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驚喜的發現
三個人從鑄造廠出來,穿過一段水泥道,去往杳蹤機械廠。
道邊零零星星散布著一些平房,其中有一間近百平米的石棉瓦鋪頂的棚子。棚子里架著幾塊粗陋的長條水泥預制板,地面上散落著一些干枯得分辨不清本來面目的菜葉子。馬鳳玲告訴聞同,這是菜市場,原來供應機械廠職工。
在菜市場的邊上,是一間小賣部。一位懶起的農婦坐在門前小矮凳上,連貨架前的木櫥窗都沒打開,張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兩眼無神地看著從門前走過的三人。
三人走過小賣部,進入了杳蹤機械廠的生活區。十幾幢新舊不一的居民樓人去樓空,很少看到有陽臺掛著晾曬的衣服。
“機械廠是軍工企業,有一兩千職工,主要生產機槍,文革時就搬進來了。最興盛的時候是七十年代,效益好得很,來來往往的車子不斷線。后來大備戰、武器出口時又紅火了幾年,再往后就一直走下坡路。軍品生產線早幾個月整體搬遷到定府去了,現在只剩民品分廠還在,不過也早已停產了。”馬鳳玲介紹道。
聞同站在生活區里,游目四顧。這里儼然是個功能齊全的小社會,居民樓、澡堂、食堂、醫務所、理發店、商店、幼兒園一應俱全。地上散落著滿地的垃圾,想是大搬遷時留下的。
“這里居民樓空了,鎮里住房緊張,可以考慮搬到這里來。”聞同突然說道。
“太好了,聞鎮長,真的搬過來吧?”小徐忘情地說。正處妙齡的她中專畢業分到鎮里,和同事合住一間小平房,感到生活十分不便,一聽到有機會住上寬敞的樓房,急切間忘了在領導面前保持謹慎。
“小徐急著想住樓房了!”馬鳳玲打趣道,“是不是和秦小麗一起住平房,男朋友來了不方便?”
小徐的臉刷地一紅,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忸捏地道:“這么多空房子,放著也是放著,我們搬進來多好!”
聞同不太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倒沒計較小徐的魯莽,對馬鳳玲道:“回頭讓胡書記找機械廠留守的人談談,先看看他們的意思。”
馬鳳玲的丈夫在鎮中學當教師,她和丈夫一起住在學校。學校的住房雖說也是樓房,但只是把一個大單間分隔成里外兩間。里間住著夫婦二人,外間白天是客廳,晚上就成了孩子的臥室。作飯就在樓道里,上廁所得下到一樓,很不方便。只有骨干教師和老教師才能住樓房,一般的教師只有一間平房,既是住房也是辦公室。
機械廠居民樓大都是兩居、三居結構的住房,廚房、衛生間齊全,條件比學校住房好得太多了,就是縣城里大多數單位的住房也趕不上。現在有希望住上這樣的好房子,馬鳳玲當然也很興奮,趕忙一口應承下來。
和生活區隔路相對的是廠區,一排排高大的廠房排列有序,只是已經空空蕩蕩,垃圾滿地。
馬鳳玲神情興奮,指著廠區道:“機械廠剛搬來時的那批老廠房已經拆光了,這些大多是八十年代初期修建的。那個時候廠子有錢,富得冒油!我當時還在上學,經常聽大人們說到。”
她又指著廠房后面的山坡說:“里面都被掏空了,其實是大庫房,存放著廠里生產的槍支彈藥,以前一直有武警把守的。”
聞同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廠房后面緊挨著一座兩三百米高的山坡,山上林木蔥郁,半點也看不出里面掏空出一座巨大的庫房。
在馬鳳玲引導下,三人一座座廠房看過去。設備搬遷時雖然拆得七零八落,遍地垃圾,但廠房的主體結構仍然完好無損,看得出來建筑物的用料和施工質量很好。畢竟是生產軍品的企業,對建筑工程的驗收當然是很嚴格的。
對杳蹤機械廠這樣的企業來說,老廠房是沒有必要全部拆除的,技改對廠房土建并沒有特殊要求。廠里在八十年代初期拆光老廠房全部新建,可見那時的效益的確是好。企業效益好,錢不花放在賬上就是死的,沒準哪天就被上級單位給劃走了,想辦法花出去就變活了。資金“活”起來,某些個人才有機會,這道理不難懂。
細細打量著這些堅固的建筑,聞同心里一陣陣驚喜,暗道如果就這樣在風吹雨淋中剝蝕掉,可真是暴殄天物。
廠區一角一處高大的廠房,看著沒有別處的臟亂。馬鳳玲告訴聞同,這就是還沒有搬遷的民品分廠生產車間。
生產車間門窗緊閉,窗玻璃上落滿了浮塵。屋內光線暗淡,人貼著玻璃逆光從外面看進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民品分廠是前年上的生產線,生產電力線纜,聽說質量不過關,一直沒怎么見往外銷。”馬鳳玲說道。
原本已經走開的聞同聽她一說,好奇心起來了。現在站立的這一面逆光,從玻璃窗外看不清室內情形,他就想繞到另一面。那邊現在是陰面,從外面可以看清室內。
幾個人繞到陰面,隔著玻璃窗看進去,室內情形果然真切得多。車間內水泥地面灰撲撲的,幾條并排的流水線已經被油布包裹起來,看不見真面目。車間一頭的空場地上堆放著易耗品,落滿了塵土。在生產線末端靠墻處,停放著兩只直徑過腰的木質軸盤,輪軸上繞著幾圈制成的粗大電纜。
小徐眼尖,突然發現流水線邊上站著一個人,正貓著腰在拆開油布的機器上摸索著。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有小偷。機器設備價值不菲,就是拆開當廢鐵賣也值不少錢。
這小偷未免太大膽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入室盜竊,簡直就是明搶。小徐看了看馬鳳玲,又看了看聞同,用目光請示他們的意見。
聞同很快就發現不對,那個人穿著廠里的工作服,遠遠地側對著窗戶。他雙手緩緩地來回撫摸著胸前光亮的機器,那情形就象慈和的父親撫摸著熟睡中的兒女,渾然不覺室外幾個人在看著他。
“是分廠的管立昇廠長!”馬鳳玲調整了一下位置,看清了那個人,小聲地說道。
聞同見馬鳳玲認識他,也就不怕冒昧了,想尋著門進去看看。三個人走開瞅了瞅,向著一扇大鐵門走去。
果然,大鐵門上有扇小門朝里敞開著。馬鳳玲用手拍了拍鐵門,“咣”“咣”的響聲在空曠的廠區聽著格外地刺耳。
管立昇轉頭看過來,見是馬鳳玲,臉上微露異色。
“管廠長,快鼓掌歡迎我們進去參觀吧!”馬鳳玲看來和管立昇熟悉得很,開玩笑說。
管立昇卻神情木然,完全不為馬鳳玲的玩笑所動,還站在原處沒動腳,只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聞同心想這個人還真是有性格,這么冷傲怎么在國企混?馬鳳玲察言觀色,小聲解釋道:“老管的老婆在鎮中學當老師,和我家老吳是同事。廠子沒著落,他心情不好。”
管立昇從鄰省省城定府調到杳蹤機械廠時,老婆孩子都隨他過來了。他老婆在定府是廠子弟學校的老師,沒法在機械廠安排工作。他因公認識馬鳳玲,馬鳳玲的丈夫老吳是鎮中學副校長,在費了一番周折后老吳幫忙,把他老婆以代課教師身份安排到鎮中學當老師。
管立昇三十出頭,中等身材,眼神看人時直瞪瞪的十分凌厲。馬鳳玲介紹二人認識。聞同理解他的心情,主動上前和他握了握手。
管立昇本就寡于言辭,加上心情惡劣,更是沉悶,和聞同握手時表情冷淡,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
聞同見管立昇剛才撫摸機器設備時的癡迷神情,心里猜測他可能是個工作投入的人,這樣的人一聊起自己的工作往往滔滔不絕。他就走過去,仔細地察看起管立昇胸前拆開油布的機器。
“管廠長,機器設備保養得很好,生產線能開動吧?”聞同問道。
“設備很正常,隨時可以開動。這都是新設備,從國外買進來才三四年時間,我們護著它就象護著寶一樣,能保養得不好嗎?”管立昇左手來回反復地撫摸著光亮的機器,抬頭瞥了聞同一眼,聲音聽著似乎不再那么干澀。
話題打開了,管立昇不再惜字如金,不時回答著聞同、馬鳳玲的問題。幾個人走到繞著電纜的軸盤前,聞同伸手擦了擦灰塵,電纜漆黑的塑料護套散發出閃亮的光澤,從外表看不出任何質量問題。
“管廠長,這就是你們的產品吧?很好啊,銷路不錯吧?”聞同問道。
“唉,質量上還有點問題,賣不出去!”管立昇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接著又急急地辯解說,“不過絕對不是我們沒有能力,只要給我必要的條件,早就生產出合格產品了!可惜,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不瞞你們,我明天就要走了!”他后面一句是向著馬鳳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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