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講座

        “……如果不幸被掩埋了，要先保存體力，因為地震之后的前一兩個小時是不會有救援來的。”

        伯妮絲拿起手機拍下課件，猶豫了下要不要記筆記，想著筆記之后多半再也不會被打開就作罷了。

        “一般情況下，呼救是沒有用的。如果感覺到有人接近，可以找小石塊有節奏地敲擊周圍，引起注意。”臺上的救援隊成員大概是常做這種講座，臺風意外穩健，此時對聽眾擠了擠眼，“當然，如果你呼叫的是超人，那就另當別論。”

        臺下一片哄笑。伯妮絲跟著笑了幾聲，然后犯起難來。一個男聲提了和她此刻想著的一樣的問題：“那我們到底應該保存體力不呼救，還是應該叫超人呢？”

        “哇哦，這有點像是個政治問題了。”講師攤了攤手，“我想這取決于你相不相信超人……能夠聽見你。當然，不考慮超人的因素，就應該不呼救、用東西敲擊。”意識到事情可能變得復雜，他連忙轉移話題，講起了下一個遇災知識。

        “講座怎么樣，講了什么？”

        伯妮絲打開門，彎下腰換鞋：“蠻多，地震如何自救、心肺復蘇的方法、海姆利克急救法，還有那個橙色急救儀，叫什么來著……”

        “aed？”戴著黑框眼鏡的克拉克從客廳探出一個頭來，厚厚的劉海松松地搭在前額，“學名是自動體外除顫儀。”

        “對，那個的用法也教了。不過我估計沒幾天就會忘掉……”伯妮絲走進衛生間洗了洗手，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紙袋，“我給你買了個禮物。”

        “沒事，aed外包裝會指導怎么貼電極片，再之后也都會有語音播放，照著操作就可以——只是得記得檢測心率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觸碰到患者身體，因為任何他人的皮膚接觸都會擾動到儀器測算心跳。”克拉克安慰地說，又探過來看伯妮絲手上的盒子，“什么禮物？”

        “你拆拆看？”伯妮絲歪著頭微笑，居然顯得有一絲乖巧。

        ……克拉克多添了一分小心，慢慢拆開手上的禮物盒。

        “……你認真的嗎？”克拉克看著手里的織物，又看看伯妮絲。

        “嗯？怎么了？”伯妮絲眨眨眼。

        克拉克看了看手上的粉色碎花加加大號圍裙，又看了看伯妮絲。

        “別看了，是你的尺碼。”伯妮絲鎮定地說。

        “……唉，你啊。”克拉克聳了聳肩，也很自然地穿上了，“想吃什么？”

        “真好看！”伯妮絲滿意地上下打量，嘿嘿笑了，從后面抱著腰攬住，親了親他的耳朵，“都可以，我不挑的。”

        克拉克假意板著臉：“大可不必說違心的話。”

        “哪句？你穿著真的很好看嘛，我看比起你的制服也不差了。”伯妮絲厚顏無恥地扯了扯圍裙的肩帶。

        克拉克嘆著氣抬眼看天，背著一個不干活專搗亂的人開始切菜。

        02

        克拉克今天狀態不對。

        伯妮絲一開始僅僅以為是工作上的疲累，但當他飯后邀請伯妮絲“來一程散步”時，她就知道一定有什么困擾著他。她們雙方有煩惱或者顧慮時，常常會去天空散步，去到那空無一人的、屬于他的疆域再傾吐。

        伯妮絲陪他看了好一會兒星星才開口。“今晚的空氣很清新，看星星也很清楚。”

        克拉克——他今天沒有穿制服，伯妮絲很久沒有和不穿制服的克拉克上天了——他點點頭說：“是的，今天空氣里電磁波都很少。”

        “那你心情好些了嗎？”伯妮絲問。

        克拉克遲疑著。

        “那就是沒有。”伯妮絲寬宏大量地揮揮手，撐起了點身子，輕輕吻了吻克拉克寬闊飽滿的額頭，又一路往下，親到了下意識閉合的雙眼、高聳的鼻尖和紅潤的嘴唇。半晌她說：“星星和我，我也沒其他的辦法啦！除非你再告訴我多一點兒情形——”

        克拉克忍不住笑了，他把伯妮絲的頭發撥到她耳后別住：“我好些了。我今天……遇到了一次集會。”

        準確來說不是遇到，克拉克收到了召集集會的人派送的傳單，所以超人遠遠地旁聽了一小會兒。他聽到了“外星人滾出地球”、“人類不需要神明”的呼聲，還有很多、很多的咒罵。

        克拉克順著傳單里的簡介搜索了一下，看到了更多惡毒的詛咒。

        伯妮絲沉默了一下，說：“首先謝謝你告訴我。我沒有辦法完全想象你的心情，但——”她想斟酌措辭，但是內心的火焰讓她不能平靜，只得憤憤地發出豪言，“誰也沒有資格讓你滾！可惡，說這話的人以為他們是誰啊，能代表所有地球人？而且誰說人類就能代表地球了，我看地球植物歡迎你得要死，你和它們一樣光合作用呢……”

        克拉克呆住了，又想笑。他清了清嗓子，無奈地說：“你的思路總是很奇怪……”

        伯妮絲還在憤憤不平：“我看地球植物搞不好希望人類滾出地球得很呢，只希望你留下！而且，而且，我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在這就是一顆釘子！我在的地方一定也是你的歸屬……只要有一個希望你存在的人在地球上，他們的說法就是無效的，況且，相信你喜歡你的人那么多。”

        她還在尋找措辭，就被克拉克抱得更緊了。她摸了摸克拉克的頭發，想了想：“這周末出去玩玩？我們好久沒有去放松了。”

        克拉克把頭埋在伯妮絲頭發里，聲音悶悶地說“好”。

        03

        “……我以為你說的出去玩玩是旅游。”克拉克微微張開了嘴，站在人聲鼎沸的游樂園門口。

        “我聽說這里有室內蹦極和攀巖，還有成人蹦床！”伯妮絲拿著傳單嘩嘩翻動，嘴角咧得大大的。

        克拉克欲言又止。

        “我覺得我偶爾也需要感受一下正常的重力。”伯妮絲對他眨眨眼睛，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走了，“蹦床在這邊！”

        走進室內游樂館，伯妮絲左看右看，離他們最近的項目是——一個拳擊測試力量的假人。這聽上去平平無奇，只除了一點，這個看上去丑丑的紅色假人，穿了一件超人t恤，和破破爛爛的黑色三角內褲。

        伯妮絲的嘴張開又合上，張開又合上，然后發出一聲爆笑。

        “為什么，這個假人，會這么丑……”她狂笑著立刻沖到隊尾去排著了，還一個勁沖著克拉克揮手。

        “……我不明白！這個項目沒什么意思，怎么人這么多……”克拉克拖拖拉拉地走到隊尾來，一面忍不住看向假人的方向。一個比克拉克矮不了多少的男人飽含感情地對雕像說著話，撫摸著假人印著s的胸膛，然后才擺好架勢一拳揮上去，重重的力道讓假人后仰，右上角的屏幕閃出恭喜和旋轉的星星來。

        下一位年輕的女孩子用不同的手法摸了半天假人的胸口，還意有所指地扯了扯那黑色的三角褲。

        “……我現在知道為什么那褲子是破破爛爛的了，”伯妮絲受到了震撼，不由得往克拉克腰間看了看，“雖然n……不穿這個……我第一次知道三角褲能從邊上扯破的。”

        克拉克捂住了臉。他小聲說：“你真的要排這個嗎，波妮？”

        伯妮絲詫異地回看他，大聲說：“當然啦，誰能不摸一把超人的胸就走呢——雖然這個假人比他丑多了。”

        克拉克清楚地聽到身后排隊的高中女生跟著贊同地嗯嗯兩聲，還和同伴竊竊私語起來。天哪，這么短時間都有人排他倆后面了？

        “哇，還挺好摸的。”伯妮絲把手放在紅色假人的超人t恤上，認真地點評起來，“軟硬適中，胸肌的形狀也很趁手——”

        克拉克在一旁不忍直視，把頭撇向一邊。

        “——打上去手應該感覺還好。”

        克拉克噌地回頭，只看見伯妮絲后退了一步，深呼吸了一把，擺好架勢，然后動用全身的力量，砸到假人胸口的s上！

        克拉克的眼角下意思跳了跳。他見過不少人類里最為出眾的英雄動武，但此時只覺得伯妮絲砸的這一拳氣勢也不輸他們……

        “讓我看看……”伯妮絲仰起頭看著上方的數字，很是不滿意地咂砸嘴，“30？這是多少，千克吧？算多還是算少啊……感覺該練練力量……”

        “這種設備力量應該不準。”克拉克推了推眼鏡，對身后的女生示意他自己不玩，和伯妮絲去往下一個項目了。走路的時候，他小心地包住了伯妮絲的手。

        路上，伯妮絲把手臂搭在克拉克肩膀上，在他耳邊悄悄問：“如果我拉你去玩蹦床，你控制重力，會不會反而很困難，或者很麻煩？”

        克拉克想了想，認真地回答：“有一點，但還好。”

        “啊……”伯妮絲失落了，她很是愧疚地道歉，“對不起，我考慮不周，明明是想讓你放松的……”

        克拉克只是搖搖頭，輕松地說：“我很放松。”

        他看著伯妮絲在單人的小蹦床上一次比一次跳得高，和隔壁蹦床的小男孩暗暗較勁；又到多人蹦床上，憑借成年人的重量把小女孩彈到空中，兩個人一起大笑；她滿頭是汗，頭發亂飛，在空中沖他伸出手，又驚呼一聲被地球的重力攝住，掉落下去，又努力地在蹦床地幫助下彈起來，向更高的地方飛去。

        在這里，他被歡樂的人群和伯妮絲的笑聲包圍著，感覺平凡、普通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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