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副局長這時已經明白，自己上了人家的當，被人家使陰謀暗算了。

        他努力穩住情緒，滿臉不屑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李斌，冷冷地道：“李副縣長，你很好！”

        李斌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馮局長說哪里話，工人不懂事，讓你看笑話了。”他轉向負責行政及保衛工作的副總道：“你怎么搞的，鬧成這樣？”

        說話間，門外黑壓壓已堵滿了人，連窗戶外頭也都是人影，把小食堂圍了個水泄不通。

        行政副總忍住笑，一臉惶恐地道：“事先一點征兆也沒有，是我工作失誤，馮局長、李副縣長，對不起，我去解決。”

        他站起身，走到進屋的工人面前，臉一黑訓道：“怎么回事，想造反了是不是？你們這是在阻礙國家機關執行公務，是在犯法，懂不懂？”

        進到屋里的幾十位職工都是廠領導的親信，親戚朋友什么的，這場戲是事先安排好的，這時候自然不會怕他。

        有一位理直氣壯地辯解道：“王總，你不要拿這個嚇我們，我們多少也懂點法律。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他們也不是在工作，阻礙什么公務？”

        “什么法律，要論犯法也是他們在先！就算是工作時間我們也不怕，管它阻不阻礙公務，我們的飯碗才是正經！”又一個人說道。

        “王總，我們一個月累死累活，才拿那么一點錢，他們三兩包煙就吸掉我們一個月的工資，你讓我們怎么服氣？大家都來評評理，是不是這樣？”第三個人說。

        外頭的工人大都在公司干了多年，是老職工，平時本就積了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泄，這時有人出頭挑唆，頓時有如一鍋熱油被點燃，個個情緒激昂。

        “對，廠子就是這樣被吃垮、抽垮的！”

        “你們下來大吃大喝，我們家一兩個月才敢割一回豬肉，真是沒有天理！”

        “還上級領導，一群腐敗份子！”

        李斌冷著臉，站起身道：“大家不要誤解，說話要注意。上級領導是我們的貴客，是來工作的，來幫助公司改進管理、提高效益。聽我的勸，趕緊散開！”

        有一位親信職工道：“李副縣長，你是好領導，幫助廠子慢慢好轉，讓我們有班上，有飯吃。我們不是對你，也不是對其他廠領導，我們是對市里審計局的領導想不通，請審計局的領導說句話，和我們講講理，為什么要這樣！”

        “對，請審計局的領導站出來說話！”

        “還幫助公司改進管理、提高效益，改進個鬼，提高個屁，是來吃吃喝喝的吧？！”

        “你們到底想要查什么？廠子剛有點起色，你們就看不過眼，下來撈吃撈喝，非要把廠子搞黃了才甘心是不是？”

        “把廠子整黃了，你們管我們吃管我們喝是吧？”

        “對，去他們家吃喝去，全家老老小小都去！”

        “你們走，不要再賴在廠里，趕緊走！”

        “對，走，你們走！你們一天不走，我們就一天不上班，天天來堵你們！”

        “走，你們走……”

        “走，你們走……”

        門窗外的人不斷地起哄，嘲笑聲、喝罵聲一片，任李斌和其他廠領導說破嘴皮子，人群就是不肯散去，而且不斷有人趕來。

        聞同接到胡林的匯報電話后，吃驚得差點失態。他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策劃這么一出，而李斌就敢、就肯去做！

        要知道，這樣搞法一旦局面失控，那可就是雙刃劍，事情鬧大了對倪正林也是不利的。

        作為李斌，他具體負責操辦此事，這樣雖然可以大大取悅于倪朱夫婦，但付出的代價也將是極為慘重的。試想經此一事，日后誰還敢輕易相信他，誰還敢和他親近，誰不對他提防著三分？

        其實作為李斌，他又何嘗不知道此舉對自己名聲的損害，可沒辦法，身處其位，不得不為之，兩害相權取其輕，委實無奈之極。

        短暫的驚異過后，聞同很快就鎮靜下來。他略加思忖就明白過來，倪朱夫婦敢這么搞，其實是有恃無恐的。

        李固錄是望水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通過他倪書記完全有能力把事態控制在縣城內，甚至是控制在廠區內，根本不讓它出門。控制住局面，不讓事件升級，他就掌握了主動權。

        金光明當然是知情的，卻裝糊涂道：“怎么，有急事？有急事那你先忙，我們日后再談。”

        聞同當然也知道他在裝糊涂，但還是沖他歉意地笑了笑，道：“是縣紡織公司工人圍堵市審計局審計小組，不過應該沒什么大關系，老單已經過去了，我們繼續。”

        想溝通的都已經說過了，金光明哪還有心情留在這里繼續和他斗心眼，趁勢道：“嘖，麻煩，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先過去，咱們回頭再說，你忙。”

        聞同求之不得，起身一直把他送到樓下。兩人并肩而行，一路滿面笑容地說著話，神情親密無間。

        縣委大樓內有不少工作人員看見了，均想都說聞書記和金書記不和，這明顯是在瞎說，是以訛傳訛，看看人家關系多好。

        送走金光明后，聞同并沒打算去紡織公司現場，但不過問一下也是不行的。他撥通單榮國的手機，平靜地問道：“到現場了吧？情況怎樣？”

        單榮國剛到現場，看到圍得里三圈外三圈情緒激憤的職工，心里火透了。接到聞同的電話，他盡量緩和下語氣，道：“剛到，還沒進去，人不少，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請你全權處理此事，必要時請固錄書記協助。我只有一個要求，注意要把安定團結放在第一位！”

        早知道你會是這個態度，置身事外！不過，肯兩不相幫，還算不錯。單榮國道：“好，我來處理！”

        對于縣城普通老百姓來說，縣長的威懾力非同小可，單榮國在民間的官聲又不錯，老百姓對他比較認同。是以他一到，圍堵的人群立即安靜下來，自覺地給他讓開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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