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生把手中的棋子一丟，笑道：“五局三負(fù)兩勝，算不上棋差吧？”

        趙達(dá)成邊端茶杯邊笑道：“啊？那就算我棋差！”

        聞同走了進(jìn)來，笑道：“硝煙未散，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王金生道：“本準(zhǔn)備再來一輪，你一來，下不成了，往常第二輪都是我贏。”

        趙達(dá)成道：“總共就下過兩回第二輪，湊巧了，兩回都被他贏了。”

        聞同樂得哈哈大笑，人沒有心事，活得多開心。

        輕松地開了會玩笑，趙達(dá)成主動道：“事情我們都清楚，說老實話，開始也想不通，碰到這種困難應(yīng)該以大局為重，企業(yè)就是要為社會、為人民作貢獻(xiàn)的嘛！小麗、小英把我們批評了一頓，說我們不對你對，她們勉強(qiáng)也算是商人，眼光就是比我們強(qiáng)啊！”

        王金生瞳孔一斂，冷聲道：“身為縣委書記，大庭廣眾之下玩這種卑劣伎倆，氣度狹小！”

        聞同道：“困難的是，老牛他們似乎很為難，統(tǒng)一不了認(rèn)識。”

        王金生道：“史澤連、周廣仁的工作我們來做，他們還是識大體的，道理點透就行。”

        趙達(dá)成道：“明天下午舉行貧困生教育扶助儀式，邀請了不少老家伙，哼，為了全縣人民，這個惡人我來做！”

        快下班了，詹春云從大堆的文件中抬起頭，狠勁地伸了個懶腰，人頓時感覺舒服多了。他摸出顆煙，點燃深吸了口，原來幾天一盒，現(xiàn)在一天兩盒還不夠，別人說吸煙喝酒就是心情，真沒說錯。

        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提起聽筒，是市長秘書打來的。

        “詹秘書長，領(lǐng)導(dǎo)讓我通知您，明天上午的接待您可以不參加。”

        詹春云盡量緩和聲調(diào)，道：“好，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他長嘆了口氣，市長到任這么久，對自己始終客客套套，客套得讓人心灰意冷。

        市府秘書長退線在即，市委那邊已經(jīng)提議由自己接替，市長這里卻態(tài)度含糊，讓事情平添了變數(shù)。

        雖說如此，只要市委態(tài)度堅決，這事最終肯定能成。可是，成了又有什么意思？

        市長不信任自己，威信怎么樹立？工作怎么開展？一個得不到信賴、被排斥的秘書長，只是有名無實，恐怕連個普通副秘書長也不如。

        大半年來，他總會不時想起中學(xué)時無病呻吟在市報發(fā)表的一首詩《人生就是一場夢》，以前偶爾憶及時，一直視之為幼稚可笑，現(xiàn)在不了，人生真的就是一場夢！自己這場夢——這場惡夢，何時是個盡頭？！

        晚上還要代表市政府出席一個接待酒會，時間不早了，容不得他再胡思亂想。

        司機(jī)老胡敲開門，兩眼的迷離還沒散盡，身上酒氣刺鼻。

        “詹秘書長，可以走了吧？”

        詹春云一皺眉，伸手扇了扇濃重的酒味，不滿地道：“中午又喝多了吧？”

        這個老胡人如其名，一天到晚老是糊里糊涂的，不是腦袋不好使糊涂，而是酒喝多了犯糊涂。

        他原來是陳照東前任的司機(jī)，老市長退居二線后，陳照東繼續(xù)用自己任副市長時的司機(jī)，老胡就“沒主”了。

        由人人高看一眼的市長司機(jī)一下變成無人待見的普通司機(jī)，年近五十的老胡適應(yīng)不了，就有點破罐子破摔，慢慢養(yǎng)成嗜酒的毛病。

        他是老資格，又一大把年紀(jì)，領(lǐng)導(dǎo)也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平時盡量不安排他出車，以免誤事。

        老胡難為情地笑了笑，道：“今天情況特殊，兩個人請假，一個事假一個病假，其余人早幾天就排好了別的任務(wù)，只得派我來，您將就！”

        詹春云心道，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說的是實情，詹春云沒辦法，只得道：“走吧，路上小心，慢點開。”

        舉辦酒會的酒店在郊外，離市區(qū)有段距離。天氣不好，車剛出市區(qū)突然下起了瓢潑暴雨。

        詹春云在后座上忐忑不安地問道：“老胡，沒事吧？不行靠邊等等，什么鬼天氣，下這么大！”

        老胡緊盯著車前的路面，心道我開了好幾十年車，什么陣仗沒見過？偏你怕死？我老胡不受人待見，你詹春云還不如我，至少我不是因為背主不招人待見的。

        他腦子里動著莫名其妙的念頭，嘴里隨口答道：“沒事，沒法等，預(yù)報說得一個鐘頭。”

        暴雨如注，掉落在柏油路面上濺起濃重的水霧，十幾米外就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爽。

        詹春云提心吊膽地盯著前方，要是會開，只怕早就換下老胡親自上陣了。

        老胡從后視鏡里見他這副神情，心中一氣，暗道你怕是吧？我偏開快點，嚇?biāo)滥悖?

        車開始爬坡，前面有一道急彎，是有名的事故高發(fā)區(qū)，老胡不敢自大，準(zhǔn)備壓壓車速。

        突然，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眼前急彎處，拐出一輛貨車高大的車頭。

        兩車近在咫尺，容不得他判斷，完全憑本能意識猛打方向盤，只可惜以前靈敏的頭腦此刻變得呆滯起來，手腳也酸軟無力。

        當(dāng)沉重如山的貨車輾到身上時，在靈魂游離軀殼前的一瞬間，詹春云腦子里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場惡夢終于到了盡頭，總算徹底解脫了。

        貧困生教育扶助儀式在縣一中禮堂舉行，說是扶助儀式，其實扶助的錢早在開學(xué)前就到了學(xué)生手中，儀式不過是慶功性質(zhì)。

        到場的除了接受過扶助的幾百學(xué)生和家長外，還有十幾位退休的前縣領(lǐng)導(dǎo)，其中既有杳蹤教育基金委員會委員，也有不是的。

        這是添光的盛事，縣委、縣政府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來了不少，包括阮洪通、牛佑才、聞同、金光明、聞靈嬌等人。

        阮洪通、牛佑才講過話后，委員會請聞同也講幾句，基金來源于杳蹤鎮(zhèn)鎮(zhèn)開投，請他講話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

        聞同微笑道：“同學(xué)們，父母給了你們生命，又把愛全都給了你們，是你們此生最應(yīng)該尊敬的人。人的一生很長，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現(xiàn)在，你們就遇到了一些困難，政府和社會伸出溫暖的手來幫助你們。希望你們堅定信念，渡過困難，用自己的雙手去創(chuàng)造美好的未來，回報祖國、回報社會、回報父母，這是我們最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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