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準備采取什么手段對付老單呢？唉，這個還真不好猜測，不過，有一點不容質疑，就是他隱忍了這么久，一旦對老單秋后算賬，那拿出的定然是霹靂手段。

        我要不要幫幫老單？聞同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己剛剛不是還向倪書記保證“對于市委的決策，縣委無條件服從”嗎，怎么轉眼就給丟到腦后了？

        老單這個人，剛共事時對他真沒什么好感，不過處了快一年下來，感覺還可以。更關鍵的是，如果他被從望水縣趕走，倪書記派自己信得過的人來擔任縣長，那我費盡苦心利用倪莫之爭在縣里巧妙營造出來的制衡局面就將壽終正寢了。

        在矛盾中尋求平衡，如果這種制衡關系被打破，那自己的工作將會很被動，為公義將不得不直面倪正林書記。

        不到萬不得已，那是自己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那些事是自己所不愿意直接為之的。

        心急的人已經放起了鞭炮，窗外不時傳來陣陣尖銳刺耳的噼噼啪啪聲，仿佛在提醒人們，年快到了。

        他起身打開窗戶，因為室內外溫差造成空氣對流，陰冷潮濕的寒風撲面而入，夾雜著濃重的火藥味。

        他皺緊眉頭，不住地伸手想扇開隨風鉆入鼻孔中的嗆人味兒，反復地自問，我到底要不要幫老單？

        門被人從外面輕輕地敲響，進來的是蓋亮，他是來催聞同出發去江映機場的。

        聞同心里嘆息一聲，年關、年關，每年這個時候就是一道關，既要巴巴地上門去給別人拜年，又要應付上門來拜年的人，真是身體累心更累。

        天都那邊還沒去跑，恩師夫婦、楊老、電力集團仇副總，還有幾位重要師兄，這些都需要自己一一地親自登門拜年。好在省里和市里前陣都已抓緊時間跑完，還是動手早好，動手早年根幾天就會省心些。

        今年情況特殊，老婆蘭蕙芷臨盆在即，他越發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出遠門，可沒辦法，該跑還得跑，該去還得去，一個也少不得。

        車經過杳蹤鎮從富銅縣上了江邊高速，一個月前這條路實現了全線竣工通車，那一陣路上車流如織，盛況空前。

        但新鮮勁一過，因為收費緣故路上車輛迅速降了下來，現在雖是年底，過往車輛仍然很少。

        孫家祥適當提了提車速，穩定在一百二。

        行駛在平坦筆直的公路上，不但車速快，而且十分平穩，令人舒服無比。

        對腳下的這條路，聞同感情很深，那支撐路面的一顆顆小石頭，就是來自鎮開投所轄的栗子堰石場。

        正是因為這條路，他為鎮開投這座大廈奠定了堅牢的基石，同時也讓他因此而一鳴驚人，一躍成為舉縣矚目的政治新星。

        “這路上的石料，是我們栗子堰石場從一塊塊石頭中粉碎出來的，想想真不容易啊！”聞同感嘆道。

        蓋亮、孫家祥都知道這是他的得意之筆，當然要湊趣了。前者半偏過頭道：“這是您對江邊高速作出的巨大貢獻，也是對杳蹤鎮和全縣的巨大貢獻！就這一件事，足以寫出一本書來紀念！”

        孫家祥也道：“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咱們杳蹤鎮正式邁上了全新的道路！”

        聞同心里暗自一笑，耳濡目染，現在連家祥出口都是一套一套的。

        蓋亮不失時機地接著道：“全縣和杳蹤鎮就象在高速路上奔馳的車子，跑得又快又平穩，遠遠地把還在省道、縣道上跑的其他兄弟縣區拋在了身后。再有一兩年時間，無論工業還是農業數據，我們肯定全市第一！”

        是人就喜歡聽好聽的，這是天性，更何況還是水平不錯的奉承話。盡管聞同并非喜好阿諛之人，但他也是人，有人的基本天性，所以雖然明知他們是在哄自己開心，還是聽得心情舒暢。

        機場一片繁忙，出發的、到達的、接機的，人擠人塞滿了不大的上下兩層大廳。把聞同和蓋亮送進安檢口后，孫家祥開車獨自返回了望水。

        這個時候去天都的頭等艙機票很難訂到，都被那些神通廣大的人物占去了，他們同樣也是去拜年的。

        聞同本來有路子可以訂到，但他不想坐那么惹眼的地方，這個時候不比平時，太敏感了，沒準身邊坐著的就是某個領導。

        關系資源是各人的隱密，進天都拜年更是不便宣之于外的事，誰也不想讓這些曝露給其他人知道。

        因此，在省內，坐頭等艙進天都拜年的都是因公的高級領導，或者說打著這么個幌子，否則大家相遇將何其尷尬。

        兩人的座位在機艙中部，行李不多，人高馬大的蓋亮一手一只行李箱跟拎小雞似的，輕飄飄有若無物。

        聞同坐在靠窗位置，一坐下就睡著了。近段時間蘭蕙芷晚上總睡不安穩，他也跟著沒休息好，睡眠時間嚴重不足。

        靠過道位置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蓋亮坐在兩人中間。

        一直到播音員提示二十分鐘后飛機將降落時，聞同才醒了過來。醒來時口干舌燥，他接過蓋亮遞來的一小杯礦泉水，三兩口就喝完了。

        盡管很餓，他卻對飛機上的飯食毫無胃口，只挑出一塊面包吃下，先墊墊肚子，準備等會下飛機后再找地方好好吃一頓。

        自坐下后，靠過道位置的男人就一直在注意他，此時忽然張口道：“先生，你好，我好象認識你。”

        聞同放下擦嘴的濕紙巾，微笑道：“你好，能坐在一起是緣份。”

        男人輕笑一聲，認真地道：“我是說真的，肯定見過你——啊對了，就是在邊湖電視臺新聞里，好象是副市長到望水縣檢查工作，你作陪！”

        聞同見被他認了出來，就不好隱瞞，說道：“先生好眼力，連這么不起眼的地方臺新聞也注意到了。”

        男人衣飾考究，氣質不俗，聽口音一副標準的普通話，明顯不是邊湖本地人，所以他才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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