻擊過的，都是哥譚的黑幫成員。”

        “你打算怎么做？找到他嗎？”伯妮絲撿起手機，皺著眉看著鏈接里模糊的黑影圖片。這根本看不出來什么啊！

        “……不，我打算先觀察一下他會做什么。”克拉克看向他床下的紅藍制服，“而且，也許……我應該先……”

        “先什么？”半晌沒有聽到后續，伯妮絲問道。

        “先穿上我的制服……”克拉克下意識接話，連忙有點不好意思地轉移開，“對了，我不是在大都會時報實習嗎，我針對哥譚的犯罪率和義務警察的正當性寫了一篇東西，主編在報道這個神秘人的時候給了我一小塊版面……”

        “啊！！！署了你的名嗎？！”伯妮絲大叫一聲。她心虛地開門四處張望了一下，想起室友不在。

        “是，是……”驟大的聲音嚇了克拉克一跳，但他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不過真的很小一塊，我買了兩份，你要不要……”

        “是《大都會時報》？今天的嗎？”伯妮絲已經在穿鞋了，“那我肯定要自己買來收藏呀！恭喜你，克拉克！”

        伯妮絲買到報紙，在第七版看到了署名“克拉克·肯特（實習）”的小豆腐塊。她讀了讀，是她熟悉的文風，但顯然刪減了很多。克拉克的文字本來就很精煉，在刪減到這個程度之后簡直像是皮包著骨頭，讓觀點顯得支撐不夠，不太有說服力。

        ……也許大都會時報是故意這么設計的……因為這個版面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抨擊這個黑影和抨擊克拉克觀點的人。

        伯妮絲熄滅了再買一份做剪報的想法，對大都會時報重重哼了一聲。

        ——————

        伯妮絲畢業去了很有名的律所——哥大法學院的畢業生去精英律所的比例很高。而克拉克憑借之前的經歷，成功得到了他更喜歡——也許是最喜歡——的一份報紙的工作。

        “冰美式，一杯。”從《星球日報》主編佩里·懷特的辦公室走出來，克拉克放下托盤上的最后一杯飲料。

        “謝謝。”摩根·安德森拿起杯子啜了一口，終于活過來似的，露出解脫的微笑，這才正眼看了看報社的新人：塊頭很有威懾性，但戴了一副極客風滿滿的黑框眼睛，也不是很挺拔，推眼鏡微笑的樣子看上去很內斂。她挑剔的眼光一掃，覺得這男孩可能在這里干不長，佩里·懷特主編更欣賞的是露易絲·萊恩那種有沖勁的記者。

        “你是實習生還是？”摩根問道。

        “正式的，今天是我入職《星球日報》的第二天。”克拉克笑了起來。

        摩根挑了挑半邊眉毛：“幫佩里端咖啡這么高興？”

        “我之前在大都會時報實習過，所以送咖啡業務相當熟練，”有點意外的問題并沒有影響克拉克不卑不亢的回應，他還開了個玩笑，“僅次于摘玉米。”

        “啊，你就是那個……”摩根恍然大悟。半個月之前佩里拿著一張大都會時報，指著一張原稿和刪減后的版面，強調了半天限制版面時如何保留文字的技巧，嘲笑了老對手如何不識貨，最后宣告了寫這個文章的將是星球日報的新人。“聽說你把原稿、大都會時報刊登的版本、還有你自己刪改的版本一起寄給了老編？”

        “嗯，是的。”克拉克點頭。

        這樣他完整稿件的撰寫能力和編輯能力都展現了……還不動聲色踩了一腳星球日報競爭對手。撤回前言，這男孩搞不好能在這做挺久。

        摩根·安德森喝光最后一口咖啡：“不錯，現在的新人都很厲害嘛……老編分你哪個區？”

        “城市區。”

        “嚯，那不是露易絲·萊恩的區么……她可不是好惹的，而且放話說只愿意單干。”摩根輕微地撇了撇嘴，“老編指望你和她搭檔？她沒把他辦公室拆了？”

        克拉克扶了扶眼鏡，擋住一點強忍的笑意：“我更愿意稱之為烈焰和洪流的相撞，確實……驚天動地。”

        “不錯的比喻，小伙子。”摩根揮了揮手，“祝你好運。我去校對了。”

        叮。

        電梯開門的聲音并不大，但是緊接著一連串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仿佛一個人走出了狂風暴雨的氣勢。露易絲·萊恩一面走一面解下自己的外套，像一團人型風暴一樣直接撞進了主編的辦公室。

        隔了好幾桌的摩根都能聽見里面大聲的爭論。她嘖了嘖舌，現在的小姑娘……當一個優秀記者所需要的敏銳、文筆、人脈和正義感，萊恩小姐樣樣不缺，甚至美麗的外表也為她的記者生涯增加了不少助力。……但做記者，有時候沖勁太足會非常危險。摩根·安德森自己吃過教訓，所以知道這個道理，但她不清楚露易絲·萊恩是否知道。

        難道佩里指望那個——摩根回憶了一下名牌——那個克拉克·肯特，成為露易絲·萊恩的籠頭嗎？如果說……這位工作十來年的女士這樣想著，如果萊恩的好勝心、對名譽的渴求和侵略性能帶動那個謙虛的小伙子，肯特的穩重和謹慎能讓萊恩更加冷靜、精準、拼寫少些錯誤(她們校對可真是太難了)，那這說不定會是一對非常完美的搭擋。

        摩根能看見那邊的玻璃門里，萊恩前傾身體把手按在桌面上，很有魄力地面對著主編爭取著什么的樣子。佩里不為所動，把手里的紙張扔回給萊恩，從桌面上拿起一疊報紙，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所有人集合！”佩里·懷特主編大聲宣布。

        待所有人放下手頭的事圍攏過來，佩里把手里的報紙封面一張張按在面前的桌子上，手指劃過每一張的標題：

        “《大都會郵報》，‘飛人’；

        “《每日新聞》，‘看呀，沒有鋼索’；

        “《大都會時報》，‘藍色炸彈震動大都會’；

        “《星球日報》，‘披風奇跡震驚全市’。

        “所有報紙能找到的最高清圖片來自于一個路人的iphone！這是世紀新聞，而我們卻沒有搶得任何先機！”佩里拎起一份報紙，用指關節敲著封面的人影，“我要這個飛人的名字和星球日報緊緊聯系在一起，就像培根和雞蛋！香腸和豆子！死亡和稅收！政治和墮落！(1)”

        “可是，老編，”克拉克勇敢地舉手，“如果他并不情愿接受采訪……”

        “這就是——”

        “這就是為什么需要足夠優秀的記者，小鎮男孩。”露易絲·萊恩在佩里說完之前就接過口去，斜睨了克拉克一眼。比如我，那眼神像在這么說，又像是在俯視著評估強行分給她的新人搭擋有多少斤兩。

        克拉克動了動拿著的筆，不再說話。不知道有多少同行現在等著圍追堵截他，如果不接受任何采訪，這只會變本加厲……

        佩里繼續大聲下令：“我要這人的故事，內幕消息，什么都行！他的任何事都值得一個頭條！”

        克拉克下意識往寬大的外套里縮了縮。

        “他有家庭嗎？”

        有的。

        “他住在哪？”

        大都會的一套高層公寓，離星球日報有一定距離，但不算太遠。

        “胸口的‘s’代表什么？”

        艾爾家的家徽，氪星文的“希望”。

        “他是誰？我們應該如何稱呼他？如果需要有一個‘代號’，《星球日報》必須是第一個提出的那個！”

        代號……克拉克想到了推翻馬車救人的“冉阿讓”、借正裝的籃子男孩“仙杜瑞拉”，還有最近的，“我的圣誕老人”。紅色的，從北極來，還給我禮物，怎么不是圣誕老人啦？伯妮絲捏著他的紅色披風這么說。

        “他有沒有女朋友或者伴侶？”

        ？！這個也在采訪范圍內嗎？克拉克大傷腦筋。

        “聽我說女士們先生們，不管是誰，只要能挖到他的新聞，都會是自上帝和摩西說過話之后唯一的、最重要的新聞！”

        克拉克把這句話告訴伯妮絲之后，她開始狂笑。笑了半天后她才揉著肚子問：“所以，你現在要選一個摩西？”

        “我可做不到感召任何人。”克拉克笑著，示意伯妮絲快別鬧了。

        “那可說不定……”伯妮絲想著偶然看到過的，陽臺上漂浮著沐浴在陽光里的紅色身影。哪怕那披風輕輕掃過了小鎮風的格子桌布，哪怕這個輪廓自己沒有哪里沒有觸摸乃至親吻過，那景象都顯得神圣得驚人。

        “我打算接受萊恩小姐的采訪。”克拉克側了側頭，“她是我認識的人里面最優秀的記者。”

        “這樣的話，你可要小心了，越優秀的記者越能挖掘到信息。”伯妮絲聳聳肩，“我的建議是絕對不要泄露你的弱點，也最好模糊化你的能力。大類最好都涵蓋，不然你之后被發現用了能力反而顯得不坦誠，但細節上可以隱瞞或者削弱一些。如果她之后成為你的朋友，在要求保密的前提下透露一些倒也無妨，但這次可是采訪……”

        “你總是想這么深入……”克拉克幾乎是嘆息了一聲，抱住他的摯友、他的戀人。

        “這是普通人的生存策略！”伯妮絲驕傲地昂著頭，又鄭重地看著克拉克，“你是不凡的。你也是普通的。”

        克拉克明白她的意思，并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因為伯妮絲的體貼微笑起來。他也鄭重地回應：“你是不凡的。”

        伯妮絲等了半天沒有后半句，被這猝然而至的直球打得有些臉紅。她擅長主動出擊，但如果被出其不意直球了，也有點招架不住。她哼哼著說：“你是我的。”

        克拉克感到自己又被更用力地抱住了，不禁露出微笑：“嗯，我是你的。”

        兩天之后，沿街的所有書報亭全部在最顯眼的地方掛上了星球日報。

        伯妮絲匆匆路過，也不忘停下來買了一份。頭條的標題是，《我與超人共進晚餐——露易絲·萊恩獨家專訪》，配著克拉克的，不，“超人”的高清半身照片。

        她放慢腳步，仔細看了看這張照片。克拉克穿著制服的時候，有特意注意過體態和神情，有種不同尋常的英挺和神性。

        但無論伯妮絲·艾倫怎么看，這都還是她的克拉克嘛。她滿意地收起報紙，向前走去。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正文完結]

        注1：部分佩里的臺詞來自于超人1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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