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同最擔心的事，很快就到來了。

        這天鎮政府大院異常地靜謐，多數辦公室的門緊閉著，干部們大多各司其職地下去了。

        聞同難得偷得一會兒安靜，獨自在辦公室認真地審閱一份重要文件。文件是馬鳳玲遵照他的意圖起草的，主要內容有兩點，一是把鎮開投申報為‘縣重點保護企業’，二是對鐵鍋山石礦實行保護性開采，也即只允許合法開采權人杳蹤鎮開發投資公司依法開采，其它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以任何借口私自開采，或參與開采。

        按聞同的設想，這份文件將先在鎮黨政聯席會上通過，然后報請縣委常委會審批。考慮到望水縣還沒有“縣重點保護企業”的設置，杳蹤鎮將另有一份文件建議縣委、縣政府進行相關規定，設置此稱號，授予達到一定規模或需要特別保護的企業，以體現縣委、縣政府的重視。

        聞同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通過這些措施，阻斷那些試圖伸向鎮開投或真道電氣、四海有芳的利益黑手，至少讓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胡來。

        雖說鎮開投占有鐵鍋山石礦藏的合法開采權，未經其許可任何單位和個人也不得開采，但法律規定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在法律規定之外再取得縣委常委會的尚方寶劍，那就不一樣了，對上可以應付縣里、市里或其他方面的覬覦者，對下可以動用行政力量予以有力打擊。

        聞同正思索著，秦小麗敲門進來了，說道：“聞書記，有兩個女的找你，在我辦公室等著，非要見你不可。我問她們，她們也不肯多說。”

        “好，那讓她們過來吧。”聞同答應說。他是抬起頭看著秦小麗說的，不象許多領導那樣，下屬匯報時眼睛都不看或者很少看他們，只顧看著材料或者其他的東西。

        思路被打斷，聞同心里不情愿，但人家既然說出來非見不可，想必不是尋常的老百姓來反映問題，應該有些來頭。如果是老百姓來“告狀”，秦小麗根本不會向他報告，而是先向直接上司胡林匯報，由胡林來判斷決定。這是常識，他相信頭腦和能力都不算差的秦小麗有這個認識。

        片刻秦小麗領著兩位年輕女人進來了。這兩個人三十來歲的樣子，衣著光鮮，氣質還算不錯。

        聞同一見馬上放下文件，站起身相迎，笑著熱情地道：“麗姐，英姐，哪陣香風把你們二位吹來了？小秦，麻煩趕緊泡茶。”

        來人是趙達成的女兒趙麗和王金生的女兒王小英，聞同見過兩人幾面，不過沒什么特別的交情。

        趙麗“哧”地一聲笑，說道：“聞書記你到了杳蹤鎮，這里就開始吹起香風，我們是慕名而來。”

        桌上還放著文件，實在不宜讓她們看到。聞同把她們讓到沙發上坐下，又拖過椅子，坐到她們面前，語氣輕松地說：“兩位姐姐下凡，給小弟帶什么好東西啦？”

        趙麗性格外向些，笑道：“你是不是想當董永了？可惜我們倆當不了七仙女，要不我們回頭給你介紹一個吧？”

        聞同趕緊說：“算了，我們鄉下人人家看不上眼，不枉費兩位姐姐一番美意了。”

        王小英還真從包里掏出兩條玉溪煙，往茶幾上一擱，笑道：“你鼻子挺靈的，嗅到味了？”

        聞同也沒客氣，說道：“還有這好事？以后請你們天天來玩！”

        趙麗道：“我們倒想天天來，就怕你煩了。你現在是大忙人，電話打了幾次都說不在，一會兒去了江映，一會兒到邊湖。”

        “是真的，沒糊弄你們，昨天剛從江映回來。”聞同笑道，“他們都下去了，我躲這兒偷懶呢。”

        王小英隔著老遠瞄了眼他辦公桌上攤開的文件，笑道：“哦，看文件叫偷懶？那就下去吧，別偷懶了，去你們石場看看。”

        三人下了樓，趙麗、王小英開來的桑塔納就停在樓前。王小英坐上駕駛座，趙麗坐到副駕座上，聞同拉開后座門就往里鉆。

        前頭王小英嚷道：“喂，你大書記蹭我們的車？”

        聞同笑道：“我們那臺破拖拉機被他們用了，總不能讓我騎著自行車跟在你們車后頭跑吧？”

        “騎自行車叫鍛煉身體，時尚運動！”王小英說。

        趙麗回頭說道：“你們那輛破小桑，是夠舊的，早該買輛新車了，真的用得上，又不是擺架式圖享受，別那么摳門。看看其他鄉鎮，多數都有車，大都還是新車，兩輛的也有。”

        “我也這么想，時常跑省城、市里，開著‘拖拉機’怪沒面子的，人家最差的也是本田。可老方向我開炮，說現在錢太緊張，還欠著好幾十萬教師工資，怎么能買新車？想想他說得很有道理，還是堅持幾個月吧。”

        “也就你能忍他！”趙麗說。

        栗子堰石場的生產車間內，祁山機械集團的技術人員正在指導工人們試生產，轟隆隆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很有威勢。

        孫賢壽、白工、王忠柏穿著工作服灰頭土臉的，看到聞同就要過來。聞同沖他們擺了擺手，三人就停下了，繼續埋頭工作。

        趙麗笑道：“你來視察也不讓他們過來？前呼后擁的多威風。”

        聞同說：“他們沒日沒夜地干活，看到我這樣子，早在肚子里罵娘了，哪還敢讓他們跟著。”

        聞同領著趙王二人四處轉著，低一腳淺一腳的。他是故意的，哪里難走就走哪里，哪里難看就去哪里。兩個女人哪兒明白他的心眼，穿著高跟鞋跟在后頭，幾次差點摔倒。

        生產車間頂上建筑工還在搭建著石棉瓦廠棚，下邊先進的流水線流暢地運行著，新嶄嶄的設備給人很強烈的信心。雖然還是試生產，但作業現場秩序井然，工人們嚴格按照操作規程戴著安全帽。

        幾臺碎石機全速開動著，倉庫里不同規格的石料堆得象小山一樣。不時有貨車進來拉貨，裝車、計重、開票、收款，現場管理各司其職，忙而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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